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绿脸上的温和轻柔在一瞬间荡然无存。他看起来是那种平时脸上总挂着点和气神色的人，但现在，愤怒出现得就显得格外唐突而令人紧张。

“你们听到了吧。”他说，“我们不能相信你们不在为潇先生服务。你们要么自己能跑多远跑多远，要么等我开枪。”

小林冲小英点点头，“好，我们走。”

他慢慢地松开小胖子警卫，想让他自己站稳，可警卫显然已经被折腾到了身体极限，立刻“唉呀”一声歪倒下去。阿紫急忙跳过去才勉强扶住了他。

墨绿愣了一下，叹了口气，对阿紫低声说：“得修改计划，咱们两个要照顾他走路，这两个家伙从暗中伏击的话，防不胜防。”

阿紫点头。

于是，他们再次交换，变成小英和小林左右扶着警卫，墨绿走在他们身后一步远持枪监督。

阿紫在墨绿身边默默地走了几分钟，然后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副纸牌，在两只手上翻来覆去地洗。

突然，他的手几乎看不出动作，十几张牌已经朝天斜飞而起。所有的牌几乎是一条线，白白地在幽暗的星光下十分清楚。纸牌速度极高，一直飞到至少有五十米远，陡然减速，几乎像是在天空停留了一下，又折转回来，越来越快地飞回到阿紫手上。

小英之前也见过他收牌，但今晚他打出去的牌大多是有去无回。小英猜测应该是只有控制得更精确的牌才能在打中目标之后返回来。尤其在刚才他发出去的最后几波，飞出去时就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精力。

现在他显然只是心烦意乱之下摆弄纸牌而已，但即便是下意识的动作，每一张牌也有充足的时间控制得几近完美。事实上，当所有纸牌在天空中停留那一瞬间，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纸牌组成了一个字：“兰”。

然后阿紫继续洗牌，又过一会儿再飞出牌，纸牌组成了一个“白”字。旁边的墨绿忽然轻轻吸了口气，小英偷偷看他脸色，但他依然是一副白板模样。

小英不明白其中的意思，默默等阿紫再发，结果还是“兰”字，然后又是“白”。

小林低声嘟囔一句：“福尔摩斯。”

小英想了半天，“用枪在墙上打人名的事吗？”

“也许是吧。”小林回答。

等阿紫发了四次“兰”，三次“白”之后，他们终于看到了一个牧场棚屋前面停着一辆破旧的皮卡。

这应该是用来做农活用的皮卡，后面的车斗里堆着简陋的工具，前面还装着可以拉东西的钩子。

但这附近目及不到其他建筑，而且在这荒郊野外，总比发动在别人家门口停着的汽车要更隐蔽。

阿紫跳上车，既不用撬锁也没拉电线打火。在种地方，车门不锁实属正常，钥匙就夹在遮阳板上。

他顺利地发动车子，绕回到其他几个人站着的副驾驶一边。墨绿已经接过小胖子警卫，后者喘着粗气靠在车门上。

“多谢。”墨绿说，声音仍冷得能掰出冰碴，“你们可以走了。以后，我劝你们最好躲远一点。”

阿紫摆弄了一下手里的东西，然后弹出一张纸牌，钉在了路边木柱上。纸牌只是顶端插进木头，下部分垂下来，上面卡着一枚闪闪发亮的金币。

然后他极为明显地把一张牌夹在指尖，举起右手面向小英和小林。小英连转好几个念头，却仍然没有更好的主意。于是她跟小林利索地说声“再会”就打算转身离去。

这时墨绿收起枪，打开皮卡车后门要扶小胖子警卫上去。警卫的腿脚不便，似乎有点卡住。墨绿低头过去帮他抬脚。

小英几乎能用慢镜头看到这一切。

刚才一直跑也跑不快，爬也爬不起的小胖子警卫，突然间身手敏捷，被墨绿收起来的枪，已经在两人开门上车的一番折腾中被他偷到了手里，而他握着枪上来第一个目标并不是离他最近而且低着头的墨绿。

是仍在紧盯着小英和小林的阿紫。

他一枪打中阿紫右边肩膀，子弹的冲击力把阿紫带得向后倒，他虽然是肩膀先着地，但随即后脑也撞到地面，立即昏了过去。

墨绿扑过去抢枪，小胖子警卫一脚把他踢开，随即冲着他前胸开了一枪。墨绿应声倒下。在如此近的距离，就是带着防弹衣他是否能捡回条命来也是未知数。

小胖子警卫丝毫没有停顿，第三枪打向飞奔过来的小林，小林离他略远，但也被打得朝后跌倒。

然后他的枪就举到了同时冲过来的小英头上。

他的三声枪响几乎是“啪啪啪”地毫无间隙。那三个人落地的声音也几乎同步。

小英的心在腔子里跳得炸裂。她自以为掌握了今晚事件的一切变量，却完全没预料接下来会是这样大的一个反转。

在让人头晕目眩的慌乱中终于能让她吸进一口气的是，被打倒的小林呻吟一声，然后极慢地用一只手支撑着爬了起来。

“师哥！”小英叫了一声，很没风度地眼泪四溅。她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一瞬间她以为他们已经全死掉了。

“啊呀，”小胖子警卫自己自己也一直大口大口地喘息，现在终于透过了气，“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刚才一出手就重击三人，不但需要周密的计算，凶残果断也异于常人。可现在他说起话来又变成了糊涂窝囊、人畜无害的样子，这种强烈的违和感让人头晕目眩。

小英不敢大幅度动头，她只能偏着眼睛看他：“什么？”

警卫满脸大汗，模样其实十分狼狈，但他忽然又很开心地笑：“一件事情要想做好，还是得自己动手啊。”

他慈眉善目的脸笑起来时仍是天真可爱的样子，“我要不是总犹豫，我早就得手啦！还好，我这时机选得也不太差吧，嘿嘿，万幸啊，手再慢一点点我就给崩了。”

他用枪顶住小英后脑：“去，叫你师兄把阿紫弄到车上去。”

小林正在用手和膝盖支撑身体缓慢地爬起身子。

他脸色苍白，口角里似乎有些血迹，但神色还足够清醒。

“师哥你伤到哪里？”小英跳着脚问他，偏偏脑袋不能动，有点滑稽。

他只是摇摇头，然后咬紧牙关站了起来。

“你听到没有！”警卫已经戒备地冲他叫了起来，“不老实我就开枪了。”

小林狠狠地看他，但他看到了紧扣在小英头上的枪，于是步履蹒跚地走到阿紫那里，然后把他连拖带抱地弄到皮卡前面。

警卫闪开身子让小林通过，他把阿紫放到后排车座上。阿紫软绵绵地斜坐在座椅上，头朝后仰靠在低矮的靠背顶端。

“你，走开，朝棚屋门口走，不许停。你，上去开车！”警卫分别指点着小林和小英。

他们只来得及仓皇地抓了一下对方的手，“我会去找你！”两人居然很土鳖地同时冲对方说。

“快点快点！”警卫不耐烦地叫着，手里的枪狠狠推在小英头上。他笨拙地拖着一条腿爬上了后座，小英意识到他的腿可能是真的受伤了。

只是不像他伪装出来的那么严重而已。小英又有点宽慰，毕竟骗过了自己的不是纯高超的演技。她几乎有些苦笑地想到，今天晚上那一辆车里载出来的人，有多少是用半真半假地演戏来掩盖他们心怀的鬼胎呢？她有点不愿看后座上一无所知地躺着的那个人。

他们也真是倒霉。但出来混，总该知道输赢不是光凭本事吧。即便他脑子不灵光，也能理解吧。

她踩下油门，只盼望今晚她在自己布下的骗局和假话里能搞清哪些是真的就好。

两人组，变成了一个人。小英却几乎完全没意识到，她整晚苦苦做的一切计划，即将完美成功。

倒后镜上，她能看到被逼着走到棚屋前的小林正跌跌撞撞地转身朝汽车的方向跑，但他们此时已经隔了十几米。

距离还在继续增加，他根本没可能追上。

假如各位有耐心看完有哪个地方让你觉得相对略微印象深一点的话，无论是正面还是负面的，都麻烦写一句评论告诉我好吗？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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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