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十五分钟,尹曦涵带着人赶了来,浩浩荡荡来了二三十人。
大师兄被哥哥用轮椅推着,他眼睛上的纱布还没有拆,但还是很快辨出了我和清寒师兄所在的位置。
“牛皮糖,你在这儿吗?” 他说着站起来,摸着往这边走。
我看着他那个样子,莫名的心酸,应了一句:“我在。”
他刚迈出一步,就被人用枪顶住了后脑勺,吼了一句:“站住!”
“叶明岩,你他妈再敢拿枪顶着我师弟试试!”清寒师兄声音森冷,从牙缝里蹦出来一行字。
叶明岩被吼的手抖了抖,说:“我拿枪顶着一个叛徒咋了?云清寒,我他妈做梦也没想到,你也会背叛MNM。”
“我背叛MNM?呵呵呵!”清寒师兄笑的讽刺,眼中闪过失望,“叶明岩,别人不信我也就罢了,连你也这么说,你们凭什么说我们背叛MNM?”
“好,我给你机会解释。”叶明岩收了枪,声音中透着前所未有的隐忍。
“解释?我的师门我以上的师兄师姐基本死绝了,我杀的,谁跟我解释?”
我毕竟年轻,不及清寒师兄那么稳重,于是趁着他们说话的档口,上前一把将大师兄拉了过来。可也是我那一拉,打破了所有的平静。
“砰!!”随着一声枪响,大师兄朝我倒了过来,我扶住了他,蹦到嗓子眼的心这才缓缓落下,好在子弹落在了他脚边不到一尺的地方。
“谁他妈开的枪?”叶明岩回头吼了一句。
那人怯怯地站了出来,说怕我带着大师兄跑路。
“当老子这个队长是死的吗?现在,都全部关掉定位,关掉耳麦,立刻!”他说着朝天开了一枪。
等大家纷纷关了通讯设备,他这才走过来一把撤掉了我的耳麦,关了,扔到了海里,骂道:“跟你妈一样的害人精。”
这么多年,我连我妈的脸都记不清,也很少有人提起我妈。我只是从传言里听说她是个英雄。如今却被后辈说成了害人精,我有点接受不了。
“你再说一遍。”我冷声道。
“要是老魏不临时换人,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
“是我要换的吗?啊?”我再一次克制住了自己的脾气。
“牛皮糖!”大师兄说着将我拉到身后,好声好气道,“明岩师兄,他年纪小,不懂事,你别跟他计较。”
“你还有脸说。最先背叛的人是你,他为了你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还拉上了清寒。”叶明岩说着握拳就打了过来,却被清寒师兄抬手挡住。
“云清寒!”
“要动他,从我身上踏过去!”清寒师兄的话说的很刚,将叶明岩逼的有些口不择言:“你就这么护着这瞎子?你有没有想过我刚这么做了之后,回去会是什么下场。”
“你大可以不做,二十多人围攻我师兄弟四人,绰绰有余。”
“云清寒,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话。”
“我明白就要回应吗?”清寒师兄也被他若怒了,冷声吼了一句,“叶明岩,蒙汀已经死了,你满意了?啊?难道这就是坚持的所谓正义?”
“死了那么多人,他为什么只瞎没死,要是没有他,我大可以保你。”
“不用,如果你还念旧情,就放我们走!从此你我陌路殊途,你坚持你所谓的正义,我走我的邪途,互不相干。”
“云清寒!”
“你若今天非要拦我,那便抬着我的尸体回去,从此再无西山门,也再无云清寒。”
“没有任何余地?”
“没有!”
“小崽子,你呢?你拉他下水,如今躲在那儿是什么意思?”叶明岩吵不过清寒师兄,于是将目标转向了我。
我眼见两个人一直相持不下,于是用商量的口吻说:“明岩师兄,有些事情呢,我们现在确实没法解释清楚,你非要抓我们,那只能两败俱伤。或者,最后的最后,我说孤本在你们手里,然后你们落到跟我们一样的下场。”
“好小子,够毒啊!”
“这样,你派人挨个儿跟我打,要是我输了,我随你处置,所有的罪名我一个人背了。要是我赢了,你放我们走,你看怎么样?”
“小崽子,够狂啊!二十八个人,你想以一己之力全打赢?”
“对!”我说着靠近了他,低声说,“为了你的云清寒,何不冒险一试?”
“牛皮糖,别逞能!我来。”清寒师兄满眼担心,开口拦我。
“你留着力气,带我走!”我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没管他同不同意,就和叶明岩开打。
“小崽子,你若真能打赢了我们所有人,我便做主放你们走,就当给魏老师最后的颜面。”他边抬臂格挡边说,语气中带着不屑。
我笑一声:“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先打赢我再说。”
整整二十八个人,打到最后哥哥他们三个都哭了,可我知道,我不能放弃,因为这是我们最后能堂堂正正走的机会。哪怕是他们眼里的离经叛道,我也得堂堂正正的走。
“我输了,你走吧!”曦涵是他们师门最小的师妹,最后一个与我交手,明显在给我放水。
我感激地看他一眼,低声说:“谢谢!”
“不管怎样,我依旧舍不得伤你。”她低声说。
“上次雪山的事情,对不起,你高烧不退,我是不得已为之。”这句话藏在心底很久,今日终于有机会告诉了她,我心里莫名的轻松。
“走吧!心狠手辣也好,离经叛道也罢,反正都是你能做出来的,管它呢?”
我点了点头,她终究没有信我,也罢,也罢!
我艰难地转身,走了没两步便摔倒在地。
清寒师兄过来扶起我,我本以为我们真的可以走了。可年少心性,哪能懂人心那么复杂的东西?想想也觉得讽刺,我一个研究心理的,居然从来看不透人心。
“明岩,不能放他们走,不然我们回去根本没法交代。”人群里有人说。
随着那人话落,枪声响起,大师兄瞬间跪倒在地,他的腿被打伤了。那帮人,终究连一个瞎子都不愿意放过。
“这样你们就有交代了,放他们三个走,带着我的尸体回去交差!”大师兄说完将枪对准了自己的脑门,随着枪声落下,哥哥叫了一声“大师兄”,疯了似的往过去扑,还好清寒师兄手快,抬手打晕了他。
“走!”叶明岩指了指他的人开过来的一艘快艇,红着眼朝我们吼了一句。
清寒师兄含泪扛起哥哥,拉了我上了快艇。
我们的快艇开出去没有多远,我便听到了此起彼伏的枪声。回头,便远远看到一群人朝着大师兄的尸体开枪。
“大师兄!”我趴在快艇尾部,要不是清寒师兄拦着,我可能就跳到海里游回去了。
“别看!”清寒师兄鼻音很重,抬起一只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我脖颈口有温热的东西滑入,我知道,他也哭了,只是没有像我这样放声大哭。
是非黑白,哪有什么明确的界限,所谓的界限,只不过是被人心人为划定的框架而已。这是婶婶曾经告诉我的。为此,我还曾嘲笑她,是最不像安全局工作人员的安全局工作人员。现在想来,安全局老一辈的那么多人中,她才是活的最通透的那一个。
我是因为自己的愚蠢屠了师门,选择了他们眼里的离经叛道,可他们连师兄的尸体都不放过,那样真的就是我曾经心心念念的所谓的正义的代表吗?
清寒师兄的手指很长,手很暖,他捂的时间久了,我有一种分不清是汗还是泪的错觉。
“如果可以,我宁愿瞎的人是我。”我哭着说。
“你想逃避?”很久之后,清寒师兄微哑的声音才飘入我耳中。
“我屠了师门,可终究还是没能保住他——”
“曦晨,即便是你我,甚至咱们整个师门,都躲起来,藏起来。还会有另外的师门遭遇这样的事情。躲藏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我明白,可我就是不想接受,人心为什么可以恶心到如此地步?”
“是俊晨平日里太惯着你了,撒泼打滚就能解决问题吗?你哥哥不可能一辈子陪着你,该长大了!”
“云清寒,你王八蛋,会不会说话?”我想推开他,怎料被他搂的更紧。
“睡吧,睡一觉醒来就不这么想了。”他微微地叹息一声,嘴里哼起一首不知名的民谣,那曲调像极了小时候我妈妈哄我睡觉的曲子。遥远,断断续续,基本连不成曲。
我在他不成曲的调子中很快便睡死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我还在上初中。我们学校的初中部和高中部在一个学校东西相对的两栋楼里。每天早上做完早操,我都会拉着靳函、苏祁、谢岑他们仨去高中部哥哥的教室要吃的。表面是要吃的,实则就是帮婶婶盯他是不是有早恋,好帮忙掐死在萌芽中,然后让他好好学习。因为婶婶说高中和初中不一样,的从高一抓起。
可我跟的时间久了,便发现了一个问题,他依旧习惯跟着高三那位名叫费杰的师哥,据说是婶婶的侄子,可基本在我们家没有来过。以前小的时候,哥哥就喜欢偷偷跟着他,我问了之后他的答复是人家是学霸,他在观察人家是怎么高效率学习的。可如今还需要吗?谢岑跟我说哥哥看他的眼里有星星。
于是晚上我回到家之后,坐在窗台上看了半晚上的星星。深蓝的夜空中,星星很亮。于是我明白了谢岑的意思,原来他说的是哥哥看那位师兄的时候眼睛里是亮的,有光。想明白了之后我心里默默将谢岑家的老祖宗齐齐问候了一遍。他说的那是男生看女生的眼神,两个男生怎么可能,他那纯粹是在污蔑哥哥的人格。
接下来的很多天,我便没有理谢岑,说他再胡说,我就跟他绝交。
“你紧张什么?怕你哥被人抢走啊?母的可以,公的绝对不行,是这个意思吧?”第三天的时候他跑来黏我,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公的母的都不行。”我脱口而出道。
若得他们三个蹲在地上捧腹大笑。
“嗯,蒋俊晨是你一个人的,你一个的。”靳函笑着揶揄我。
“那是,服不服你爸爸?”我鼻孔朝天道。
“服,爸爸,那咱以后别跟变态一样骑这儿了行吗?”他竖着大拇指,然后忽然转了放向,指了指我们骑着的墙头说。
“高中部的体育场又不让咱们进,你不骑墙头怎么看比赛?”我自己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你爸爸的校服再缝就变成乞丐服了。”他指了指自己粘了一长排布贴的裤子说。
若得我们三个齐齐发笑。
“谁叫你那么笨,爬个树都能将裤子划破了。”
“祁哥,你评评理,要不是为了拉他,我这裤子能破吗?”
“好了,我让我爸给咱们找找,看能不能在校外买上两套。以咱们这爬树的频率,这初一上不完就没校服穿了。”苏祁笑一声,开口安抚靳函。
“好,这个我赞成。”我第一个举手表示赞同。
“你爸爸我很穷,哪还有钱买校服。”谢岑一听就不干了。
“我买了送你们,反正咱们兄弟四人说过同生共死的,穿同样的衣服也无可厚非。”苏祁笑着说,“不过咱们周末得去我爸厂里打工,意思意思。”
“可以啊,反正咱们几个就当探险了,这次去零件车间好不好?”
“可以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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