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死?!”燕掠瞧着眼前的一幕,惊道,但随即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回来也好,省得我再去找妖王戒。”
他打了个响指,身边四只人面蛛娘便像是被启动了开关,狭长的眸子望向清韵,嗓中发出妖媚的笑声。
“殿下!”老国师望见这一幕,焦急起来,他拧着眉正想说话,却见栖音鸟上的清韵微微摇了摇头,抬手,一丝赤红的灵流飞出,铸起一道墙,将百官与百姓隔离在外。
“你想与我单挑?”燕掠眯着眸子,笑道,“小清韵,你莫不是忘了,从小到大,你哪个法术不是我教的?”
“废话真多。”清韵拉动弓弩,但右手却微微颤抖。
撇去妖王的这层身份,她毕竟只是个爱贪玩的小姑娘,她也会怕。
她怕自己胜不了燕掠,怕自己的国家落入一个乱臣贼子之手,怕在九泉下无法与父母交代,怕魔族攻入妖界,自己成为亡国之君。
之前还有秦谷陪她,但现在呢?
她心里清楚,自己和燕掠完全没有可比性,无论是灵力还是招式,他们都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这次回来,就没想过活着回去。
哪怕是和燕掠同归于尽。
但偶尔,清韵也会有侥幸心理,也许几年不见,燕掠能力下降了呢?也许自己能凭借这几年在尹千煦那儿学的招式打败他呢?也许妖王戒可以帮上忙呢?
但几轮过后,这些念头就好似散沙,被强劲的灵流生生碾碎了。
没有也许。
清韵一袭红衣被血沾透,她墨发凌乱地半跪于地,喉间的血腥味一阵皆一阵地涌起,刺得她眼前发黑,手却依然紧紧握着她命定的神器。
栖音鸟因疲惫不堪,早已化为幼态,倒在一旁,昏死过去,燕掠也没再去管它。
“小清韵,把妖王戒交出来吧。”燕掠走向清韵,语气还是那么亲昵,就像他教她法术时那样。
但当他走近,望见清韵手上的东西时,脚步便顿住了,原本亲密的表情也像维持不住了似的,撕裂开来。
“你戴上它了?”
清韵不答,她偏头,望见老国师焦急地敲打着灵力制成的墙,却又不敢强攻,生怕反噬了她。
忽地一阵猛烈的攻击袭来,直直冲着她胸口而去。清韵只觉一阵风呼过,还未反应过来,背部便狠狠撞在了柱上,脊骨断裂的疼痛加上胸前灵流的攻击,她似是一片落叶一般,无根无垠地从半空坠至地面。
燕掠像是很不满意刚才清韵对他的反应,阴沉着脸往她这个方向走来,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
对比清韵的狼狈不堪,他真算得上是不染纤尘。
精致的兽皮靴踏在地上,清韵半阖双眸,连动一下都费劲,只得眼睁睁望着燕掠向自己走来,指尖凝起暗色的灵流。
算了。
她闭起双眸。
耳边传来灵流划破空气的声响,带起一阵风,直直冲着自己的心脏而来。
“砰!”
爆炸了。
霎时间,一阵白光吞噬了她,带着十足的烈,包裹住她的身躯,钻进她心口。
好烫,好热。
但这烈焰一般的灵流却丝毫没带给她不适,反而像是水一般,慢慢与她融合。
这灵流竟在自行治愈她的伤口。
是什么?
睁眼,白光散去,清韵惊觉那阵爆炸竟强到将她原本设下的灵墙都炸毁了。
燕掠离她最近,受的伤自是最严重的,但他好歹反应快,护住了要害,不过那四只人面蛛娘便没这种好运了。
个个被炸毁身体,脑浆子流了一地。
老国师震惊地望着她,又望了望倒在一旁吐了血的燕掠,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右手手腕传来一阵烫,像是爆炸后留下的余韵。
清韵僵在原地,缓缓低头望向自己的右手。
手腕上带的,是一个由灵石做成的红手镯。
那一刻,一股尘封住的记忆不知为何忽地鲜明起来,直直冲着她天灵盖打下去,灵魂都为之震颤。
起着雾的清晨,热闹的大街,那白衣飘飘的仙君第一次送了自己一份礼物,即便她当时表面上未说什么,但认为这薄礼比不上那紫檀木钗,内心忿忿不平了好久。
灵石制成的红手镯唯一的用处便是能储存灵力,她当时还腹诽她哪用得到这玩意儿。
可她又哪能想到,给她手镯的那一瞬,师尊竟已将自身半数灵力蕴藏其中,他竟在那时便知道了她的身份。
但那时的她太过任性,她不想说,他便也不问,发觉了也不拆穿,只是在观星时窥见妖界即将到来的劫数时,尽其所能地对她给予援助。
原来,他从未偏心荀肃。
燕掠嗅到那股不寻常的灵流气息后,深知自己不是其对手,早已忙不迭地逃离。
他想逃,凭清韵现在这副样子,自然是拦不住的。
老国师此刻像终于清醒了过来似的,脸上写满激动与惊骇,他指着清韵的手镯,不可置信地道:“这灵流招式……”
他顿了一下,似是不敢将那名字道出口。
此人已经隐逸千年,但他不可能看错。千年前的那场大战,便是此人劈日月,斩妖邪,一柄漠鸢驰骋天地,打下其后各界安平的基业。
“是谁?!”清韵闻言,似是比他更激动,她双眸灼灼地望向老国师,内心中一直隐隐不敢冒出头的猜测此刻越加张狂,张牙舞爪地直冲心间。
百官的瞩目,百姓的直视下,老国师终于颤颤巍巍地道出了那两个字。
“离垢。”
似是一阵天雷劈下,将她直直定在了原地。内心涌起一阵不知是惊还是喜的味道,猜想被证实的刹那,清韵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控制不住地淌下一滴清泪。
人群像炸翻了锅一般轰动起来,但清韵对此视而不见。
国师走上前来扶住她,将她带至中央。
清韵却只是凝视着红手镯,泪像林间喷涌的泉水般止不住,珍珠似的落在上面。
她轻声呢喃着师尊,突然很想见他,也很想见那个总是和自己顶嘴的冤家。
清韵天性好强,从不在人前落泪,但此刻,仗着人群离她远看不见她哭,所有的委屈就好似在瞬间爆发出来似的。
她泣不成声。
她好像看见了那白衣飘飘的仙君站在她面前,冲她递出擦泪的手绢,像以往她心情不好去找他时他安慰的那样。
即便知道尹千煦不在,但她依然朦胧着眼睛,不知在与谁对话。
“师尊,我好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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