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叶森林处于妖界东北方的边缘地带,没什么人气,只偶尔看到有几只野兔跑过,带起一阵风声,别处称得上奇珍的灵兽,放在这儿,似乎都不那么稀奇。
栖音鸟在上空盘旋了一圈,又迅速飞了回来,停在清韵肩膀上,用柔软的羽毛蹭着她的脸。
清韵没说话,没哭,也没什么别的神情,就像她刚听到父母死讯时的样子。她起身,试着调动了一下灵力,已经恢复了。
看来那小球的效力已经过了。
“栖音,去皇城。”
一声清啼响过,霎时间,只留一阵野风簌簌。
皇城位于妖界中心,原是各地子民极其向往之地,如今却因谋乱之事而血流成河。
清韵找了个不那么显眼的地方着了陆,又让栖音钻进了自己衣服,这才从那空巷子中走了出去。
飞在高空没注意,此刻才发觉,人群似乎都急着朝着一个方向去。
那个方向好像是……
皇宫!
清韵心下生疑,忙跟着上前几步,跑了几步又觉得不合适,便拦住身旁一个妇女,话还未问出口,那妇女便急匆匆地道:“小姑娘,你怎么还不跑!误了时间就不好了!”
“哎呦走吧!管她干什么!”同她一道的一个男人皱着眉拽她,又狠狠瞪了清韵一眼,嘟囔道,“新王继位大典要是迟到,脑袋都不保了!”
许是觉得他说的话在理,那妇女抱歉地瞥了清韵一眼,便被拽走了。
清韵却对此不在意,她脑中全然被四个大字占满了。
新王继位。
什么新王?谁继位?继什么位?
霎时,一股毁天灭地的怒气猛地从她心间涌起,伴着滔天而来的恨、不可置信的惊。
燕掠敢继位?
手上沾着万千民众的血,穿着原属于她父皇的衣服,占着属于她的皇座。
他竟然敢继位?!
那她这个手中戴着妖王戒的妖王算什么?!
他这是认定自己会死在外面了吗?!
清韵气得眼睛都红了,人在生气时极其容易焚烧自己的理智,毫无意外地,她跟上了大部队的步伐。
皇宫离得不远,而且占地面积极广,没跑多久,便望见广场上密密麻麻的一众人。
全是被逼着来拜见新妖王的民众。
燕掠下了死令,大典之日,皇城内的活人一律需来参与,若是没到场,便斩首示众。
其中多的是贪生怕死之人,为了生存,宁愿拥着屠戮自己亲人的燕掠为王。
再走近一些,便是层层阶梯,百官跪于阶梯之上,足足一千阶,望不到头。
阶梯尽头最上方站着的,是个穿着赤红正统妖王服的男人。他已人至中年,身形瘦小,妖王服穿他身上属实是有些怪异,但他偏偏神情倨傲,目无他人地俯视下方,似是极度自信。
男人身侧,趴伏着四只人面蛛娘。
这便是前朝摄政王,今朝的乱臣贼子——燕掠。
清韵站在人群中,望着昔日对自己笑吟吟的长辈,内心浅浅划过一丝疼痛。当年她离开妖界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最终导致妖界大乱的竟会是他。
“吉时已到————”
主持大典的官员拉着长长的嗓子喊了一声,下方本一团乱的百姓即刻便停止了动弹,个个正对着燕掠的方向站定。
“行——典礼————”
恢宏的乐队奏起庄重的典礼曲,清韵直直凝视着上方,眸中泪光点点,脑海里回放着曾经的画面。
那是一年难得的饥荒年,父皇为庇护百姓能熬过此劫,便举行了祭祀大典。那时的她还是一个连父皇腰侧都不到的小娃娃,走在父皇后面爬这一千台阶。
仅仅爬了三百多阶,她便实在受不住了,头脑发昏,腿软得不行,正要跌倒时,一双手扶住了她。
那是个和父皇差不多年纪的叔叔,他笑着,很是和蔼可亲。
他偷偷给清韵传了些灵力,还嘱咐道:“殿下小心。”
彼时燕掠还不是摄政王,只是百官里面平平无奇的一个。他本不该和清韵走在一排,但清韵走得实在太慢了,于是两人便有了第一次相遇。
那时的他,眼神清澈纯粹,完全不像这官场中的人。
过了很长时间后,两人第二次见面,他已经是摄政王了。父母命他为自己的教学师长,但因自己的叛逆,始终未行师礼。
原来对权力的**真的那么可怕,竟能将一个原本一心为民心怀大义的清官变为趋于权力的疯子。
“行——跪拜礼————”
百姓骚动起来,纷纷下跪。
清韵慢慢后退,离开了人群。
“授——妖王冠————”
一旁的礼官低着头奉上一顶金红的桂冠,这是妖王的象征。
如果说妖王戒的主人拥有了成为妖王的能力,那么带妖王冠的人便是名义上的妖王。
而妖界既定的规则便是,一旦加冕,就将永远统治妖界。
为燕掠带冠的是整个妖界最德高望重的国师,亦是原先妖王的忠实的追随者。
他被燕掠施了术法,极力地做着抗争,但最终却还是僵硬地拿起了妖王冠。
他不正常的动作显得太过明显,但无论是阶梯上跪着的官员,还是下方广场上的百姓,都熟视无睹。
燕掠贪婪地望着那顶妖王冠,唇边浮现出胜利的笑容。
老国师双手颤抖着,眼眸愤恨地瞪着燕掠,却依然控制不住地拿着妖王冠走向他。
礼仪官拖着长长的嗓子,念着混淆黑白的词。
“天祸盛邦,昏君当道……”
妖王冠移至燕掠头顶上方。
“……天下昭告,燕掠正式为新任……”
却恰恰在此刻,一声清啼鸣起,远方不知何处燃起了一阵烈焰,似是比日光还耀几分,映得整片天幕如同着了火。
“唰”的一声,赤红的箭矢划破虚空,凝着滔天的恨意,擦过老国师的手,直直冲着燕掠而去。
妖王冠被撞翻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箭矢钉死在地上,尾端还在冒着火光。
燕掠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他狼狈地躲掉箭矢后,惊怒地朝着天边望去。这一眼,却让他不自觉瞪大了眼睛。
来人是妖王的原定继承人,但亦是本该死去之人。
她红衣烈烈,墨发翻飞,神情冷冽,眸色冷凝,手执上古焰皇弓,脚踏灵兽栖音鸟。
人群骚动,百官哗然。
被解了禁锢的老国师一脸激动地跪地,浑浊的泪水控制不住地下落。
少女垂下原本拿焰皇弓对着燕掠的手,俯视向下,似是望着一只卑微的蝼蚁。
她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带着足足的讽刺,传至全场。
“乱臣贼子,也配登至妖王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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