红僵多年的修炼桎梏有所松动。

它喜出望外，连说话都利索了点，嘶吼道：“好朋友！”

重凌昂了昂头：“喂，你叫什么名字？”

红僵嘶吼：“好朋友！”

重凌恼道：“我是问你的名字！”

红僵嘶吼：“好朋友！”

“算了算了，就叫你笨笨吧！”

重凌捡了一根槐树枝，三两下削出几只空白的木符，掏出一支毛笔，咬了咬笔尖，运起阴气准备制作鬼物亦可使用的阴符。

她先将木符倒置，写下“留香”二字，再自左上方向下圈至右上方，又左旁起顺三圈转到右方，看似随意地再添加几笔，最后写上“勅令”二字。

一股清香激荡而来，槐木符裂开了。

重凌也不气馁，挠头思考了一会，接着提笔运气，直到将空白符箓全部用完，才制成一枚留香阴符。

道教的符箓，是以符图为秘文，召神遣将，驱役鬼神，向来神秘莫测。

而雷霄派的符箓，更要求持符者修道养德，但凡沾过煞气的鬼物是万万不能用这阴符的，重凌却能制出鬼物都可用的日常起居符箓，这也就是九阴之体的得天独厚之处了。

重凌将留香符穿上红绳，递给了红僵。

红僵不明所以，倒是很听朋友的话，低下头，让重凌将留香符套在它的脖子上。

空气被净化了三度。重凌这才浅浅地出了口气。

“好朋友要交换礼物！”重凌看着红僵的一排黄色大门牙说。

红僵嘶吼：“好朋友！”

“笨死算了！”重凌觉得无趣，准备去探探这幽深通道，叫上红僵，往里走去。

黑暗中，几双眼睛一直盯着重凌和红僵远去的背影。

一个略有清脆又带着沙哑的声音轻轻响起：“师兄，她是人是鬼？”

一个低沉的声音回复他：“不好说。不过她小小年纪，竟然能制出阴符，恐怕道行不低。”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恶狠狠地说：“哼，就算是道门中人，和僵尸混在一起，一并灭了就是！”

“师叔之前得了面铜镜，这次我带出来了，不如让我来照照她！”一个悦耳的女孩声音如叮咚泉水流了出来。

四人做好万全的准备，设法打开了困住他们的木箱门，一时间，高高低低的影子，便融进错落的丛林里。

先前说话的那名少女，低喝道：“天地鸿蒙，日月初升；予吾神通，百灵现形！”双手擎一面铜镜，直接对准了重凌。

箱门“嘎吱”一声被打开时，远处的重凌就转过身来，这把被铜镜发出的白光照了个正着。

白光下，清晰可见。张重凌头上顶着蓬松的鸟窝，原本浓密如草的发丝毫无章法地交织在一起。

一袭戏服，幽光中显得泥泞不堪。

脸还是那张白嫩稚气的小胖脸，大大的杏眼，平静地看着他们。

少年有点想笑，被身后一名头戴混元巾的青年男子按住肩膀，连忙压住唇角。

白光消失了。少女摇了摇铜镜，重凌仍像一座小山杵在那里。

她连忙小心翼翼地收起铜镜，柔声道：“小妹妹，对不起啊，我不小心弄错了。”

“我从不和庸人计较。”重凌平静地回答，甩出些精纯的阴气，安抚住躁动的红僵。

少女被噎个正着，气得跺了下脚，冲着头戴混元巾的青年男子委屈地哭诉：“师兄，你看啊！”

青年男子走上前来，抱拳拱手，对重凌说：“这位小道友，失礼了。我乃是全真长州派门下弟子王志清，我们一行也是误入此地。”

那少年和少女是王志清的师弟妹，分别叫志诚和志真。两人都挽着道士髻，穿着棕色道袍，在王志清的催促下，勉强上来道了个歉。

同行还有一位却是个高大结实的男子，一眼看上去三十多岁，双手在胸前交叉，阴沉沉地自我介绍说：“鲁班门弟子陈桥生。”

鲁班门弟子？！重凌多瞧了几眼。

只见陈桥生穿一套黑色休闲服，肩膀宽阔有力，肌肉线条分明。

那张粗犷的脸上眉斜如草逆生，一双鹰眼要睁不睁，脸颊上皮肉横长，本是一脸凶相，却山根断开，人中深而短，配两片薄唇。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矛盾。

重凌也回了一礼：“我是雷宵派乾霄观弟子张重凌。”

陈桥生瞳孔微缩，在胸前交叉的双手慢慢放了下来。

“重凌，你刚才是在给那只红毛僵尸制符吗？”志真娇声问道。

重凌点头。

“啊，你怎么可以给僵尸制符呢？”志真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原本动听的声音里加了几分急切：“僵尸多危险啊！”

重凌挠头。

红僵跟着一起点头挠头。

“僵尸乃是妖魔鬼怪，我们正派人士应得而诛之！”志诚哑着嗓子喊了一句，说罢立刻拔出佩剑，左手一扬用力掷出，直接斩下了一只晃晃悠悠经过的黑僵的头。

黑僵沉重的尸体倒了下去，“轰”的一声，砸在重凌身边。头滚落到红僵脚边，那把剑则砸到红僵的大脚趾上。

“你的意思是，我不是正派人士？”重凌这次听懂了。

红僵怒吼一声，脚一挑，将剑甩开，右手忽地爆长数倍，尖利的指甲如铁锈斑斑的利器，眼看就要插入志诚的胸口。

红毛僵尸的怒火，并不是一个小小的道童可以承受的。

志诚见红僵来势汹汹，剑未在手，一时有些慌神，连忙往师兄身后躲去。

王志清向左转身，重心左移成左弓步，正准备横扫一剑挡住红僵。

志诚往右后方缩时，感觉红僵的鼻息都快喷到脸上了，这才有点后怕，情急之下竟推了他师兄一把。

得亏王志清下盘功夫稳，他立刻重心后移，顺势将剑抽回，同时两肩向后险险伸了个“懒腰”，躲开红毛僵尸那致命一爪，两手聚合捧剑，飞身纵起，将剑平刺出去。

那长剑的剑峰微微颤动，刺出去后，竟似划破空气，一阵阵冰裂的细微声音传入众人耳朵。

是剑气！

红僵龇出獠牙，双目赤红，怒气值不断上升。但它还有点顾虑重凌，只挥出手臂遮挡。

剑气直逼红僵的手臂，那鲜红的毛发顿时被削落，长剑的剑峰竟将红僵的钢筋铁骨刺破，流出了深绿色的血液。

“有点意思。”陈桥生在心里默念，准备往前的身体停了下来。要不是答应了青和道长，他才懒得和这三个青瓜一起浪费时间。

好一招“白猿献果”！重凌在心里赞了一下。

红僵不退反进，高大的身躯一扭，灵活地向傻站在那里的志真扑去。

僵尸历来都是十分记仇的，但对这只红僵来说，给好朋友找场子比自己受伤要紧。它还没忘记那铜镜向重凌照射的白光。

“笨笨，回来！”重凌喝了一声，同时出鞭，龙头鞭身如一条灵活的黑蛇，缠住红僵的腰往后收。

红僵不甘心地连吼几声。

志清和志诚忙凑拢安慰小师妹，陈桥生在一旁冷冷地笑了。

志真小师妹嘤的一声抽泣了起来。

这时，重凌耳边又传来若隐若现的苍老的声音：“好疼啊，好疼啊！”

重凌扫了一眼陈桥生，又看了一眼压根不计较被师弟背刺的王志清，讥笑道：“这么大了还没断奶！”转身继续往通道里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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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爷爷，你有没有见过月月？”皮皮几下蹦到树冠上，和老槐树说。

“嗯，她是个胖娃娃，脸比皮皮的大这么多，穿着……”皮皮来回比划了一下。

老槐树思考了半晌，缓慢地摇了摇头。

皮皮急了，使出全身的力气，双手抱圆，拱出一个大泡泡，泡泡里出现了一个身着淡蓝色道袍，头戴荷叶巾的小女孩，正在蹲着马步，阳光照在她露出的额头上，和着汗水熠熠发光。

老槐树眯眼看了半天，良久又摇头，费力地说：“看不清。”

皮皮已经脱力，泡泡一下子消失了，它用两只小手捂住眼睛，哭了起来：“月月就是在这里……”

守丹弹指一挥，将四张天皇符挥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牢牢贴在老槐树的树干上，对皮皮说道：“少安毋躁。”又按金、木、水、火、土五行，不知掷出什么，跌落地面便失了踪迹。

四张天皇符隐隐透亮，老槐树感觉自己像贴上了四个超级版的暖宝宝，魂体内的阴寒被驱散了不少，也精神了许多。

“我魂体被缚，与本体失联已久，可能小朋友被送入了我的本体里。”

老槐树缓缓地说起了过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