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撞上树时,可能是车本身太破烂,冲击力让半个车头凹进去,嵌在了大树干上。
小英的肋骨被方向盘重重撞了一下,好一会才能喘匀了气。她转头看看后面,潇先生大概被撞迷糊了,正坐在那里不住眨眼。
“没想到,我今天晚上要死在你手里。”他仍有些发呆地嘟囔说,不过,人似乎总算冷静了一点。
小英连忙尝试发动汽车,发现已经打不着火。但是她接下来就想起了为什么刚才要争方向盘。
“咱们来不及开到博物馆的,到那里再止血的话他早已死翘翘了。你不会真只想剁下他的手展览吧。”她说着打开车口跳了下去。
“我倒是想开走,开走得了吗?”他毫无意义地嘟囔着,看着她从后座上拖着阿紫出去。
“老板,这些也不是我计划之中的呀。您说的呀,要都按计划好的怎么会好玩儿?”
这总算似乎对了潇先生胃口,他看起来又有了点热情。
“帮帮我,他很重。”
她当然没指望潇先生真的过来帮忙。潇先生跟在她后面一跳一跳地走而不是扑过来掐死她,就已经很安慰了。
这里似乎通向一个小规模的天然公园,脚下都是简陋的土路,两旁树木茂盛。
他们只走出几米远,跟撞成一团废铁的车子拉开一点距离。小英腰上有一个急救包,还好没跟武器一起被迫丢掉。但她没法给地面消毒,最后他们的安排是让潇先生靠着路边一棵大树坐在地上,托起阿紫头肩。然后把阿紫的外套垫在地上。总算才能让他的伤口不碰触地面。
外套拿下来的时候血滴滴答答地几乎是成串流下,潇先生这才算是相信了小英,不再抱怨了。
小英戴上头灯,光一打开,眼前一片血红。“哎呀呀,灭了灭了,我晕血!”潇先生嚷。
“你让我在黑地里给他缝针?”小英问。她没关掉头灯,潇先生也没真晕过去。
小英从小包里把有限的工具和材料一样样拿出来铺开在外套干净的部分,心想这大概就是惯性说谎者的症状吧。
在接下来的三十分钟里,除了偶尔低声骂两句脏话,她整个人都处于高度凝神贯注的状态,双手一刻不停。他师傅以前说过小英的手术和应变水平可以媲美任何一家医院的外科手术大夫。现在她用急救包里那点器材拔出打进肉里的子弹并封住还在大量出血的动脉,除了技术和经验,敏捷和勇气也必不可少。
还有很多的幸运。小英正好在前几天补充了自动缝针的线和针头,这一次她几乎疯狂地把一百多针全打进了阿紫肩膀,才总算止住了血。
潇先生在地上坐了三分钟就开始抱怨腰酸腿疼,小英吼着叫他不许动。她再吼了几次,阿紫终于醒了。
他一醒来就疼得叫了一声,同时想转动肩膀。那时小英刚取出子弹,还在拼命缝补血管,只来得及叫:“别让他动!”
阿紫的头就枕在潇先生没受伤的腿上,潇先生立刻拔出手枪顶在他耳朵上方:“听到没有。别动,也别喊!”
阿紫的瞳孔在明亮的头灯下仍然很大,他显然无法对焦面前的人,他喘息着说:“你疯了吗!我——”
小英身上皮带很多,立刻抽下一根塞到他嘴里,被潇先生用手堵住,他才没再能发出声来。接下来他不断地昏过去再醒来,不用潇先生的枪他也没能真做出什么抵抗,反而是每一次清醒就更弱几分。
小英把最后一根缝针钉在他肩头的皮肤上,然后又用拧干过无数次的一点纱布擦了好几下,终于确定再没有血溢出。她一直在不断地喷酒精消毒,现在用瓶里最后的一点酒精再次洗干净手,盖上她所有的不沾棉,贴好胶布,然后又打了所有纱布。
阿紫又一次醒来,这次他只是微弱地眨着眼睛。
小英问他:“现在怎么样?”
他喘一口气,“你把我胳膊切掉了是不是?”他有气无力地轻声说,“你的刀生锈了吧?”
小英满意地朝后跌坐在地上:“还能一次说这么多就行,我给你捡回了一条命啊。”
潇先生又开始扭动上身,“不全是你一个人!还有我呀,我的腰都要为他坐断啦。”他低头看着阿紫,“你记得我是谁吧?”
阿紫抬起眼睛,朝他看了好一会才终于能看清楚,然后轻轻说:“你……你是那个被打伤腿的警卫。”
潇先生从胸前口袋里拿出一张纸片在阿紫眼前晃晃:“要多谢你呀,否则今天也死了三四回了。”
他又反手把纸片塞回衣服里,“我赌了一把这是你最后一张。还真成啦!哎我今晚太出彩了,随机应变,智勇双全,少一点点我都赢不了哇。”
阿紫一言不发,他用力呼吸几次,然后用左手支撑想坐起来。
小英还没从刚才的高强度手术中恢复过来,但是她觉得有必要保护一下自己的工作成果,她扶了阿紫一把,在潇先生挣扎着从他身下爬起来伸懒腰扭脖子的时候,帮他背靠在树干上坐住。
她想起自己另一个口袋里还有上次扭脚时备下的一圈弹性绷带,连忙拿出来,在阿紫现有的纱布外面包裹了一层,然后还用一根长皮带做了个吊带,挂在他脖子上,把右手穿过去。他的衬衫袖子刚才被她从肩膀处剪断,现在都湿答答地挂在手腕处,小英也顺手帮他剪掉了扔在一边。
在她做这些事的时候,潇先生开始越来越兴奋地把自己整晚的周密行动和心理历程讲给阿紫听。阿紫纵然不是特别聪明的人,在潇先生的不断重复和渲染之下,也搞清楚了来龙去脉。
“你……打了墨绿?”他最后问。
“这不是重点!”潇先生生气地说。小英连忙说:“墨绿没事的,我走时看到他抬手了。”
阿紫看向她,明显地不信任。小英耸耸肩膀:“你爱信不信。”
阿紫低头,现在他连拳头也握不起来,但他显然在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缓慢地呼出一口气,再吸进一口气。
小英有点好奇,他紧张是因为墨绿可能被打伤或打死,还是终于想明白了自己现在是彻底地孤立无援?
好几次呼吸之后,他缓缓抬起眼睛,看着又在自己对面吃力地坐到地上的潇先生,问:“怎么,你就是想要除掉我们天津魔盗团吗?”
“当然不是。”潇先生吃惊地说,“我只是要你而已。”他立刻又哈哈笑着接上:“不是你这个人,你不是我那一型。”
阿紫只是没有表情看着他。
“我要拜你为师。”潇先生兴高采烈地说。
阿紫叹了口气。潇先生又说:“我这辈子八面威风,手下英雄无数,谁见我不得屏气凝神,老老实实的?”
小英没法忍住不想他又在自我吹嘘,潇先生这么多年来都从未用过真面目见人,受人敬畏才怪了呢。当然这样的话她不会在这时候说。现在她是纯看戏。
“可是,”潇先生推心置腹地说:“我本人你也能看见,这么多年太致力于幕后工作了,结果荒废了练习,打斗不太在行,枪法也生疏了。我思来想去,唯一能让我觉得有可能练成的功夫就是魔法。我看过那么多你们闭路电视的录像,但今晚我可真...”他骂了句脏话,“唉呀,帅死人了,现在我一口吃掉你的心都有。”
他探身向前,用手指点了点阿紫半曲起来的膝盖,“我需要你,教会我你所知的一切。”
那一瞬间他的神色里露出一丝凌厉:“我要你的全部功夫秘籍,你一定有的,对不对?我可以师父之礼善待你,也可以把你关进地牢里每天拷打一遍,一切都取决于你。”
他露出牙齿笑,“求你别选地牢吧,那地儿谁愿意天天去啊?你看我又不是闲着没事爱切人手指头的人。”
他低头看看阿紫吊带里那只毫无血色的右手,目光里始终没散去的阴森让阿紫下意识地想缩手,但他的右手没有一丝力气,完全动弹不得。
阿紫咽了一下才说:“所以你一上来最先要废掉我。”
潇先生悠然地说:“抱歉,这也是无奈之策,我总不能让别人在我身边带着重型武器吧。你看,我好歹只打了你右边吧。我知道你不用左手。”
“你知道?”
“当然,我已经看了不知多少你们录像了。你的所有动作我都熟烂于心。你看,敌人永远比朋友更关注你的一举一动。”他在空中用手比划了几下阿紫发牌时的动作。
小英连忙紧抿住嘴。
阿紫却很低情商地笑了出来。潇先生显然恼羞成怒了,他从衣袋里抽出几张牌丢到阿紫身上,然后吃力地爬起来单腿跳着后退了十几步:“这个距离可以了吧?你来你来啊!我赌你发不出来还不行吗?”
他眯着眼睛,看着阿紫低头用左手摸索着一张牌:“你倒是来啊!”小英能看出来他其实是紧张的。他瞪大眼睛,甚至屏住了呼吸。她越来越觉得他精神有问题,一个人怎么能这么爱用自己性命赌注无关紧要的事情?
阿紫缓缓把那张牌夹在手指中间,抬起头,他看到了坐在旁边的小英。潇先生立刻说:“她不会干预。喂你听到吧?”
小英连忙答应一声。
阿紫咬着下嘴唇,犹豫了好几次,终于,他还是中指一弹,发出了手里的牌。
小英今晚已经见过他发好几次牌,她能看出来他用了相当大的力气,纸牌飞出去的速度也很快,跟应付今天所有□□手下的方式一样,平平地打在了他正对面的潇先生胸口。后者砰地一声朝后倒地,但是立刻又像弹簧似地坐了起来,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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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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