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八章

章十三

许王压着火,百官无人不知。

李神福见状,也无法子,只得叫内侍将潘闻道先押出去。本想说今日详奏就此作罢。

熟料偏有人要火上浇油,又一名侍御史站出来,说:“皇上,此事,言少监得给众人一个说法!”看着言子偕的伤,竟当即一头磕在地砖上,又额头是血地说:“言少监,若说你这是苦肉计,也不是不可能,毕竟,除了你,还有谁这般想不开的跟百官结仇!而且,能将百官住宅知晓如此清楚的,又有几个人!臣可是听说了,你当初回都,可是四处求告,可谓将所有人的门路都摸熟了!”

“……”言子偕想他说的也是,当即启禀:“启禀皇上,臣有人证!”

赵清徽原以为,他说的人证会是自己。熟料,就在他期待之际,听见言子偕说:“臣当日被刺客围杀,险些救治不回,都中最大的寿材铺子老板派人来臣处,跟臣说,若是需要备下一应物件,可去跟他们提前知会一声,他们做生意向来不带偏见,不会因为旁人的态度就不做臣这桩生意!诸位同僚若是不信,尽可去盘问!”

末了,言子偕给众人一个眼神,堂堂朝廷命官,居然不如一介寿材铺商贾有眼界!

百官想起昨日血喷门前,不禁的,肺腑又有异动。奈何御前,不可轻易污秽,只能憋了回去。

赵清徽脸色不怎么好,这个人,真是嘴里对自己没句好话。光断子绝孙这句话,他都听两回了。

这群天下里少有的精明人,也是一时气得糊涂,更是被言子偕向来不择手段的作风和斗胆包天的案底迷惑了。心以为他言子偕都敢把许王气得血喷宫门,把他们气得血喷家门,应该也无不敢一说。

等他们开始沉思,言子偕已经在泼脏水了,他说:“启禀皇上,臣听闻,那贼胆包天之人,去挑衅吕府之时,在吕府门口说自己连审刑院都不怕,”审刑院的详议官一听,当即瞪眼看他,好似在说,我们可都没冤枉你,你怎么先捅我们!言子偕则是温温和和笑着,他目的本来就是审刑院啊,不捅你们刀子,他怎么踩着你们的尸体上去呢,“且直言自己是审刑院在暗中追缉的凶犯!而且,吕府嫡长孙吕溢清,听闻那犯人狂言,竟还要与那犯人结义做兄弟!由此可见,此人或许与吕府有干系,而审刑院诸位详议官顾忌吕相独大,不敢尽心审刑之事,有负圣恩,还闹得百官丢了颜面!还请皇上,务必慎重此事!”

审刑院六个详议官一听这话,当即再次喊冤,“皇上臣等冤枉!臣等确实在追缉一个棘手的罪犯,此人行踪飘渺,难以捕捉,因此才下了暗剿!并非是臣等不尽心审刑之责,有负圣恩,而是此人实在心狠手辣,手段更是非人歹毒,审刑院已经有不少皂衣捕快殒命其手!臣等也是实在束手无策啊!”

吕相公更是手执笏本自证,“皇上,老臣约束后人不力,才让混账作出此等事,说出此种不中听的悖言,但是,老臣之孙,确实从未见过此人啊!”

李神福请示之后,又看向许王,说:“王爷,您觉得呢?”

赵清徽一早备好说辞,“此事,臣无置喙之地。东都刑名之事,悉数交由审刑院,审刑院更是直接越过天府,越过臣,有直秉垂拱、大庆、政事堂之权利。此事,臣知之甚少,不敢妄议。”

李神福便问道,“那不论此贼人,只论吕府与审刑院,王爷觉得当如何?”

赵清徽略做思索,道:“审刑院办事不利,无论此人是否是审刑院暗中追剿罪人,都不应当让未公然定罪论刑之人暗中疯传,更不可做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至于吕府,今时,理当避嫌。”

吕相公一听,老目一沉。心知此事,许王已经定了圣心乾坤。吕府,因着吕溢清一句话,早已经失去掺合审刑院的先机。一旦皇上对审刑院的官员进行调动,他们吕府不仅不能将自己的人安排进去,还得保证安排进去的人,跟吕府毫无牵扯。这无异于放着一块肥美多汁的鲜肉,不仅不能吃,还得保护当着自己面吃的旁人。

许王,这是对他们吕府不满之极了!但是,今日得罪许王的不是那潘闻道么?!

吕正方一时间,不由得心中沉甸甸。他当初敢领班直言许王不是最合适储君之人,是因为,所有官员都看得出来皇帝启用的许王的意图——不是因为许王有能力,而是因为许王闲散无能!而许王回都之后一系列的行动,都无不证明这是个不求出挑,只求不出错的皇帝傀儡。

可现在,吕正方总觉着,这傀儡似乎有了自己的思想。比如今日种种异样。

吕正方回溯这变化的由来,猛然发觉——似乎是这言子偕回都之后。思及此,吕正方觉着是自己多虑了,许王赵清徽做皇子之时就安分,做了有实权的天府之主也不见半分野心,安心做着皇帝和百官满意的准储君。

有问题的不是许王,是这个言子偕!因为言子偕的胡闹,导致整个东都异状频发。比如他的长孙溢清,素来稳重的人,昨日也失了稳重。又比如燕国公主的儿子潘世子,今日不也不知发什么疯,得罪许王被李都知押解出殿。

吕正方松口,变数只是区区一个言子偕而已。只要许王依然是个没什么用的傀儡,那么,这个朝堂还是他们和陛下之间谁先妥协谁便站得住说得算。

吕正方抬臂,“臣附议!许王殿下说的正是,此事,臣理应避嫌!”

李神福代皇帝请吕正方免礼,“吕相公海量,能在此事上识大体做表率,皇上很是心悦。”

吕正方被小内侍扶起,边道:“为君分忧,乃是我们做臣子的本分。”

“吕相公说的极是!臣也甚是钦佩吕相公为君分忧之心,”百官只见那从不说人话的言少监,御前做起了人,还夸赞起吕相公公,不禁的身子颤抖,寒气从脚底往上涌,上一个被这么夸的是许王。言子偕兀自冷静地屈膝跪地,“审刑院不能为皇上分忧,叫未定罪的犯人闹遍百官府邸,且令臣背负冤屈,还请皇上另择贤能之人入审刑院,早日侦破悬案!”

“悬案?”又是阴冷二字。

审刑院的详议官真是苦不堪言,这言少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当年《天官书》一事就令皇上大开杀戒,流放打杀,前前后后多少人遭殃!这事,他们本就没查个十成十,哪里敢往上报?!就是许王那里,也只是透个口风,以防今日这种情况,给自己留个余地罢了!

“皇上恕罪!言少监所言——”

言子偕及时打断他们,“诸位,可不是我所言,而是吕相公的长孙昨日当着众人面说的,我这也是被人笑话着听来的。”

几人齐齐瞪着言子偕,你倒是报干系都撇干净了!难怪捅他们之前,先夸了吕相公,合着是在借他们杀吕相公!吕相公那粗胳膊大腿的……不管了,自己的命重要。

几人心思活络,不约而同将吕溢清抬出来。吕正方终究是年过半百之人,反应及时,却赶不及在详议官们前开口,只能耳听着这几人拖他长孙下水,“皇上,这案子正如吕家长孙所言,牵涉甚广,甚至牵连到十多年前前司天监一众被流放海南以及被正法的官员。因为事关重大,臣等不敢妄言,只等着眉目再清晰一些,抓到实证再上达天听……”忽而又提起许王,“这案宗是给许王殿下过眼了的!”

许王殿下是敦厚人,不会见死不救的!

李神福不曾料到他们会提起许王,望向许王,以求原委。赵清徽倒也给了说法,“此案是哪一桩案子?”他满眸迷惑,心中却清楚不过,今日审刑院是决不能脱身,不然,言子偕要怎么插手此事,“审刑院直隶于皇上,臣依照章程是过问不了审刑院之事,臣主事天府,审刑院愿意呈书,臣便过目,不愿,臣便不问。若说近来审刑院给臣呈了什么,那便是言少监打着赔罪的旗号,来臣府上避难,审刑院曾呈文说,言少监牵涉诸位都官无端自裁之事,让臣留心言少监,臣一时不察,让王府成为诸位大人肆意行凶之地,不仅不能肃理刺客,还不能问罪祸首。此外,便没有旁的了。”

详议官们愣住!这事,他们可真的呈文许王了!当即惊目望着赵清徽,“殿下!这事我们当真是呈文于您的!您再仔细想一想!”

“诸位大人。”赵清徽语气淡漠,“此事,本王确实不知。往常一些事,你们说呈文于本王,本王认下是因为都是些举重若轻之事。而今,此案私下闹得物议沸腾,本王却是今日殿上方知,这个事,你们让本王如何思想?”

审刑院设立以来,也曾有过今日这种局面,也曾借口呈文许王免去皇帝责问。而今日之事,许王说自己殿上方知,再联想王府刺客妄入,赵清徽纵然是脾气再好,也该发火了。而且,这些事闹到大庆殿之前,赵清徽就将事务还回禁中,称病不理政务。

王府刺客,潘世子公然殿上不敬,言子偕人赖在王府却被诬陷是闹官员府邸的刺客,审刑院办事不利却想着拉着许王下水免责问……也难怪许王近来脾性有所转变,换了谁也该发火了。

李神福悄悄地同帝王道:“皇上,这难怪殿下在王府刺客之后就将政务移交禁中,只怕是当夜抓了刺客,就审问出实情,得知实情,难免生气,但又不得发作,所以一时间旧病复发,才还了政务。谁知道,这审刑院竟还有事瞒着,闹大了,惹得百官来今日一出,殿下才后知后觉。这事,当真不怪殿下了。”

“传。”又是一个阴冷的字。

李神福当即传达旨意,“百官今日详奏之事,待诸位细究清楚,再论处。吕府长孙是否与歹人有干系,尚不清楚,扣在府中不准随意出府,时刻等待侦办此案官员调问。审刑院办事不利,推诿责任,暂停职务待候各自府邸。”而后,目光转向赵清徽,轻声问:“殿下,您看何人进审刑院接手此事合适?”

赵清徽和言子偕等的就是这句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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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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