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无事生非”

“安源,我送你回去。”

许安源果断拍开了那人的手,她直视着对方,语气不忿道:“张止淮张先生,恕我直言,像你这种冒犯的行为,我可以告你猥亵。”

“哈?”

张止淮讥讽地笑了,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上方有一道不明显的红痕,说实话一点都不疼。可一个女的在大庭广众的面前驳他的面子,让他的心情实在不爽利。

“许安源,你装什么呢?还说要告我,你算个什么玩意?你有这个胆子吗?莫名其妙的,无事生非。”

张止淮这时的神情让许安源生理上感觉不适,他一把掐住了许安源的手腕,不让她离开。

张止淮:“你都答应了跟我一起喝咖啡,那不就是在暗示我?不就是想跟我谈对象?都这样了,还装什么欲拒还迎呢?在我面前玩这种把戏,我见得多了。”

“你们女人不都这样?你还真以为自己有多独特,有多清纯啊?不就是长了张好脸?娱乐圈比你好看的一大把!都答应了要跟谈对象,那不明摆了要跟我上.床睡觉?许大小姐,你还以为你比得了之前啊?装什么呢?”

许安源被气笑了。

凭她的力气暂时挣不开张止淮的手,但她并不慌乱,旁观者的视线聚焦在她两人身上,他们无动于衷,维持着旁观者的高傲姿态,时不时地窃窃私语。

真是个低素质的咖啡店,指不定里面发生过多少这样的事。许安源脑中划过这一条,她沉着地从包里掏出手机,准备好报警。

看到张止淮要抢她的手机,许安源提前地做好了防备,她正准备发作,好好地教训对方一顿,纪芸怡在这时沿着楼梯冲了上来。

“安源!!!”

纪芸怡在去图书馆自习的路上,听见同社团的女生提了一嘴音乐学院张止淮的“卓越战绩”,她于是反应过来,这件事是她自己做错了,她不应该这么随便地将安源交给一个不熟悉的人。

赶来咖啡店的路上,纪芸怡不停地在懊悔,恨不得脚底下的单车能化作筋斗云,让她能够及时地赶到安源身边。好在,她并没有来迟。

纪芸怡果断插进两个人中间,她掰开张止淮的手,将许安源护到自己的身后。

“张同学,你想干什么?”纪芸怡气喘吁吁地质问道,“这里都是人,光天化日的,你想干什么?”

张止淮这才注意到四周围观的人实在太多了。许安源耍起横来脸都不要,可他还要,所以他忍了忍,勉强压下那口气笑道:“你都说光天化日了,我能干什么?可能是有什么误会吧?是吧,安源?都是误会。”

许安源看也不看他一眼,手指点了点咖啡店二楼角落里的监控,直接道:“等警察来了就知道了。”

X她妈的,给脸不要。

张止淮装出来的笑容一瞬间垮掉,他紧咬着后齿道:“好啊,你报啊,去报警啊,你胆子大,你敢把事情闹大。我是无所谓,反正你是女的,我是男的,我怕什么?”

许安源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张止淮的意思不就是说,因为她是女生,所以更应该顾忌名声吗?真有意思,她差点以为今年的年份不是20开头,而是18了。

许安源的大拇指已经摁在了拨号键上,未曾想,有一双手阻碍了她的行动。阻拦她的这双手却不属于张止淮,而是来自刚刚还挡在她身前保护她的好友。

许安源不解地低下头,她在等纪芸怡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纪芸怡压低声线道:“对不起,安源,是我的错。我不该给你们牵线,也不该答应张止淮让你们见面,我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安源,我跟你说对不起,你先消消气。

“安源,你别生气了,你没必要把事情闹大,这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不是吗?”

“我没有生你的气啊,干嘛要你来道歉。”许安源回复,而且她不理解芸怡为什么要故意压低声音讲话。

“为什么没有好处?”许安源问她,“虽然会浪费一些我的时间,但是报警可以给这个人一个教训,我想他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像这种人,不能放任他下去……”

“你还说你没生气。”纪芸怡打断了许安源,她安抚性地拍了拍后者的肩膀,继续规劝道,“安源,你现在就是在气头上,所以才会有这种冲动的想法。”

“安源,你听我一句劝,真的没有必要报警的啊。你跟他只是有个小矛盾,你现在也没出什么事,没必要闹那么大,闹去警局的。这段时间,你还没有去够警局吗?”纪芸怡叹了口气,“别这样冲动,安源,这件事宣扬出去对你们两个来说都不好,尤其对你不好。”

“安源,你是女孩子啊,你要更注意一点。”

许安源发现自己忽然丧失了语音能力,仿佛有谁趁她不备,偷走了她的嘴唇和声带。许安源用一种全新的眼光来回地打量她友人的面容,企图从纪芸怡的脸上找到过去熟悉的感觉。

这样保守、堪称迂腐的话语,真的是从她朋友的嘴里说出来的吗?

“芸怡,”许安源想撕去友人表面的伪装,看看她是不是被其他人假扮了,“你为什么会这样想?你该不会以为,这件事是我做错了吧?”

“当然不是,我怎么会这样想你!”纪芸怡否认了这种说法。但她说完这句话之后,转身走向了张止淮,她希望能尽快地息事宁人,所以主动地去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

等张止淮答应说他会原谅许安源对他的冒犯之后,纪芸怡内心松了一口气,她转身扯着待在原地没有反应的许安源一起下了楼,两个人脚步不停地离开了咖啡店。

面对着全程一言不发的许安源,纪芸怡有些不知所措,她问:“安源,你还在生气吗?我也是为你好呀。咱上车不?我送你回学校?”

许安源的视线落在一旁的单车后座上,这车的后座比普通的单车多了一层碎花的软垫,边角上还用粉色的纱带绑了一个蝴蝶结。纪芸怡在布置这些的时候,说这个后座是专属于许安源的“公主宝座”。

许安源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芸怡和妈妈一样,总是会以为她会喜欢粉色的蝴蝶结装饰。

但其实不是的,许安源最喜欢的颜色是紫棠色和墨青色,它们都是很古典、很醇厚,带有时间沉淀的颜色。

“我没有生气。”

许安源又解释了一遍。她今天才意识到,同她相处了七年之久的好朋友,她骨子里居然是个老学究。出于情感,许安源不想指责纪芸怡的这一系列行为,她只是很失望,觉得很疲倦。

“我只是以为,你会站在我这边。”许安源低声道,“你不是我的朋友吗,芸怡?”

“我当然是你的朋友!我们有七年的感情呢!”纪芸怡动作夸张地比了个“七”的手势,随后,她抱紧了许安源的手臂,摇晃着撒娇道,“好了嘛安源,别生气了嘛,好不好嘛宝贝?我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这家店的咖啡贵就算了,味道也很不咋滴,我请你喝燕麦奶好不好?别生气啦,算我求你啦,我的大小姐呀!”

许安源放弃了要解释她压根没生气这件事,她点点头,翻过了这一篇,同意跟纪芸怡一起去喝奶茶。

“好嘞,大小姐!”纪芸怡笑嘻嘻地放开她,手掌一摊,指着车座摆出了迎宾指引的手势,“老奴请大小姐上座,咱们准备起航啦!”

等许安源侧身坐下之后,纪芸怡两腿一蹬,载着许安源划进了熙熙攘攘的人流当中,她放肆的大笑和车铃铛“叮铃叮铛”地回响在秋风里。

许安源的手犹豫了一瞬,还是伸出去环住了对方的腰。

“大小姐驾到,通通闪开!大小姐驾到,通通闪开!哈哈哈哈哈哈……”

听见纪芸怡这样乱喊,许安源无奈地也勾了勾唇。

正在此时,潜意识指引她回头看,许安源照做了,她回头看见张止淮还站在咖啡店二楼的窗户旁,对方的目光正看向她们的方向。

男人阴邪的眼神令许安源感觉不适,她拧着眉收回视线,不再看张止淮。她不会允许这种人影响她今日的心情。

同一天的傍晚,许安源来到312病房前,但她没有着急推门进去。

眼前的病房门开着一条缝隙,或许是用来透气,或许是上一个来访的人忘记了关门,具体是怎么样的原因,许安源并不清楚,她只知道,这条缝隙中漏出来的那些压抑的人声是属于她父亲的。

听说人在经历严重的车祸之后,因为五脏六腑都被撞击过,所以哪怕他平躺着不动弹,那份疼痛感也并非是常人能忍受得了的。更何况,她父亲的肺还患上了更严重的病。

许安源听见床板在有一阵没一阵的震动,她意识到这是她的父亲在病床上不停地变换姿势。许安源也听见她父亲的嗓音里延伸出一声声的嘶吼,那些吼声低沉压抑,象征着痛苦。

仿佛现在有一只怪物寄生在她父亲的身体里,那怪物无时无刻不在残忍地折磨她父亲的病躯,令他苦不堪言。父亲原本的体型就不算胖,而如今,更是形销骨立。

太瘦了,真的太瘦了。许安源昨天与他相见时,都快认不出那是她的爸爸了。

从来到病房前的那一刻起,许安源的手便抓在了门把上,但她只是握紧了它,没有拧开的打算。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里出了很多的汗。

许安源听见父亲又动了几下,这次的声响更明显,紧接着是一道略显熟悉的“咔哒”声和随之而来的电流音。

她知道了,父亲这是打开了收音机的开关。据赵秘书所说,这东西是他拿过来给父亲解闷用的,但许安源很少见父亲当她的面使用。

父亲接下来又摁了几个按键,估计是在挑选频道。终于,又一阵电流声过后,音箱里流淌出了一道温润的男声。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花好月圆人团聚,祝福声声伴你行,听众朋友们,祝你们中秋节快乐!”

男声结束后,另外一道女声也应和道:“哎,中秋快乐、中秋快乐,大朋友快乐,小朋友也要快乐!小李,时光真像是手里握不住的流沙,稍纵即逝啊!这不转眼又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阖家团圆的欢乐日子了吗……”

广播放到这里,很突然地停滞了,之后便只剩下嘈杂的电流音,像是接触不良,也像是因为,这段广播并没有被完全地录入进去。

许安源忽然意识到,这是哪里来的广播录音,以及父亲为什么偏偏要听这一天的广播不可。她的手瞬间握死了门把手,却全然地丧失了走进房间、站到父亲面前的勇气。

所以,她不在的那些时间里,父亲就是依靠这段简短得不能再简短的录音,来捱过麻药药效消失的那些时光吗?

许安源深吸了一口气,这口气莫名很滞涩,许安源分了好几次才把它吞下。等她认为自己调整好了状态,父亲也不再反复地重播那段录音之后,许安源才揉了揉站得发麻的双腿,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许安源的手里提了一袋黄油饼干,她用最热情的笑容把这些捧到父亲面前。

“爸爸,这都是我前段时间亲手做的,本来以为找不到了,没想到阿姨她都帮我收好了。阿姨放在冷冻室里,包装得好好的,一点都没弄坏。我选了一些卖相看起来还不错的带过来,爸爸,这可是我第一次下厨,你快尝尝看!”

许安源很想装作自己刚来,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但她很快发现自己做不到,只是把饼干的包装袋拆开然后放进盘子里的这一简单动作,她都控制不了自己手臂的颤抖。

终于,许安源放弃了跟饼干的包装进行搏斗。

她将整袋饼干都放到餐盘上,再说话时,她的头颅埋得很低,几乎贴到了胸前。

她不能直视父亲此刻的模样,也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现在满脸的泪水。

“对不起,爸爸。”

“不要讨厌我,爸爸。”

许祝山的面颊瘦削得看不出原貌,显然,从胃管里灌进去的这些食物还有葡萄糖不够给他的身体补充营养,他还是在不可避免地消瘦。

许祝山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然后才缓缓说道:“宝贝,我永远都不会讨厌你。”

我想我是在讨厌我自己。

许安源将眼泪咽回喉咙里,她眼睫剧烈地抖动几下,在内心里做下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正因为很艰难,所以许安源再开口时,嗓音里盛满了哭腔。

“爸爸,我错了。我尊重你的意愿,我放你走,我……不要你陪着我了。”

其实许安源还有很多话想说。

她想说,爸爸,我今天被人欺负了。

想说,爸爸,被欺负也就算了,芸怡也不站在我这边,她不偏向我。

想说,爸爸,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我们怎么都在受苦,人生怎么会这么地无力,好像哪里都是委曲求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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