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担心，”后座上的小胖子警卫，不，现在应该叫他潇先生，十分轻松地说。

他们已经开离牧场的小路，上了马路。潇先生放下了顶在小英头上的枪：“我想你也明白咱们之间是没有利益冲突的吧。我这么做，实在是因为你那个宝贝师兄现在有点靠不住。”

小英本来也不会寄望于他没听到刚才两人的对话。可惜他俩还苦苦藏头遮尾，终究是防错了对象。

“你放心，把我送回小熊博物馆，二百万还是你的，然后腿长在你身上，大可以回来找他。”潇先生说着已经开始从阿紫的外套内兜里掏出一叠一叠的纸牌。

“不应该更多吗？”小英问，“海洋之心是二百万，你应该已经找到了吧。那抓到天津魔盗团就一点没有吗？”

潇先生嘿嘿笑了起来：“好精明的小姑娘。”

他的心情显然相当好，“海洋之心本来也是我的，我不惜下大血本，生怕用假货被他们认出来。现在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何况，咱们手上只有天津魔盗团的四分之一。然后你再看看这两件，哪个不是我豁出老命亲自下场才弄回来的？”

小英一时被怼得说不出话，潇先生已经又接着说：“没事没事，我本来也没指望你们跟那对双胞胎能做成的，好歹你们都物尽其用，也没耽误我太多事。我一直在观察你们所有人，你做得还不错。

“我还不至于那么小气，二百万我自然给你，再加上一百万也行。”他拿起阿紫毫无知觉的右手，在自己手里翻来覆去地看：“我要的只有这一只手而已。既然成功了，我没空跟你讨价还价。”

虽然没什么猥琐的意味，但他那种仿佛正拿着一件工具或物件的样子还是让人看得一阵恶心。

“好。三百万，是你说的。”说一点没同情心是不可能的，但小英不觉得自己有选择的余地。她在这几年里，为了扬善除恶被打得头破血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一次他们能全身而退已属幸运。

“你跟小林分钱的时候，告诉他是二百万也没关系。”潇先生推心置腹地说，“多的一百万你想放哪儿都由你。”

他转了转身，然后忍不住呻吟一声：“哎呦我的老腰！唉，好久不运动，真跟废物一样。”

小英从倒后镜里看他，他呲牙咧嘴，似乎不是装的。“你……真的是潇先生？”

他有点懊恼，“怎么，不像吗？”他清清嗓子，用话剧台词的腔调说：“寒山双碟，你们进行得很顺利。”

然后他又嘻嘻一笑，“你看，超微变一下声就很有效果呀。”

小英只能承认地点头。然后她问：“你就真的这么不相信我们能成功？”

“那倒没有，”潇先生又开始上上下下翻找阿紫口袋。魔术师的口袋确实很多。

“我跑出去之前纠结老长时间了。”他继续说，“你看，在幕后运筹帷幄是我的强项，可真要跟人拿刀动枪，我胆子小着呢。”

“那你何必出来？”

“唉，后来我想呀，我也活了这么大了，什么法没犯过，什么福没享过，哪里还有能让我真正有意思的事儿。我总算想明白了，再不好好玩它一把，我就真剩下只能上吊啦。所以呀，成功了就成功，不成功，我玩到自己崩了就算。”

他忽然说的好像有点真诚，这反而让小英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你的神经病老板突然哪天想放飞自我。

“今天晚上，多好玩儿啊！”他格格地又笑。

他们开过了那个皮卡滚落山坡的地段，马路上还有天津魔盗团丢了一个轮胎的吉普和满地狼藉的汽车玻璃和碎片。

小英这才想到：“他们是你叫来的吧？我还想怎么我们运气那么差。”

“当然了，”潇先生拉起裤脚，露出脚腕上戴着的一个香皂大小的黑盒子。他敲了敲盒子，“可惜现在没电了。我千算万算，忘了这山区里信号不好，无线电工具耗电耗得快。等我跟他们联系上了得再提醒一下，顺便留下小白活口最好，他做的那些小东西怎么能持续那么久？”

他指点小英走另一条路：“这方向也是通向海滨公路的，我不知道他们和我们的人都在哪里，除了这个单向发信号的工具我别的都没敢带。咱们还是从后山绕过去比较安全。”

“所以我们进这个镇子纯属偶然了？”

“可不是，我都不知道这镇子是大是小，我也不知道我的人能来多快，纯硬赌啊，当然也幸亏这白痴不会看地图。”潇先生又笑，“不光是他，咱们走了那么久连个房子都看不到，我急得眼看要吐血，就想着你们怎么不问我住哪儿啊？多亏了你，吸引了他们注意力，结果，嘿嘿，居然就再没人问这回事。”

小英一愣，她自己都没想起来这一点，似乎直觉上那个倒霉的小胖子警卫就应该是住在吉祥镇更深的某个地方的。他们转弯时根本还在镇子的外郊，假如再多想一步，警卫真住在那条两边只有畜牧场的荒凉路上的话，他肯定会告诉他们悍马的声音再大，也不会吵醒邻居的。

这些事情为什么只有在事后想起来，才漏洞一大堆？小英有点泄气地想，活该一辈子给人牵着鼻子走。

这时，潇先生又拿出一把纸牌，上面血红一片，小英偶然从倒后镜看到吃了一惊：“怎么还有这么多？”

“哦，好几年没跟人动过手，手生了，本来只想打他胳膊的，有点儿偏。”潇先生说着掀开阿紫的外套衣襟，“没事儿，反正我以后也不打算再用枪了。”

小英没顾得上听他说话，她扭头看后面，阿紫的外套有点厚，又是很深的紫色，从外面看不出来，但他里面的紫衬衫右边一侧现在已经从肩到腰全是潮湿的暗红色。事实上，连他裤子上和后面的皮革座椅上也全是血。

小英大声咒骂，急着想把车停靠路边但立刻就看到前方不远有个岔路口，她加大油门开了过去，“要命！你打到他大动脉了。”

潇先生愣了一下，看到她高速转弯立刻叫起来：“不行不行，回小熊博物馆！我有好医生！”

他从后座跳起来就来板小英的方向盘。小英之后回想过很多次，自己没有全力还手究竟是不是因为忌惮他是金主。她本该可以一拳把他打回去的，甚至把他打晕都可能成功的。但她当时确实没有打回去，而是犯傻地跟潇先生争抢起了方向盘。

于是汽车刚拐进那条狭窄的岔路，就咣当一声撞在了路边的大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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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