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云时影再次要求洗碗，开昭只好同意。开昭带着云时影摸到水池、水龙头、洗洁精、洗碗海绵，开昭做好菜就顺手把锅洗了，所以云时影只需要洗餐具。开昭胆战心惊地看着云时影叮叮当当地洗着盘子，紧张都写在了脸上，洗不干净还不算什么，餐具也没什么，但是万一真的摔碎一两样，碎瓷片对两个人来说都很危险。

怕什么来什么，云时影手滑了一下，一个盘子掉在了地上，开昭叫着“别动”，云时影已经蹲下身摸了上去。云时影只觉得左手中指指尖一痛，他知道是划破了手，马上停了下来。开昭看到了流出的鲜血，却也不敢让轮椅压上碎瓷片，只好说：“熙熙，站起来，往右两步，顺着墙边过来。”

云时影握着还在流血的伤口小心地走到开昭身边，开昭领着云时影让他坐到餐桌边，拿了医药箱来，先用生理盐水给云时影洗了伤口，检查了没有碎瓷片留在伤口里，才上药包扎。

云时影伸着手，眼睛呆呆地定在一个方向，蒙着湿漉漉的雾气。开昭贴好胶布，把云时影拉向自己，在他的唇边啄了一口，安慰道：“很小的伤口，很快就好了，亲亲就不痛了，乖乖不哭。”

云时影的泪水还是落了下来：“我什么都做不好……”

开昭攀着云时影的脖子，轻轻吻了吻云时影的眼睛：“你很好，我很爱你。”

从小失明的眼睛大概率会萎缩，但青光眼因为眼压高，眼球反而大些，中和了萎缩，云时影的眼睛忽略掉瞳仁，整体形状还很正常，甚至看得出来很像云飞天，浓眉大眼长睫毛。开昭看着这双眼睛，总藏在墨镜后也挺可惜的。

云时影抱住开昭：“昭昭，谢谢你。”

坚实的拥抱让人安心，开昭轻抚着云时影的背：“你不用做任何事，你在这里，我就觉得很幸福。”

云时影摸到开昭的脸，吻上他柔软的唇，开昭用云时影的身体稳住自己，迎上云时影热烈的吻。

等两个人终于分开，开昭调整好坐姿，把掉下踏板的脚拉回来，才看到自己的袜子上渗开了一片血迹。开昭狐疑地拉起腿，扯下了袜子，看到了脚背上明晃晃的伤口，应该是被溅起的碎瓷片划伤的，因为没感觉所以刚才没发现。

开昭又把药水拿了出来，云时影侧耳听着声音，问：“怎么了？”

开昭不疼不痒地说：“我的脚划破了。”

云时影紧张地问：“痛不痛？”

开昭笑了一下：“要是痛就好了。”

开昭给自己上完药，随手把脚丢到踏板上，腿抗议地抖了几下，开昭没理会，放好药箱，准备去收拾厨房。

云时影的耳朵随着开昭来来去去，说：“我叫我妈来收拾吧。”

开昭也算是经常接受帮助的了，但他还是不能接受大晚上的把“婆婆”叫来给他打扫卫生。开昭按住了云时影拿手机的手：“我自己可以。”

云时影明显不信：“你怎么搞？”

开昭之前自己住，很注意保持卫生，只有一个拖地机用来打扫地面灰尘和浴室水迹，大块的碎瓷片明显超过了拖地机的工作范畴，而且很容易扎破轮椅大轮。

开昭支支吾吾：“就那么搞呗。”无非是戴上家务手套坐到地上，把大片的碎片捡起来，小片的用厨房纸打扫，再用拖地机拖一遍地。

云时影想得到这件事对开昭来说难办，干脆站起来，开始打电话。开昭只能扯着云时影的衣服，苦苦哀求：“别叫阿姨，太丢人了。”

云时影打完电话，摸上开昭的肩膀：“我打破了盘子，丢人也是我丢人。”

开昭低头，看着自己安静的双腿，伸手摸了摸，依旧没感觉，仿佛不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也对，他的身体早已经死了一大半了，全凭执念吊着一口气。

云时影感受到了开昭的情绪，轻轻抱住开昭：“家人就是要互相包容、互相帮助的，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更没有什么丢人的。”

开昭在云时影怀里微微点头，云时影轻抚着开昭的后背，摸着开昭粒粒可数的脊椎骨，因为是生病导致的的脊髓损伤，开昭的后背一片光滑，椎骨也完好无损，可云时影依旧一阵心疼，开昭太瘦了，一定要想办法把他养胖一点才行。

吴惠很快到了，她一眼看到了开昭脚上的伤，顺手给了云时影一巴掌：“打碎盘子就打碎盘子，怎么还把昭昭弄伤了？”

开昭赶紧说：“熙熙也受伤了。”

吴惠并不放在心上：“他皮糙肉厚很快就好了，你弄伤了脚不是很难好？”

吴惠连这个都知道，是真的很在意开昭了。开昭微笑着：“没事的，又不疼。”

吴惠也笑：“都是熙熙的错。”

云时影接话：“啊对对对。”

吴惠开始收拾厨房，虽然这么多年家里一直有保姆，但吴惠并不是真的养尊处优，干起活也是干脆利落的。开昭在门口看着，有些不好意思：“麻烦阿姨大晚上的跑一趟。”

吴惠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孩子要帮忙，妈妈肯定要及时出现啊。”

吴惠收拾完地面，顺手洗了剩下的餐具，叫开昭找出垃圾袋，多套了几层，打包结实，说：“你们爸爸把我送过来就走了，昭昭要负责送我回家，顺便今晚就住我们那边。”

看着吴惠的笑容，再看看叫着“好耶”已经开始去摸包的云时影，开昭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收拾东西。吴惠看着找出袜子准备穿的开昭，说：“不行，你的伤口要垫一下，不然和袜子粘连了容易发炎，有纱布吗？”

开昭拿了药箱来，吴惠直接上手去翻，拿出一个创可贴，一边蹲下给开昭贴上一边说：“伤口也不大，创可贴也可以了。”

开昭试图阻止：“阿姨，我自己来。”

吴惠已经站起身，去扔创可贴的包装：“有什么好害羞的？还怕妈妈碰了？”

可实际上张玲并没有碰过开昭瘫痪的身体，开昭理解她的无法接受和害怕，可孩子正是最无助最难过的时候，妈妈却躲了起来，无论如何也让人难以接受。

见开昭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自己，吴惠再次蹲下身，把开昭的脚放在自己膝盖上，给开昭穿着袜子，笑着说：“想叫妈妈就叫，改口费我回头补给你。”

开昭的声音里掺了泪水：“妈妈。”

吴惠摸摸开昭的头：“好孩子……云时影，来抱抱你男朋友。”

云时影听到了开昭落泪的声音，急忙抱住开昭，给他顺着气。吴惠打开鞋柜看了看，挑了一双看起来宽松的板鞋，松了所有鞋带，来给开昭穿鞋。开昭没有再拒绝，只是看着吴惠没有给他系鞋带，说：“妈妈，不拉紧鞋带的话鞋会掉。”

吴惠说：“先这样，不要压到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