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九章

章十四

“臣以为,司天监少监极为合适。”赵清徽一言既出,满殿轰动。

整个大庆殿窃窃私语之声,简直如沸水盈天。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无非是这许王莫不是今日气坏了脑子?才说了这等昏话!那言子偕现如今的司天监少监之职,看着风光,谁人不知是个假把式的虚职。可审刑院就不一样了,那可是实打实的好差事!

这审刑院轮得任何人,也不该轮到他言子偕!而且,谁都举荐得言子偕,就是不该许王举荐!这二人,从年前就是不合!许王都被言子偕气得吐血过!那潘世子虽然嘴快,不分场合,可说的却不是假话。

这病秧子替索命鬼谋前程,那不就寿星老吃砒|霜嫌命长?!

许王殿下,此举,必然是给言子偕埋了什么陷阱!众人心中稍稍安定。

紧接着,言子偕所言,更坐实他们所想。他们听着言子偕推辞,“皇上,臣无才无德,实在德不配位,不敢领受——许王美意!”而后又向许王行礼,低声中带着无奈和求饶,“许王殿下,您若真是恼怒臣做的一些混账事,尽管问罪于臣,怎可拿臣开这种玩笑!臣这点斤两,实在不敢肖想审刑院!”

正是了!定然是许王想报复言子偕!

言子偕又道:“启禀皇上,审刑院诸位大人虽然确实有疏忽职守,肆意妄为之实,但诸位大人查的案子,哪一桩不是吃力不讨好,刀尖舔血,风口浪打的难事。还请皇上,看在诸位大人没有功劳还有苦劳的份上,容各位大人戴罪立功。”

百官心惊不已,他们怎么忘了审刑院所行之事有多么得罪人,杀孽又有多重了!而且,今次审刑院公然拖吕相公长孙下水,又企图借许王挡灾,任由未能缉拿归案的歹人挑衅满都官员,可谓是得罪了满朝朱紫贵人!如今的审刑院,同那言子偕又有何分别!

难怪许王要举荐言子偕去审刑院,那不就是将言子偕推进火坑里吗?!此刻,吕府门人也有些迷惑,这许王难道不是对吕相公不满?

李神福望着满殿大臣,问:“诸位大人觉着呢?”

一阵面面相觑之后,以吕相公为首的官员纷纷笏本回道:“许王所言极是!臣等附议!”

言子偕真是想笑又不敢笑,再次心中感叹——不愧是你们!而后一脸如丧考妣,满面悲痛地喊道:“臣反对!臣以为此事不妥!应当另选贤明!”

然而,殿中无一人理会他。李神福仿佛无人反对,满意地看着赵清徽,说:“那便依着殿下所言,吏部的大人们早些将调任公文出具,言少监即日就挪往审刑院。至于审刑院原来的几位大人,便依着言少监所言,戴罪立功,仍在审刑院听用,但免去俸禄!”

“等等!”言子偕脸色一变,不是,既然不听他的意见,这几位审刑院的详议官便也不要听他的话留着了!就停职在家,甚好!不给他添堵!

然而,赵清徽明知言子偕打的什么算盘,却跟李神福道,“李都知所言极是,皇上英明。只是,”话锋一转,竟提起吏部,“言少监调去审刑院,吏部打算以什么身份调动,审刑院如今人员俱备没有出缺。”

吏部侍郎一听,便下意识望向自己的顶头上司——已经入中书省集议的辅臣之一。祁相公兼任吏部尚书,也是中枢辅臣最年轻的一位,此刻向许王道,“许王殿下以为如何妥帖?”

赵清徽目光扫过言子偕,见对方仍旧装作不熟的模样,唇角弧度一冷,是他见不得人了?而后抬臂向着帝王说,“皇上,臣以为不如让言少监以同详议官的身份调任审刑院?”

李神福瞧见帝王似有不解之意,代而问话,“殿下这同详议官是怎么个说法?若是与审刑院这几位大人有了分歧,应当听谁的?毕竟审刑院知院尚悬空未决。”

言子偕一听,这赵清徽应该会说听他的吧!毕竟,他砍百官家门之时,赵清徽是同意的!他们现在应该算一条绳上的蚂蚱!

熟料,赵清徽语气幽然地说:“自然是听先入审刑院的。”

言子偕愣住,这什么意思?!审刑院的几人,心底一松,好在许王还余留几分敦厚,好在这言子偕得罪许王更多。

李神福回神,不禁心中喟叹,许王还是太过仁厚。而后请示皇帝,“皇上您看可否示下?”

皇帝阴沉着脸,半晌颔首,却又向李神福眼神示意。李神福了然,“此事,便如许王所言,再则,审刑院今后再加一条规矩——所面见天子之事,都需得先经过许王殿下筛选!”

审刑院众人一愣,皇上这是给他们加了个主人!虽然以后他们不必与言子偕争个高低,但是,今后却要事事掣肘于被他们得罪的许王!福祸相依,诚不欺人!

至于言子偕,时至今日,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赵清徽一开始就给所有人下了套,几番受冤受屈,就是在等皇帝这句话。赵清徽成了原本只有一位主子的审刑院的第二位主子!此刻,审刑院因为先前企图拉许王当挡箭牌惹皇帝不悦,也不敢端出审刑院初设立之时的规矩来反驳。至于百官,因为派刺客去王府一事心虚,再加之原本集火言子偕却让许王难堪,就更不会不懂事地跟许王争抢瓜分审刑院。

言子偕一握拳,他算是体会了一番当初赵清徽被他算计的难受。好你个赵清徽!虽然答应与他合作查《天官书》一事,更愿意帮助他入审刑院,却给他套了重枷!日后,他若是真想在审刑院办什么重要之事,审刑院这几人是不会让他心满意足,他就得求赵清徽!

亏的他之前还觉得赵清徽不仅没变,结果,初战所有人都输了,就赵清徽这个装乖装屈的病秧子赚得盆满钵满!那徐嘉远难怪说他装模作样,合着是见自己主子装模作样多了,见谁都会疑心病发作!

退了朝,言子偕木着脸。今日百官都倒霉,申冤的没申冤,挨罚的挨罚,受申饬的受申饬。只有一个赵清徽,独占审刑院这个块肥肉。偏偏大伙,谁都不能说他不好。

回府路上,言子偕让徐嘉远给截住。他本是不理会的,毕竟赵清徽给他下这么大个套,也得需要他消化不是。但是,徐嘉远冷眉冷眼地说:“主子交代了,您答应主子,要给主子医治顽疾。”

言子偕忽然有种被人卖了,还要给人输钱的感觉。他只得跟徐嘉远被请上赵清徽的车马。

“殿下。”言子偕上了车马,见赵清徽已经换去皇太子朝服,一身银红公服,今日显然是要办公理政的。

“坐。”赵清徽伸出一臂,指着左手的位置,而后望着言子偕一双点漆眸珠,似乎在衡量探寻什么,半晌之后才声色有些试探意味地问:“你,生气了?”

言子偕没想到赵清徽把自己请来,第一句说了这么没头没脑的话,“殿下?”

赵清徽敛了敛眸光,显得有些沉肃,“今日殿上之事,你生气也好,怨恨也罢,记仇随你,此事我不得不为。审刑院若不受制于我,我是不会让你涉足的。”见言子偕呆在原地,他只得语气更为生硬,“你便是觉得委曲,再去你太爷坟前借酒消愁,跟他老人家告状,我也不改这这主意。审刑院不遵我命,我就不会让你去审刑院搅混水。”

言子偕彻底愣了,他伸出一掌,停在赵清徽面前。赵清徽以为他要打自己消气,也有些发愣,吐字零散地说:“若是这样能让你消气,你打——”

“你先别打断我——”言子偕让赵清徽别说 ,他现在才是那个心里最没着落的人!他在背着赵清徽思量着现状——赵清徽是怕他孤身一人去审刑院不安全,所以,才来了这么出?他让审刑院掣肘于他,不是为了难为自己,是为了难为审刑院?!

这看似昏君的行为,不像是赵清徽的行事风格。而起赵清徽也已经说过,他们那点旧情不值。言子偕深知自己比赵清徽更不讲旧情,而后端正仪态,说:“王爷您放心,等我去了审刑院,我一定配合您唱好红脸!届时,您上下施恩,审刑院定为您囊中之物!”

别的,言子偕也不敢想了。也不能想。他只能如最初给赵清徽开出的条件做,送他登极。而赵清徽一旦登极,所有的荒唐都会作废。

赵清徽哑然地看着言子偕,继而摇摇头,似是申饬的语气说:“权欲熏心,无可救药。”

听听这话!言子偕绷着面皮,觉得脸上的皮|肉抽搐的厉害,而后一口打趣赵清徽‘何不食肉糜’的语气,“殿下是准储君,大权在握,心智双修,自然不会权欲迷了眼。”

赵清徽抬眼看着言子偕,忽然喉骨一动,兀然吐字:“你过来。”

言子偕打量四周,车马虽轩敞开,但是同赵清徽并排同座,有失规矩。他摇摇头,说:“殿下,我过去不合规矩。”

‘嘭’!一声巨响,赵清徽遽然起身,一掌拍在言子偕左侧的窗棂上。他眼神冷厉,弓着的身子将空间挤压,整个人面对言子偕,有种说不出的恼怒和无奈。

“王爷——”车马外的徐嘉远听见动静,欲要推门而入。

赵清徽音色在人前如静水,没有任何波澜起伏,“不必进来。”

车外便无了动静。

言子偕正懵着,他上下看了看自己,觉得自己应该没什么惹人恼愤的地方,至少方才没有。他一抬头,嗅到更浓郁的山水香,香气中夹杂着浅淡的药香。

赵清徽似是深深划了他一眼,而后道:“我要审刑院看我的脸色做人,还需要费今天这些功夫?”

语毕,推门而出。

言子偕倒是真思考起这个问题,赵清徽此言,不可信!自从他回都,就处处掣肘朝臣,上又得奉君父之命。哪里能想他适才所言的自由。

这个人,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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