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啾!”
师青玄又重重打了一个喷嚏:“好冷!”
明仪看了他一眼:“你还冷?”
明仪把弄着木材,同时一边催动法力,以便让火烧得更旺些。
木材燃烧时发出的“噼里啪啦”声此起彼伏,明仪关心地问:“还冷么?”
师青玄不好意思揉揉鼻子:“要不然我们还是先回客栈吧?夜里这也怪冷的。”
“好。”
明仪点点头,低头收拾了一下铺在地上的杂物。
师青玄看着明仪,毫无征兆地冒出一句:“明兄,你可真能干啊!谁嫁了你,可真是千载难逢的好福气!”
明仪手一顿,最后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继续之前的动作:“和我靠得太近的人,通常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师青玄凑前来:“那不一样!你看你和我在一起,我还不好好的吗?”
明仪不回答,只是在找了个破烂的木门画起了缩地千里。
师青玄也不嫌闷,自顾自话:“话说,连太子殿下这种运气不好的人都能和鬼王血雨探花成为拜把子的兄弟。”
“怎么我散尽数万功德,也不见我认识半个绝境鬼王?更别提做兄弟了!”
“啧啧,血雨探花被太子殿下霸占了,那我还剩下什么选择?早就被灭了几百年的白衣祸世,白无相?”
“还是那个连鬼影都没有瞧见过的黑水沉舟?啧啧,老天怎么就让我认识个鬼王,以后好出去吹嘘啊!”
“你看,太子殿下出去可以和别人吹血雨探花,那我和别人出去我吹什么?难道吹我哥?别了吧!”
明仪画好缩地千里,站起来拍了拍手:“可以走了。”
明仪把手按在缩地千里的阵法上,默念了几句咒语,反手灭了火堆,拉着师青玄走了进去。
场景一变,马上回到了方才他们落脚的那个客栈。
明仪仍旧打赤着膀子,神情却没有半分尴尬不妥。
反倒是师青玄对明仪有没有穿衣服这件事紧张无比,一回到客栈就扔下风师扇,对明仪说:“明兄你等等,我去借一套衣服给你!”
话刚说完,师青玄便摔门出去,急冲冲地下楼去找小二了。
不多时,师青玄拿着一套粗布麻衣回来,语气有几分为难:“明兄,客栈里只有这个啊,不知道……”
神官嘛,一向非华服不穿,对这些底层百姓的粗布麻衣自然是看不上眼的。
可是眼下又实在没有衣服可以更替,成衣铺子也不在大晚上的开张做生意,也就只能委屈明仪凑合凑合了。
好在明仪不挑,看都没看便点头:“拿来。”
明仪接过衣服之后也没有露出什么为难的神色,很快便把衣服换上。
都说人靠衣装,可明仪就算是换下了他那一身低调奢华的黑衣,简单朴素的衣服也难以掩盖明仪身上自带的气质。
师青玄赞了一声“好明兄”,随道:“明兄,一看你这仙风道骨的模样,就知道你这人命格肯定很好,包管是飞升的命!”
明仪顿了顿,脸上漫出几丝微弱的勉强笑意:“命格是不错。”
话中似有话,但师青玄并未深究。
师青玄率先除去了鞋袜外衣,扑倒床上,抱着并不柔软的枕头一顿乱蹭。
师青玄满足喟叹一声:“真实的,忙活一天,本风师都快累死了。”
明仪好笑地看着师青玄小孩子一般的作为,摇摇头,走到烛台旁把蜡烛吹熄,这才躺到师青玄身旁。
客栈有点简陋,床也有点小,两人的身躯贴得很近。
奇怪的是,明仪身上倒是不怎么暖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上带伤,又在水里泡了好一会儿,整个人都往外冒着凉气。
说实话,睡在明仪旁边挺冷的。
师青玄翻了个身,凑近明仪,轻轻地唤了一声明仪:“明兄。”
明仪应着:“嗯?”
师青玄本欲要说什么,可是不知怎么,又想到了之前在水里发生的事情。
师青玄张到一般的嘴巴又闭上了:“没什么,睡吧。明兄,晚安。”
“嗯,好梦。”
师青玄坠入梦境前恍惚看到了窗外夜朗星疏的夜景,在心中胡思乱想着,明天肯定是个好天。
……
夜至三更。
师青玄眉头微微蹙起,无意识地哼卿着。
冷,好冷。
柔软的棉花在嘴边扫来扫去,好痒。
师青玄想把棉花狠狠咬下,之后再拿到面前耀武扬威,看看棉花还敢不敢作乱?
可是却怎么也咬不着,师青玄浑身懒洋洋的,没力气控制手臂去抓,只能一个劲儿地乱咬一通。
四周好像被罩上了一层雾气,视物不太清晰。
朦胧间,师青玄恍然看见明仪一向自恃冷静的面容触手可及,眼中深处是一种难以读懂的柔情。
水鬼在身后爆开,明明那么惊悚的场面,却因为明仪的存在而让他不再感到害怕。
师青玄摸索到了一个硬硬的抱枕,又冷又冰,一点也不好摸。
师青玄不高兴地把头埋进抱枕里,之后还是觉得抱枕太硬了,埋怨似的咬了两口。
哼,客栈的抱枕质量真不好!
怎么这么硬!好冷!
师青玄泄恨般咬下去,呸呸呸,居然还硌牙,这到底什么来着?
难不成是瓷枕?
蓦然间,师青玄好似想起了什么,突然睁开眼睛,惊恐地和明仪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明兄?”
夜仍旧深,明仪满面憔悴地看着他,语气有三分的雀跃:“你总算醒了,下次别再和我一起睡了。”
师青玄一愣,接着低头一看,整个人呆了。
不知何时,他居然滚到了明仪怀里,双手双脚犹如八爪鱼一般牢牢攀附着明仪。
本来被他抱在怀中和枕在后脑勺的枕头不翼而飞,师青玄心虚的目光在不大的床转了一圈,之后把目光停留在床脚边缘。
很好,枕头不知何时都跑到脚下去了。
所以他现在,不仅整个人紧紧地搂着明兄,还把脑袋枕在明兄胸膛上……
师青玄再看,明仪裸露在空气中的手臂居然还有几道清晰的牙印!
天啊,他到底对纯良的明兄干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呐!
师青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赶忙把手松开,从明仪身上爬了下去:“明兄,我真的不是有心的!”
原来,他方才咬的根本不是什么瓷枕,而是明兄……
真是没脸见人了……
他头一次知道他的睡相居然差成这个样子。
明仪扶额,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无奈,但更多的还是从地狱解脱的雀跃。
明仪马上抱着被子站起来:“我打地铺,你睡床。”
居然害明兄被吓成这个样子,真是罪过罪过!
师青玄不好意思地用手指卷着睡得凌乱的头发:“对不起啊……”
道歉完,师青玄想起正事,连忙伸手拉住明仪:“不是,我突然想起件事,我们现在回村子看看。”
明仪抬起头,面色铁青,可以说是十分难看了:“你什么事情这么急,不能等明天?”
虽然明仪没把自己的心声说出来,但是师青玄却透过明仪的脸看了出来。
大晚上的不睡觉,你到底要干嘛?
你自己睡得倒香,我呢?硬生生被你骚扰了一整夜!
师青玄笑得惭愧讨好,一直拿溢满希望的小眼神瞅着明仪。
明仪最是顶不住师青玄这样子看他,闭了闭眼,迅速做个深呼吸:“罢,走吧。”
好在他们的衣服已经全干了,便都换回各自的衣服。
师青玄把拂尘插在腰间,掏出风师扇拿在手里潇洒地打着转。
师青玄就好像那个无良的地主,正在榨压着农民明仪大晚上的给他打下手。
明仪颓丧任命地给师青玄画好了缩地千里,一边开启缩地千里一边问:“又怎么了?”
师青玄用风师扇瞧着太阳穴:“我现在才想起一件我们一直忽略的东西,我也不很确定,得回去看看。”
明仪一边打着哈欠说:“以后你到下界办事千万别再拉上我了。”
师青玄暗暗嘀咕两句:“明兄,做人要大度一点,别这么小气嘛!”
嘀咕完,师青玄重新换上笑容,豪迈地对明仪承诺。
“明兄别气,等把这件事处理完了,本风师就包下皇城最好最贵的酒楼来犒赏你!”
明仪估计是对他的誓言不怎么抱有指望,没搭话。
再次推门走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荒芜草地,偶尔几声蝉鸣响起,还有杂草被风吹过发出的细微声响。
看着这一派寂静宁和,师青玄运筹帷幕地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
明仪不明所以地望了他两眼,退开到师青玄身后,悄悄揉了揉太阳穴醒神。
师青玄“啪”一声展开风师扇,对着一片荒山野岭大力摇了三两下,平地突起一阵以他为中心的强力龙卷风。
长长的野草被风吹得东歪西倒,废置的木屋屋顶也几欲被这股邪风给掀飞。
飞沙走石,唯独湖水仍旧是那副模样,就连石子被狂风扫进湖里,也没有激起半点的水花。
师青玄面色严肃地盯着深不见底的湖泊,甩手又是加大了扇扇子的力度。
他已经用了五成法力,照理说海水也该被他掀起风浪。
而这片湖泊,无波无澜得古怪。
从他们假扮成青鬼手下的小鬼进村子,他就一直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却苦于没有确凿的把柄,无法妄下定论,只能把一切的猜测归为自己的多心。
而现在,他已经有了证据。
照理说,如果此地真的是青鬼在作乱。
那村民们为何在经过明仪的提醒之后,才换上和青鬼手下统一的装扮,而不是早早就换好?
换个角度来想,若他们真的是青鬼的下属,那为何对他们假扮的低等小鬼如此殷切?
明明他们人多势众,而且为地头蛇,他们需要效忠的也只是青鬼,根本不必对这小鬼崽点头哈腰。
他们又不是青鬼身边重要的亲信,只是一个普通打杂的小鬼罢了。
还是说,他们早就知道了些什么?
再则,灵文殿给的卷轴上言之凿凿说此地有水鬼作乱。
本来他已经推翻了所有灵文殿给资料的结论,但是方才在水底,他确实遇到了一个货真价实的水鬼。
既然证明此地有水鬼,那灵文殿卷轴的可信度再次提高了。
此地水鬼被判为“凶”章,水鬼的能力断然不俗,岂会这么简单且诡异地就自爆?
还有,自他们进村就发现了一点不合理的东西,但是却没有放在心上。
那就是,为何镜妖们做出来的幻境要把村子里所有的湖泊给掩盖住?
是不是因为底下藏什么东西?
那藏了的,又是什么?
从一开始,这个水鬼就一直把他们的猜测往歪路引,而且也大手笔地让他们逮走了上百只镜妖。
若放在平常人身上,也就抓了几只镜妖回去交差,水鬼也就逃过一劫了。
其实水鬼一直都瞒得很好,师青玄之所以发现,是因为一个契机。
在明兄下水救他的时候。
他到现在才恍然发现,此地水鬼,当真是不堪一击。
他都还没开始攻击,就率先自爆了。
“别躲了,本风师早就发现你了,乖乖出来束手就擒吧!”
师青玄对着那湖水大放厥词。
湖水隐隐有气泡升起,代表有东西正往上游。
在一旁闲散站着观战的明仪突然一改事不关己的心态,言辞间有些激进地小跑过来。
明仪顶着狂风跑过来,发丝在风中飘扬,遮住了大半脸庞:“师青玄!干什么?回来!”
师青玄转头对明仪说:“明兄你就放心呆在那边,我很快就解决……”
话没说完,平静的湖水突然跃上一抹身影,一个面容苍白恐怖的女人张牙舞爪地朝师青玄扑去。
正是师青玄方才在湖底看到的那只水鬼。
果然,之前的那只鬼只是一个小小的、迷惑他们视线的分身。
这个才是本尊!
师青玄大喝:“呔!看招!”
师青玄收了风师扇,反手祭出绑在背后的长剑,寒光在微弱星光的照射之下闪烁出点点危险光芒,无一不在昭示着它的锋利。
师青玄挽了个剑花,一剑朝女鬼刺去。
虽然师青玄不是武神出身,体质也不适合当武神,但他的剑术还是勉强可以凑合入眼的。
近攻,不适合用风师扇这样的法器。
女鬼身影飞速掠过,留下一连串的幻影,快得师青玄几乎分辨不出女鬼在哪儿。
不愧为“凶”境。
疾风吹过,师青玄一侧脸,脸颊上溢出了几滴血丝,竟被女鬼尖锐的指甲给划伤了。
女鬼不知何时在师青玄跑神时来到他面前,狠狠扬手,欲要再给师青玄一爪子。
师青玄大怒,他的花容月貌岂能让这小小的“凶”给毁了?
师青玄一怒之下抄起剑,再次往女鬼刺去,女鬼不躲,反而有打算正面抗的意思。
师青玄眸光微沉,一面捏决做好防护盾,提防着女鬼的突击。
“啪!”
毫无征兆的一声。
女鬼的后脑勺被人重重一锤,女鬼几欲晕眩,想要回头看是谁如此猖狂。
身后之人却不如她的意,接二连三地“啪啪啪”敲了女鬼的脑袋四五下。
女鬼终是不敌来人那用尽了所有力气的捶打,还有法器本身威力的猛捶,没过多久便心怀怨恨地轰然倒下。
待女鬼完全倒下,师青玄定睛一看,便看见了明仪正抡着地师铲狠狠地拍着女鬼。
把女鬼拍晕之后,明仪还不罢手,“乒乒乓乓”地把女鬼半副身子都生生打入地面。
虽然说鬼被明仪打一两下不会有事,但明仪的做法也过于血腥暴力了。
嗯,有碍神官威严,不可尝为。
师青玄一扔剑,连忙跑过来阻止明仪:“明兄,我没事,你就别打了!”
听了师青玄的劝,明仪这才不情愿地住手。
师青玄笑嘻嘻地拍着明仪的肩膀:“没想到啊明兄,你这柄铲子居然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
见女鬼再无还手之力,明仪便收起铲子,一言不发地蹲下来,把女鬼用困妖索困严实,之后再收进乾坤袋里。
有明仪代劳,师青玄乐得清闲。
师青玄就站在一旁干看着,什么也不干:“不愧是‘凶’境水鬼,果真不俗,就连分身也做得逼真。”
师青玄说:“明兄,我先去那边看看还有什么漏网之鱼。”
没说两句,师青玄又自吹自擂上了:“唉,这女鬼耍心机倒是厉害,可惜没能逃得过本风师的法眼啊!”
明仪收好了水鬼,默默跟在师青玄背后,看着师青玄蹦蹦跳跳走在山林间。
“等等。”
师青玄回头,有些好奇:“怎么啦,明兄?”
明仪蹲下来,执起师青玄衣袍的一角:“你衣服破了。”
白色的衣袍不知道被什么尖锐的树枝钩到,破了一个小小的口子,不仔细看还真的看不出来。
师青玄拍拍衣袍:“没事的,破了个角罢了,没人会注意到。”
反正他的衣服三层里三层外,厚得不行,破了个角也不碍事,基本上都没人会发现。
明仪却不依,自顾自打开乾坤袋,不知道埋头在那边翻些什么。
“明兄,明兄你干嘛?”
师青玄弯下腰,俯视明仪。
明仪终于从乾坤袋里翻出一个小袋子,指着一个小木桩,对着师青玄说:“坐下,我给你补补。”
师青玄依言坐下,感激的涕泪横流:“明兄,你可真贤惠啊!”
连兄弟的衣服破了个角,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耿耿于怀,放在心上,还肯为他补衣服!
这事就连他哥也没为他补过衣服!
每次他的衣服坏了破了,他哥就大手一挥,十万功德零花钱到账,新衣服更是不要钱地往风师殿送。
回去之后,他一定好好地把这件破衣服珍藏起来,做个纪念!
这个是明兄第一件为他缝补的衣服啊!
师青玄一感动就开始胡言乱语:“以后我要是娶媳妇儿,包管娶明兄你这个样子的!化妆补衣服样样行!”
“简直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三好媳妇儿!”
明仪手一顿,没说什么,继续着手上给针穿线的动作。
“明兄,你看太子殿下和血雨探花的感情不错,其实我觉得我们努力努力,也可以达到像他们一样的感情!”
闻言,明仪低低咳了两声。
师青玄问:“明兄你怎么了?着凉了?”
“你说我们做了这么多年的好朋友,怎么感觉就好似输给了血雨探花还有太子殿下这对好伙伴一些,到底差在哪了呢?”
师青玄埋头苦思。
明仪无力抬头看师青玄,只是暗暗摇了摇头。
“明兄,你看我都和你称兄道弟了,你怎么连对我个像样的称呼都没有?”
“你看人家花城身为鬼王不照样称谢怜为‘哥哥’,你就不能给我个好点的称呼吗?”
“如果你嫌弃‘我最好的朋友风师大人貌美如花英俊潇洒天下第一’这个称呼长了点,不好叫,你也可以叫我‘师兄’啊!”
明仪把放下师青玄的衣角,把针线收起来:“补好了。”
师青玄拉起衣袍一看,整整齐齐的线角有规律地排列着,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痕迹。
“明兄,你这手也太巧了吧?一看就是以前在家里时常动手缝衣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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