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望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微眯着眼睛看今天的热搜。

徐莉不愧是编导专业出身，剪辑水平了得，视频一发出来就爆了，狠狠地打了造谣者一个耳光。

众人纷纷涌到洛以柠微博评论区，祝福的祝福，道歉的道歉，场面那叫一个热闹。

陆星泽进来，递上了日报，难掩喜色：“这次公关可以说是神来之笔，连股价都涨了几个点。”

陆云望嘴角微扬，在抬头与陆星泽目光接触时又飞快地恢复了平静无波的神色，淡然地“嗯”了一声。

待陆星泽汇报完工作，陆云望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点，“之前让你做的调查有进展吗？”

陆星泽推推眼镜，“我准备今天去见见周阿姨。”

《江洲晚报》的报道不乏对内幕的挖掘，能知道得如此详尽，也就只有宋家的人了。报道一出来，陆云望就怀疑到了宋菀徽头上，可拿不出证据，也就只能按下。

陆星泽收拾好材料，转身就要去办事。

陆云望在他走出办公室的门之前出声，“和前台讲一声，除了洛以柠，其他人都不能直接进总裁办公室见我。”

陆星泽微诧，随即顺从地应下，“好的。”

*

江洲大学·行政楼

洛以柠迎着刺目的阳光，步履轻快地走下台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在门口等着的段慧月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来，捉住她的手，“怎么样？调查结束了吗？”

洛以柠苦笑着点头，“总算是恢复正常工作了。”

段慧月挽起她的胳膊，义愤填膺道，“真的无语了，学校怎么管这么宽。”

洛以柠反手安慰她，“这里是全国最好的研究型大学之一，当然不能容许学术纯洁被玷污。”

段慧月面色微微舒缓，但仍然不甘心，“真是的，也不知道是谁发的文章，为了流量已经完全不顾及当事人的感受了。”

洛以柠又是一个苦笑。

刚爆红的时候，她和段慧月是同一个逻辑，只要看见自己上热搜，大学时期的边角料小事都被拿出来评头论足、说三道四，她就会感叹媒体真是没有下线。

可最近经历了这么多轮黑热搜毒打之后，她渐渐习惯了这种活在镜头和文字下的生活。

就算她不是全职，也算是大半个身子在娱乐圈内，一边要迎合资本积极营业，一边还代表着学校的形象。

作为公众人物，被媒体关注是必然的结果。对于她们来说，**都是可以被贩卖的商品。

这是她需要承受的代价罢了。

洛以柠心态放得很平，她转头对段慧月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笑容，“一起去吃食堂吗？”

两人一道去食堂的路上，洛以柠却有些心不在焉。

调查顺利结束，一切都恢复原样，甚至微博还涨了一波粉丝，可洛以柠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她本想直接躺平，把自己从陆云望的烂摊子里摘出来，可徐莉给她仔细地分析了一遍利弊，劝她别意气用事。

和陆云望的这个合同，对两人来说是双赢。

道理她都懂，毕竟当初提出要假装交往的还是洛以柠这一方，陆云望也确实在危急关头救了她的场子，没让程嘉树继续闹下去。

然而，一想到宋菀徽的事儿，洛以柠就觉得心烦。

眼前的传闻是被平息下去了，万一之后还来呢？

“洛以柠。”她想得正入神，听见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

洛以柠和段慧月同时回过头，见洛母拎着平时爱用的Neverfull，一脸严肃地走过来。

尖头高跟鞋在水泥地上咯咯作响，一声一声仿佛每一下都敲在了颅骨上。

洛以柠后背不由得绷直，僵硬地喊了声，“妈。”

洛母冷笑，“你还有脸叫妈？”

段慧月：“阿姨您……”

后半句被洛以柠生生按回去。

“妈，你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回家说。”洛以柠忍着怒意，维持着礼貌。

即使是上课时间空无一人的道路，也不是洛以柠认为可以谈论正事的场合。

洛母却步步上前，“你还没闹够吗？陆家的事儿你还要掺和到什么时候？前两天我和你爸在单位头都抬不起来你知不知道？”

她化着精致的妆容，这衬得她的表情愈发刻薄冷酷。

洛以柠本能地缩起了脖子，“那都是营销号乱编的。”

可说出口的一瞬，她也不十分认同自己的话。只是，和陆云望的契约关系是她和家里抵抗的办法之一，就算是真的有什么，她也不能向洛母承认。

“既然你们俩是公司安排的合作关系，这是绝佳的解约契机，你居然就这么错过了。”洛母重重地点着洛以柠的脑门，“还发什么视频，真是荒谬。”

因为事故而撞伤的额头被手指用力地戳下来，洛以柠疼得冒了冷汗。

她忍着生理性的泪意，嘴角绷出了一个难看的弧度，“我会解约的，您再给我一点时间。”

洛母见她真情实感的模样，便收了手。

把洛母送走，段慧月立刻心疼地凑上来，“你怎么样？”

洛以柠吸吸鼻子，笑道：“演的。”

段慧月见她在楚楚可怜和满不在乎之间收放自如，不禁讶然，“你小子，演技可以啊。”

“那必须。”洛以柠拍了拍手，眉尾挑了一下，“我过段时间就要进组了，必须得好。”

段慧月惊喜：“《毒苹果》正式定下来了？”

洛以柠得意地点头。

但下一秒，她说的话就让段慧月的心情如同过山车全速向下俯冲。

“不过，我是真的想和陆云望解约。”

段慧月：“哈？？？”

洛以柠扯着她往食堂走，给她头头是道地讲解了一通。

首先，她和陆云望签协议是为了堵住父母的嘴，让他们少来啰嗦，方便她一心一意搞事业。现在，《毒苹果》已经敲定，她的事业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有了不被父母牵扯的资本，自然也就不再需要和陆云望合作。

最重要的是，和陆云望在一起实在是晦气，总是没好事，虽然每次都化险为夷，可过程中的折磨她是一点也不想再受。

“那……陆云望那边会答应吗？”段慧月担忧道。

洛以柠自信道，“我和他分开，他可以和宋菀徽在一起。亲上加亲，陆老先生肯定欢喜得不得了。”

*

洛以柠是个行动派，决定了要解约，当天下午就拿着两人签过的合同直奔卓锐大楼，打算找陆云望商讨解约事宜。

刚进大门，她就与一个走路带风的高挑女人擦肩而过。

她一头金发，穿着是很有个性的朋克风，洛以柠只一眼就认出了她是宋菀徽。

宋菀徽似乎是受了很大的气，语气激动，握着手机在和别人讲电话。

洛以柠不是有意偷听，实在是她情绪太大，依稀几个字眼传进了洛以柠的耳朵里。

“前台是什么傻.逼，居然不让我进！说是无关人员都不给进！……”

洛以柠回头，宋菀徽已经融入了来来往往的人群，只留下香水残存的尾调飘散在空气里，证明着她刚才路过这里的事实。

无关人员都不给进……

吗？

分明上次来还是可以蒙混过关的。莫非是她混进来的那回被陆云望抓到，之后就严格审查访客身份了？

洛以柠腹诽着，裹紧了头巾，把墨镜扶正，在距离前台五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连宋菀徽都不给进，她肯定更是进不去了。

目光扫过帆布袋里塞着的文件袋，她心一横，还是直接走到了前台。

“您好，这边需要访客登记哦。”前台小姑娘笑脸相迎。

洛以柠拿起签名簿，提笔之前犹豫了几秒。因为她不能再用和上次一样的名字一样的借口，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更好的。

“请问您的来访目的是什么呢？”

洛以柠：“……”

有那么一秒钟她想直接撂下笔跑路。

可转念又想到，和陆云望解约不算小事，而且她都要解约了，更应该硬气一点。

于是洛以柠实话实说道：“我找陆总，有个合同要谈。”

前台抱歉地笑笑：“对不起哈，和陆总有约的我们都提前备注上了，其他人恐怕陆总见不了呢。”

洛以柠双手搭上前台桌面，急切地说：“我的事情很紧迫。”

前台仍然公事公办，微笑着拒绝，“那也不行的呢。”

洛以柠戴着口罩，脸遮得严严实实，一急就缺氧，她干脆直接把口罩扯下来，“你可以给陆总打个电话。”

见到洛以柠白净的瓜子脸，前台直接呼吸暂停。

“洛……洛小姐？”

洛以柠忙竖起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小点声。

好在众人都行色匆匆，无人注意她们这边。

前台压低声音，说：“不用给陆总打电话，您直接上去就好。”

洛以柠不解。

前台见她眉眼间的茫然，语速飞快地解释：“陆总特地交待过的，洛以柠小姐随时可以直接去总裁办找他，其他只有预约确认过的合作伙伴才行。”

洛以柠心脏里升腾起一种怪异的感觉，就好像是飞机起飞，离地抬轮的那一秒产生的失重。

她木木地和前台说了声谢谢，然后进了闸机口。

既然陆云望说了她可以随便进，洛以柠也就不和他客气，径直推门踏入办公室。

陆云望正在看文件，视野里猛然闯进一个纤瘦的人影。

他挪开视线，只见洛以柠拿着一个文件袋气势汹汹地靠近，将文件抽出来往他桌上一扔。

“我仔细思考了一下，觉得我们还是应当尽快解约。这是我起草的解约文书。”

陆云望漠然地看了她几秒钟，脸上和她进来之前一样，毫无变化。以至于洛以柠怀疑他是不是压根就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

正在她考虑要不要再说一遍的时候，陆云望低下头，两根纤长的手指夹起一页纸，翻了过去。

浏览完前两页解约文书，陆云望的脸上终于有了点波动。他两道乌眉略微下压，眸子中阴沉与戏谑并存，让人瞧不出他的情绪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我说洛以柠，”他手指一松，纸张便飘落在桌面上，“我给你开自由进出总裁办的特权，你就给我看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