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旧图书馆,姜晚又围着学校四处转了转,最后走累了,干脆在操场旁边的看台上坐下。
这看台以前也是没有的。是后来学校的后勤保障部举办学生提案大赛,邀请全校学生为学校的基础设施、学生保障建言献策,姜晚她们班有个同学就提了这个在操场边设看台的方案,进入决赛后这个同学还在朋友圈拉票来着。
只是可惜这个方案虽然获了奖,但是没能在她们毕业前实现。
也不知道这个同学有没有回过学校,有没有看见她的方案在多年后终于实现。
哦对了,这个活动赵菀青还拉着她一起参加过,方案主题就是修建新图书馆。
虽然呼声很高,但是由于缺乏资金和可行性,最终没能进入第二轮。
知道结果时赵菀青还愤愤不平说有黑幕来着。
姜晚眯着眼睛看了看操场尽头的新图书馆,她进去看过了,一共六层,每层都有个主题。不仅桌椅换了新的,书也换了新的一批,紧跟潮流。每层不仅设有学习区、休息区还有背书区和小组讨论区,一楼甚至还摆了两个能放松唱K的小亭子。
有这样的图书馆,谁会不喜欢来自习?
姜晚放下心里的一点惋惜,虽然当年的方案没能通过,但好歹,新图书馆也建起来了。
而且,还刚好是赵菀青想要的六层。
不知道她有没有回来过,如果回来过,看到这样一栋新图书馆,会作何感想。
是否也会和她一样,想起曾经的往事?
一阵风吹来,姜晚连忙裹紧了大衣。旁边就是每年举行毕业典礼的大礼堂,姜晚迈开步子往里走去。
有几个学生正在台上布置着什么东西,好像是在准备什么活动。姜晚怕打扰到她们,便在礼堂最后一排的位置上坐下。
她还记得毕业典礼那天的情景。
座位是按照院系来安排的,金融系和会计系座位中间还隔着别的专业,但是赵菀青从来不是那么规矩的人,一大早就跟在姜晚身边了,自然的坐在姜晚旁边的位置上。合影留念是必不可少的,连拨穗也要站在她旁边。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上台拨穗是十人一组,赵菀青没想到刚好就断在她和姜晚中间,她想往后调,但是老师就守在旁边,她挤都挤不进。
拍照的时候险些黑着脸,姜晚在台下频频对她比出微笑的表情,她这才不情不愿挤出点弧度。
学院通知可以自行下载拍好的照片时,她还不高兴地说起这件事,为了能拍到她和姜晚一起拨穗的画面,她还特意嘱咐了姚珂守在下面。
为了安慰她,姜晚下载了两人的单独照,然后用拙劣的p图技术,给两人p了张合照。
赵菀青看见那张合照,嘴上嫌弃姜晚的技术粗糙,心里却已经被哄好了大半。
“好啦,一张照片而已,别生气了,反正我们也拍了不少照片了,你不是还拍了视频吗?”
想到视频,赵菀青的脸色好了不少,轻哼一声。
姜晚不禁好奇,“你到底为什么要拍那个视频?丢学士帽有什么好拍的,还让我丢了好几遍。”
为了那个视频,还把唐冉的相机摔了。
赵菀青傲娇地抬了抬下巴,“以后你就知道了。”
但她们没有以后了。
台上布置的学生已经将道具摆好了,结伴着往出口走来。其中一个女孩看见最后一排座位上流泪的人,好心地递上了一包纸巾。
“你没事吧?”
姜晚微微一怔,讷讷接过纸巾道谢。
女孩见她神色郁郁,好心向她介绍,“今天晚上六点大礼堂有话剧看,小姐姐你要是有空的话就来看吧,免费的。”
原来她们刚才是在为晚上的话剧做准备。
另一个女孩也来开解她,“你长得这么好看,就别哭啦,眼睛哭肿了很难受的。”
姜晚吸了吸鼻子,为女孩子的温柔和善意感动,“谢谢你们,我没事了,祝你们晚上的演出顺利。”
几个女孩互相看看,犹豫着挽着手离开了。
姜晚抽出一张纸巾擤了下鼻涕,也擦干眼泪离开了。
她没有继续待在学校里,反而背着包往地铁车站去。公交车站就在地铁站前一百米,看着熟悉的71路公交车路过身侧停在公交站牌前时,姜晚迟疑了下,还是改变了前进的方向。
反正都忍不住怀念了,不如今天一次性走遍。
坐上71路公交车,往前坐四个站,就是赵菀青大三搬出学校后住的地方。
打车更快,只要十分钟。
那小区外表看上去和姜晚记忆里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放到八年后来看,就显得有些老破了。
姜晚跟在一个业主身后进了小区,凭着记忆里的路线走到那栋楼下。
每每赵菀青实在腻烦食堂而姜晚又不舍得花钱出去吃的时候,姜晚就会想个折中的法子,拉着赵菀青去超市买了新鲜的肉和蔬菜,到这个房子里给她做饭。
赵菀青时常耍赖要姜晚留下陪她一起过夜,也时常在忍受不了图书馆时把她叫到家里自习,但是姜晚对她肚子里的鬼主意一清二楚,上了两次当后就机警得很,吃完饭就走,多坐半小时都不肯。
但这不代表她不喜欢这里。
门一关上,就是独属于她们两人的私密空间,很多甜言蜜语不是发生在学校的僻静无人处,就是发生在这间屋子里。
比起前者,显然后者要更光明正大些。
屋子也不算很大,三十多平,一室一厅一厨一卫,难得的是全明格局,不管在哪都能晒到阳光。不管在哪,爱意都可以袒露在阳光下,无需遮掩。
姜晚在n市做了三个多月的房屋中介,才找到一间格局类似的。
只是那晚赵菀青大概被李曦然气过了头,所以没有发现。
又或者她已经不记得了。
但姜晚还清晰地记得。
临近毕业的时候,姜晚靠在沙发上,对正在改论文的赵菀青道:“我们以后也买个这样的房子吧,比这个大一点就行,也不用两室,一室就够了。”
“想买房?”赵菀青头也未抬,一边打字一边道:“我们现在就可以买啊,我跟我爸妈说一声就行了。”
姜晚鼓着脸拒绝,“我是说我们两个人自己买,自己赚钱付首付,自己赚钱装修那种。”
赵菀青心不在焉道:“有什么区别?”
“那不一样。”姜晚摇头,“如果是你爸妈出钱的话,那就是你爸妈的房子。”
赵菀青不解反问,“我爸妈的不就是我的?”
但一对上姜晚的眼神,她便下意识顺从地说好。“既然你想,那我们就按照这个目标努力。”
姜晚知道她不理解,但是没有进行无意义的对话。
她本想等买到房子那天再跟赵菀青解释,为什么必须得是自己赚钱买的房子。
因为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先后过世了,只能和爷爷奶奶一起住在叔叔乡下的房子里。叔叔家虽然有两层,但是只有四个房间,爷爷奶奶一键,叔叔婶婶一间,两个堂弟一间。她从小就没有专属于自己的房间,更没有书桌。睡觉是在二楼的杂货间,写作业要在堂屋的饭桌上。
有一回小堂弟叫了朋友来玩,在田间烤红薯吃。去杂货间找东西时,顺手撕了她的数学书做点火的引子。为了抢回她的数学书,她一把把堂弟推到地上,堂弟大哭引来了婶婶,婶婶又用同样的方式推开她,恶狠狠对她说:“滚出我家。”
她抱着数学书跑回了自己和爸爸妈妈原来的家,但是家早就败了,能卖的家具电器早就卖了,剩下的只是一具空壳。
其实印象里爸爸对她也不太好,因为她是女孩的缘故。可是再不好也不会差过现在。
她窝在老房子的角落哭,扯着嗓子哭,哭自己为什么没有家,哭自己为什么没有父母。
最后爷爷循着哭声找过来时,她求着爷爷跟她一起回原来的家住,虽然旧了点破了点,可是她不想再回叔叔家。
但爷爷只是拿袖子擦了擦她的脸,对她说:“快快长大吧。”
她被爷爷牵着回了叔叔家,在一家人的见证下,跟婶婶认错,跟堂弟道歉。她抱着被撕坏的数学书回了杂货间,任由婶婶在身后骂她白眼狼。她躲在被窝里又哭了好长一段时间,哭得连爷爷奶奶都不想理。
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任何人都抢不走的房子,是她的执念。
她再也不想听见任何人对她说,滚出我家。
但是等到能买得起房子的时候,她身边只剩下自己了。
比起a市那套一居室,姜晚要更喜欢这里。
可惜毕业之后,在赵菀青父母的强烈要求和赵菀青自己的意愿下,赵菀青还是选择了回到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而姜晚则放弃了手头其他的offer,选择了位于a市的会计师事务所,追随赵菀青的脚步南下。
在分手后的日夜里,姜晚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当时她执着要求赵菀青留下,留在这套小房子里,是不是就能把幸福,一直延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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