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哥是我第一个拜访的人,我们MNC的办公室在2楼,堂哥的办公室是2楼向左拐三拐最顶头的一个。因为安全局用的还是以前的老楼,楼道光线不是很好,又狭窄又昏暗。我在楼梯口站了会儿,辨了一下方向,然后转了两个转角才到堂哥的办公室。办公室里有两张办公桌,拼在一起,组成了三个人的办公区。堂哥的位置正背对着门,所以我进去的时候他没有发现我。
我以为他低头忙的不可开交是干大事,结果等探头过去一看,发现他在玩大蛇吞小蛇的手游。因为玩的太认真,居然不知道有个大活人已经在他身后站了好久。
我仰头望了望天花板,房顶的左角落里已经结了蜘蛛网,就伸一伸扫把的事情,居然都没人扫一下。门口右边的垃圾桶,也已经没了垃圾桶的样子,上面堆着各种破纸盒,旧文件夹。旁边半人高的柜子上也是横七竖八的放着旧键盘、鼠标、插板等杂物,一看就是哪个部门搬家搬过来堆在那儿的。
看着如垃圾收容站一般的楼道和办公室,我有些郁闷地想,姑且不说整个安全局,就MNC这片大好江山,算是真的完了。因为,连整个MNC最年轻、最靠谱的干部都只顾着打游戏撩闲了,那剩下的我们这些什么都不懂、无权无势无经验的愣头青能干什么呢?
“给我接杯水。”就在我以为他没有发现我站在他身后时,堂哥突兀地将一个杯子塞到我手里,头都没抬一下。我强忍下将剩茶水泼到他头上的冲动,在原地杵了好几秒才无声的点了点头,转身出门。
办公楼的饮水机就在二楼的楼梯口,旁边还按着考勤机。我将堂哥杯子中的旧茶叶倒到了几米远处已经被垃圾堆成小山的垃圾桶里面,将杯子涮干净了才接水。边接水边想,再过两个月,我就能录指纹了,也算是安全局的正式员工了。可是,当初连做梦都想进来的地方,如今变成了这幅样子,我该如何是好呢?离开吗?可是我真的走的掉吗?过两天就是研究生毕业论文答辩了,等答辩完,我就真成了社会人士。我学的是这行,如果离开,脱密的事情先不说,又能去哪里呢?如果我真的过不了这一关,婶婶肯定得拿着扫把追我好几条街吧!
“年轻人,水满了。”就在我愣神的时候,一个醇厚有力又满含威严的声音飘来,这才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此人名叫耿乐,是原科创局的书记,我曾经跟着师父出外勤的时候跟他打过照面。当然,他是作为领导坐在台上,而我坐在台下,他不认识我也是理所应当。科创局并入安全局之后他就被架空了,是我前文提到过的三书记之一。此人个头不高,可能是因为职业的原因,身材保持的还不错,一点啤酒肚都没有。他梳着一头花白的大北头,看起来能给人一种精神抖擞、不怒自威的视觉冲击。据说他很有手段,深得上级领导信任,当初36岁就当上了科创局的局长,大家都以为他还会步步高升,会被调到MNM去,但是后来大家的期许并没有发生,他在科创局一干就是十二年,十二年之间只升了一级。但是科创局在L国是重要国家保密机构,能在它里面干一辈子,也算不枉此生。机构改革之前大家还都说,就算所有相关的局都合并了,也不可能把科创局并了。因为当年天脉事件之后,虽然机构改革了一次,将安全局分成了好几个局,但科创局在MNM领导的眼中,可是除了MNC之外的另一个亲儿子,MNC被安全局借调多年,如果那个儿子又被并的话,那MNM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可谁也没想到,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我也才有幸能与这位政要大佬在楼道中偶遇。
“耿书记好!”我愣了片刻,忙关了水,端了杯子从饮水机边退开。
“你好!”他朝我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去接水。我刚走了没几步,忽然听到他说:“小伙子,你是哪个局的呀?”
我顿住脚步,转身,让自己脸部的肌肉放松,然后对着他说:“耿书记,我是MNC的——实习生。”
当我说自己是MNC的人的时候,他的眼神亮了亮,然后紧接听我说自己是实习生的时候,他的神色又暗了下去。一时间,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尴尬。
我这个人平时没有什么优点,非要说有,那就是脸皮厚。所以顿了几秒之后我先打破寂静:“书记,那您先忙,有空再聊。”
他点了点头,示意我先走。
我点了点头退出几步,然后转身拐入了昏暗的楼道,朝着哥哥的办公室走去。边走边胡思乱想,耿书记也许也是有梦想的吧,也不愿意看着整个安全局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机构改革才刚刚开始,大家都在搬“家”,所有的事情都还没有提上日程,自然也没有心思工作。就玉龙雪山的案子来说,要不是死了一个MNM看中的骨干,上边也不会那么急着让破案。
“你小子去月球上接水去了吧?怎么去了这么久?”我一进去,哥哥不满的声音就飘了来。我这是要求人办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想到这里,我压下了自己想对他唾两口唾沫的心思,挤出一丝笑说:“哥,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哥哥见我态度谦和,眼中有那么点讨好他的意思,于是不屑地瞪我一眼:“有屁快放,别打扰我打游戏啊!”
“哥,你有梦想吗?”我抓住了他的手,将他的注意力从游戏上扒拉出来,一脸诚恳的问他。
他被我问的嘴角抽了抽,面部表情也很复杂,片刻之后,他才抬指在我额头上摸了摸,又在自己额头上试了试,然后以一种非常复杂的表情对我说:“没有发烧呀,脑子咋就坏了呢?开始说胡话了。”
“你就当我脑子被驴踢了吧?”我有些自暴自弃的说。
哥哥见我表情不对劲,往往他的杯子里加了点糖,然后将杯子虔诚地递到我手上说:“弟啊,喝点糖水补补脑子,咱再慢慢说,好吧?”
我接过茶杯抿了一口,然后将杯子放到了桌子上,因为手比较用力,水溅了出来,叫我的手烫红了一大片。
哥哥忙拿了抽纸帮我沾了沾,接着一脸严肃:“你到底发什么疯?都烫红了。”
“哥,玉龙雪山的案子你应该听说了吧?”我不想再绕弯了,于是开门见山道。
“听说了,那不是分到咱们MNC了吗?我还听说师父直接分给了你。怎么样?你有没有什么新思路?”
原来他都知道,他就是不想动,人命关天的事情,他居然毫不在意,还在这里玩游戏。更何况那冯永是科创局的老人,所牵涉的机密很多,他居然一点都不着急。我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然后将师父给我的那个名单拿出来放到他跟前,说:“我刚去找师父要人了,这是他给我的名单。你就说一句话,愿不愿意帮我?”
他盯着那个名单没有回话,我见他不说话。于是又问:“我留不留得下都已经不重要了,现在重要的是他是科创局的人,莫名奇妙被人扒光了,死在雪山上。那他手中的项目呢,他所涉及的秘密项目呢,会不会已经被人劫走了或者已经贩卖出境了?这不是一个人的事情,牵涉国家安全,作为安全局的一员,你难道就一点儿不着急吗?”
堂哥这才掀起他那叠成了三层的眼皮,盯着我说:“曦晨,你刚才提到了国家安全,是大义问题。”
“所以呢?”
“你已经说服了我。这样,这些老人我去搞定,剩下的实习生你去搞定,咱们分头行动,好吗?”
“没问题,哥哥,你是最棒的,加油!”我的心情突然舒畅起来,然后连蹦带跳的出门,临行送给了他一个飞吻。
“你这样聊骚女孩子的玩意儿,不要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看起来像个神经病,还不快滚!”他皱了皱眉,使劲的摆手赶我走。
“那咱们待会儿在这儿见?”
“嗯,赶快去吧!”
从堂哥那儿出来之后,我便去找圣华,我和他就在一个办公室,和他坐对面。他今年研二,也算是已经实习半年了。我进去的时候他正在拿着一叠厚厚的卷宗研读,眉头皱得紧紧的,我站在他身后他都没有发现。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我笑着问一句。其实我已经看到了卷宗的标题,是当年关于玉龙雪山案的所有资料。
“师兄,你下午干嘛去了?我找了你好几次都没找到,手机也不拿。”他歪头,有些幽怨地看着我。
我瞄一眼自己桌上躺地平平整整的手机,这才记起自己下午出去的时候忘带手机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说:“师父让我查玉龙雪山的案子,现在需要人手,你愿不愿意加入?”
“真的吗?我可以加入啊,可是我才刚来半年。”他眼中是难以自抑的喜悦。
“当然可以呀,不国后面你就被栓牢了,想离开安全局都不可能,因为这属于涉密案件。”
“我明白,师兄,那我可以叫上若兰吗?”他挠了挠额角,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若兰,你女朋友?”
他摇头说不是,是我们老师招的一个专硕,现在在地方警局实习,但是一直以来,他觉得那姑娘很有天赋,如果能够调过来的话可以试试。
若兰这个名字我有点陌生,因为我研二的时候就出来实习了。对于师弟师妹们都比较陌生,再加上若兰作为专硕,研一后半年就出去实习了,所以我与她并没有碰过面。但师父的名单里面确实有那样一个名字——荣若兰,是师父迟疑了片刻,最后加上去的。
“当然可以呀,师父已经将她推荐给我了。我说着将那个名单的照片给圣华看。”
圣华看了之后,笑了笑说:“果然肥水不流外人田,是老魏的风格,走吧,咱们去抓壮丁。”
“什么抓壮丁?说的咱们跟土匪似的。咱们这是三顾茅庐,请人出山。”我说着抬手拍了拍他的额头,拍的他愣了愣。我这才意识到这两年自己被堂哥荼毒的不浅,果然近墨者黑。
“好,三顾茅庐。”最后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笑了笑,跟着我出了办公室,去抓壮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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