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玉龙雪山发现了一具男尸。尸体是登山者在半山腰发现并报的警。据当地警方调查显示,死者是我局科创组的一名老教授,名叫冯永——属于高科技人才。鉴于死者身份的特殊性,领导们格外重视,直接将案子丢给了我们MNC。
科创组死人并不离其,因为高强度工作又全年无休,每年都会死那么一两个。但这一次不同,人死在了几千公里之外的大雪山里,要不是登山者发现,再过两个月就到了封山的季节,到时候尸体可能会被野兽或者秃鹰叼走,然后落个尸骨无存。所以,凶手可谓是很会掐点,细想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我翻过冯永的卷宗,他背景干净,为人谦和,未曾与人结怨。
整个案子看起来很普通,似乎并不该我们MNC管。但是领导说了,他身份特殊,既然移交过来了,就得尽快破案,限期一周。
我查了一圈毫无线索,所以有点头疼。
师父曾经说过,每个案件都有它的真相,除过所有的不可能,那么剩下的那微乎其微的可能,将会是真相。
这句话是我进入MNC第一天师父告诉我的,也是这句话陪伴着我度过了整个漫长的实习期。
再过两个月,我呆在MNC的日子就要满一年半了,也就是说我将成为MNC的正式员工——成了开始吃“皇粮”,领纳税人钱的人了。
我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还有对面那遮住了我视线的6层高黄楼,不觉陷入了沉思。思考案子,思考我接下来的人生轨迹。
自从我进MNC的第一天我就知道,MNC永远有办不完的案子。或许,更早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只是,那个时候年纪尚小,不觉得自己会有进MNC的一天。
那个时候,我心里觉得老魏他们一直对我关爱有加是因为我的父母。
当年,我的父母走的突然,,在我的理解里,他们之所以会隔三差五的来看望我,是因为怜悯我。或者,更深层次的原因是我曾经年少的时候帮他们破过一起震惊全国的大案子。
那个时候,各界媒体都在吹捧我,说小小年纪,将犯罪心理模拟的那么完美,简直是一个犯罪天才——如果走上歧途的话,将会是一个大麻烦。
为了避免我成为一个大麻烦,师父每次来,不光是来看我,而是开始培养我的逻辑能力,常常带一些相关的书籍给我。
后来,我注意到他会派人偷偷跟着我。因为,那不久之后,发生了另一件事情。
当时,有一个人,是一个我认识的网友。说认识,其实并不认识,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的面。
他在网上问我,如果想让一个人死,但不被警方发现的方法是什么?
当时我没有太在意,玩笑话似的回了他一句:嗯,如果关系好的话,很好办,约出来,弄死了,然后,料理后事就行了。比如将尸体扔到人迹罕至的雪山,现在每年雪崩都不知要失踪多少人呢。如果不想被警方查到,就提前做好自己的不在场证明,这一切设计好了再实施你的计划做到万无一失就好。
五四青年节,我们学校文艺汇演,非要每个班出节目,班主任觉得我的逻辑能力很强,所以让我写一个悬疑话剧出来,然后我就记起了网上的那个网友,就即兴写了一个剧本。
可是没有过多久,距离文艺汇演结束不到一周。一日,婶婶急急匆匆的从局里回来,气急败坏地一把将我提起来扔到了客厅,然后以非常严厉的口吻对我说:“蒋曦晨,你是不是疯了?你真的做出了那种事,我这些年是怎么教你的?蒋家的人果然都是如此冷血吗?小小年纪,天赋异禀,为什么不用在正道上?”
我被婶婶的怒火喷的有点懵,仰头很无辜的看了一眼正趴在饭厅桌上写作业的堂哥。婶婶对我动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从她和叔叔离婚之后就成了家常便饭。
每次她打完我,都会自己偷偷的在厨房里面抹眼泪,我心里也是理解的,离了婚还要帮前夫养侄子。这种情况,放眼整个L国也很少见。
以前小的时候也曾怨恨过她,后来听老师说,她就是怕我太聪明,变成一棵歪脖子树,才会那样。
我在婶婶的棍棒底下能成材的执念中,终于还是长成了一棵歪脖子树,逃课打架欺负女同学样样通,动不动就会被老师请家长。一请家长,她就会打我。
以前,每次她打我的时候,我总会求助的看向堂哥,堂哥总会出来帮我,可是那一次他没有。他盯着我良久之后才放下已经转了快两个小时的笔头,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神色复杂。
“哥——”我的那声哥拖了长长的尾音,听起来又可怜又无助。
我那声哥叫的他翻了翻白眼,咬了咬牙槽骨,以一种不忍又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别给我演戏,你告诉我,你们班那个剧本到底是不是你写的?”
“是啊!怎么了?”我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堂哥一向是一个正直的人,能让他这么问,只能说明,他已经对这个人持了怀疑的态度。
“你自己看。”堂哥将一叠报纸甩到了我跟前。
我拿起报纸,一行醒目的大字映入眼帘,玉龙雪山埋尸案神似金城二中天才少年剧本。
我捏着那团报纸,手指渐渐变得冰冷,光触及我的手心都有种透心凉的感觉。
我机械的爬起来朝着卧室走去,然后打开了电脑,点开了那个奇怪的贴吧留了一句:你的计划实施成功了吗?
我本来以为那可能要等很久才能等来回复,或者甚至那个人根本不会回我。可是很快,在我点击了刷新键之后,收到了回复。
成功了,报纸你也看到了吧?我说现在的人除了会复制粘贴还会什么?没有一点创意精神。你听说了吗,前段时间二中文艺汇演,咱们的创意被剽窃成了话剧。
我很快捕捉到了“咱们”两个字,也立刻意识到,我的一句玩笑话似乎真的造成了整个案件的发生。
婶婶是安全局的人,自然洞察力非凡,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她问我:“你怎么逛这么乱七八糟的网站呢?”
我很无辜的辩解一句:“广告弹出来,我就点进去看了,觉得挺有意思的,所以就逛了。”
“好了,我知道了,去写作业吧,”她说着对着电脑拍了张照片,然后一阵风似的飘出门去了。
因为那次案件的死者是MNM科创部新招的小志愿者,据说是一位天才少女,所以那件案子才会那么受重视,转到了安全局。也因为我间接参与了那起案子,所以作为将功补过的机会,我参与了案子的侦破过程。
在我的帮助下,安全局就顺着那个ID号追踪并抓捕到了嫌犯,嫌疑人是一个10岁左右的少年,那个小女生只是她的同学,也只有10来岁。小女生的尸体是被登山者发现的,烧的面目全非,因为骨骼较小,所以才被怀疑是杀人抛尸而报警。
我听婶婶说,那是一起因嫉妒而引发的悲剧。那个小女孩太聪明了,当时MNM去他们学校选拔人的时候,别的人都落选了,只有她进入了MNM。而杀她的,正是她进入决赛的唯一对手——天赋异禀,却因心魔而踏入万丈深渊的小男生。
虽然结案很多年了,但是那件事情,在我心里一直成了一个永远抹不去的阴影。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朝着MNM的人动手,要么吃了熊心豹子胆,要么是恶势力在反扑。
最近,玉龙雪山又发生了案子,死者还是科创组的人,这让我心里更加的不安。
7年过去,同样的案件再次发生,到底是凶手根本没有落网,还是有人在刻意模仿当年的案子?亦或是我的疑心作祟?这一连串的问题一时间压的我喘不过气来。我的实习期马上要结束了,天生带晦气的碰上了这叉子事儿,让我如何是好?
师父下了死命令,这是作为我考核是否合格的最后标准,如果办得好,那么留下,如果不行,那么这一年多在MNC的付出都将付诸东流。而且还因为牵涉保密问题,我必须三天来局里报备一次,不准出城,不准找工作,不准交朋友,一直到他们认为我没有可能泄密,才会让我回归社会。
我尝试着问过婶婶,如果我过不了实习期,脱密过程是不是会艰难异常?
婶婶告诉我,在MNC的记录里,这样的事件只出现过一次,但是毫无疑问,那个人,三年之后因为一场车祸去世了,凶手如今都没有找到。
就在我思想抛锚的时候,身后的玻璃门“吱呀”一声开了,我的思绪这才被拉回来。
我以为会有人进来,结果回头的时候空荡荡的,根本没人。
最近因为休息少的原因,有点神经衰弱。我叹息一声,想着刚才可能是风将门吹开的。可是这大厅上空四处漏风,平日也没见吹开门,今日怎么会开了呢?
就在我要坐回椅子去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接近地面颜色的袖珍U盘——就放在门口。我急忙走过去,躬身捡起,然后探头出门去张望一番。四面透明的楼道里空空如也。我是个实习生,想要调监控太麻烦,再说既然有人好心送证据,怎能拒绝人家的好意。我心里百转千回之后捏着U盘回了座位。
我将U盘插到了自己的电脑上,里面是一段视频,有关攀岩的,地点未知,但是那面岩壁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也许每个大学都有这么一面岩壁吧,我突兀的想。
岩壁上,冯永正在奋力攀登。底下还有许多围观的人,应该大都是他的学生或者一起来的同事。
就在我好奇视频是谁送的时候,□□响了,我打开来一看是靳函发的消息:“东西收到了吧?你正在关键时期,我也不好露面,我觉得你可以仔细观察一下视频里面的人,然后挨个查一下,这是他死之前最后接触过的一群人。”
我也听说过,据说学校是他最后消失的地点,但是那天他在学校干了什么,还需要做进一步的调查。
我拔了U盘,在指尖随意地旋转着,不觉想,没想到我们安全局还没有人家对面的津塔事务所来的快。
好好表现,你们MNC考核人的方式比较独特,你如果把这个案子破了,就意味着你以后可以独立出行,你在安全局也能挺直腰板走路了,加油,我相信你。
随着□□的声音,我看到了靳函的另一条消息。
得到思路之后的欣喜冲淡了我的执念,我也忘了问他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调查那件事情。
有了思路之后,那就得备人马了。在如今安全局一盘散沙的情况下,MNC的大佬们也开始打酱油,互相推诿,一点工作热情都没有。
上了年纪的,等着混吃等死、退休养老,我一个实习生,怎么可能使唤得动他们。
想了半天,只能跑去找我的师父魏锡山求助。
他刚下课,便被我堵在了楼下。
看到我之后,他扶了扶那黑框眼镜,眉头的皱纹深的都能夹死好几只苍蝇。他掀了掀唇角,问:“不去破案,杵在这儿干嘛?我告诉你,我能把你塞进去,但是我不能保证你能在里面混下去,要留下,还得靠自己。机构改革才刚刚开始,我也算是下野了,从局长降为组长了,没有实权。”
像老魏这样在官场打拼多年,突然因为机构改革而丧失实权的领导很多,也实属金城年度最大尬事。我们一个局,就出现了4个局长,3个书记的局面。
改革之后安全局保持了当年的头衔,但由一级局降为了二级局,而且并了科创局、宣发局、航空局、专利局进来组成了新的安全局,隶属于MNM。安全局领导班子也都还没有到位。
目前是局里最乱的时候,又突然发生了这么大的案子,各个组相互推诿,都不愿接这烫手的山芋。最后MNM的领导依照旧分工,将案子扔给了MNC。
我还听说,也许这是MNC再次掌权的机会。想到这里,我双手揣兜,贱贱地笑了一声,伸着手指比划:“师父,虽然咱目前没有什么大的权力,但是调几个可用之人还是有人会买你的面子吧?我要的不多,五个,五个就够了。”
老魏看我一眼,有些嫌弃地耸了耸鼻子,掏出笔和纸,飞快的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名字,然后递给我说:“呐!拿着这个挨个儿去拜访,一半是你的前辈,一半是新人,有跟你一样的,有跟圣华一样的。能不能成就看你自己了。”
我看着那行名字,堂哥是没问题,圣华是我师弟,也应该没问题。剩下的那就得挨个儿啃了。
“放心,徒儿保证完成任务,争取这届领导班子有师父您。”我说着站直了敬一个礼。
“滚蛋!”他骂一声,提着公文包朝着二教的方向去了,说还有课。
看着师父略显佝偻的背影,我不由得叹息了一声,然后麻溜的滚出了那培育了我多年,将我栽培(逼)进MNC的象牙塔。
马上要毕业了,我心里有些怅然。
网络上有句话说的很好,那个挥洒了青春的地方,是你一辈子也推不掉的标签,不管你成功或者失败,你都会背着那个标签,它就像架在你头上的隐形枷锁,你走出的每一步,都会或多或少带着它的印记,就连生老病死,也不能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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