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子焦躁万分又不时抱着侥幸想法的煎熬中,最终还是迎来了他最不想面对的事情。
万历的口谕正式传达到慈庆宫,取消太子元宵探母之事,当然,这件事少不了郑贵妃在一旁添油加醋煽风点火。
不过,这些太子就不得而知了,从接到旨意后,他就在不停地唉声叹气,他不敢再去求父皇,以往的经验告诉他,求了也没用。太子一边想念着冷宫里的母妃,担忧着母妃会过的不好,一边在感慨着女儿的不争气,不过好在女儿还小,慢慢教还来得及。
因为自身处境的关系,太子与太子妃也算是患难夫妻,太子自然不会因为朱徽娟的错误,就怪罪到太子妃身上,也不会说因为这件事就讨厌自己的女儿,毕竟朱徽娟是他第一个孩子,又是从小就被他疼宠的,对她感情不浅。
太子就这样呆坐在椅子上,忽而想着女儿的可爱,忽而又想着女儿眼下做的错事,也就不由得想到因女儿而无辜受罚的长孙殿下,跪了那么久,想是该冻坏了吧?
既然不能前去探望母妃,准备的的那些吃食自然也就无用了,对朱由校首次爆发出慈父情结的太子殿下,忙命王安把那些精心备好的吃食选些给长孙殿下送去。
王安已然听闻客氏昨日被大郡主打伤了,毕竟客氏是他现任的主子,说不担心她的伤势那是假的,于是,王安在听到太子的吩咐后,就把一些上好的伤药夹杂到吃食里,一并送了过去。
奶娘的手伤并不是很严重,可是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止住血,朱由校担忧不已,不想让奶娘看出来,他回了自己的房间,静坐着等魏朝的消息,魏朝被他派出去拿药,虽然以前他对那苦苦的药充满了怨念,可此时却恨不得早点见到它们。
朱由校正为此事烦恼着,听闻他那位鲜少关心他的父王遣人给他送了吃食,微微诧异了一下,也就抛在了脑后。
“殿下,在太子殿下送来的东西中,奴才找到了这个。”李安拿着手里的伤药,有些兴奋地向朱由校说道。
李安想着,这是太子殿下送来的,肯定比他们这边那些劣等的伤药好些,正好可以拿来给姐姐用。
“快给我看看!”朱由校从李安手里接过,打开瓷瓶闻了一闻,才小心的盖上塞子,起身往乔婉的房间走去,其实他根本就一点也不懂这药的好坏,只是闻了一下他觉得心安些而已。
朱由校进屋的时候,采荷正在给乔婉换药,换下的棉布同先前的一样,变的血红,朱由校走过去把带来的药递给采荷,示意她换上。
“娘,疼吗?”兴儿皱着小眉头问道。
“一点点小伤口,疼什么呀,你就别担心了!”
失血过多的乔婉,面色有些苍白,此时一笑,虽然她自以为很好,可是却给人一种病入膏肓的感觉。
兴儿立马哭了:“都是兴儿不好,要不是兴儿惹郡主生气,娘也不会受伤。”
“兴儿没有不好,兴儿最乖了,不用担心,这只是一点小伤而已。”乔婉安慰道,伸出另一只手想去帮兴儿擦眼泪,却被朱由校按住了,省的她再乱动影响采荷包扎,兴儿见状也忍下眼泪,他不能再给娘添乱。
不是乔婉矫情,一点小伤就受不了,也不是众人大惊小怪,只是,从昨天到现在,多次换下的棉布上,都沾满了鲜血,如此缓慢的愈合速度,看着有些让人心惊,朱由校他们不敢想象,若是乔婉伤口再深一点或者再多一点,会不会已经失血而亡了!就是现在这伤势,如果再止不住血的话,恐怕后果也会很严重的。
纵使再担心,他们也不敢声张,在这点上,兴儿和朱由校极为默契,除了他们俩和乔婉本人,也就换药的采荷知道这种情况,其他人最多也只知道乔婉受了伤,其余的一概不知。
不是他们不相信采青吕顺他们,而是,这件事越少人知道,乔婉就越安全,她不能把这个致命的弱点暴露在众人面前。
“殿下,魏朝回来了。”李安在门口回禀道。
“采荷,你随我出去。”得知魏朝回来,朱由校面露喜色,领着采荷走了出去。
“殿下,奴才把药带回来了。”魏朝说完就把几包药递了过来。
“这药可靠吗?”朱由校接过,有些担心的问道,他不能拿奶娘的身体冒险。
“回殿下,奴才之所以回来的这么晚,就是找人检查了一下,不会有问题的。”
“魏朝,你果然是好样的!”这是算是魏朝首次为主子办事,能得到夸奖,心里自是高兴。
让魏朝回去休息后,朱由校就把几包药交给了采荷,让她立刻去厨房煎药,然后给乔婉送去。
“是,殿下。”采荷拿了药快速的走向厨房,暗中祈祷这药能够见效,她希望那个健康聪颖的姐姐快点回来,姐姐就像是他们的主心骨一样,哪怕她什么也不做,她们也会觉得心安,现在姐姐病了,她能感觉到不仅是她,就是采青她们心里也有些焦躁不安。
“娘,药应该可以喝了。”兴儿摸了摸药碗,感觉不太烫就端过去递给乔婉。药是刚刚采荷送进来的,太烫了,先放在桌上凉一会。
乔婉接过,小小的抿了一口,试着温度确实不太烫,一口气饮下,兴儿和朱由校两人,一个忙着递蜜饯,一个忙着递茶水。
“看你们俩这架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要死了呢。”
“娘!”
“奶娘!”
乔婉话音刚落,就被两个小孩子齐声呵斥了一下。
不怪他们没大没小,只是一方面这事本来就忌讳,再者他们都不希望这件事发生,听到乔婉这样说,明知是玩笑话,可他们本就焦虑的心还是立马就变的暴躁了,一时间音调高了上去,颇像大人训斥孩子的口吻。
看到这两张严肃的小脸,乔婉乐了,咧开嘴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止也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也不知是为什么,突然间很想哭,很想很想哭。
真正关心一个人的时候,才会介意她犯错,才会害怕她会犯错,才会故作严厉的出口训斥以免她将来犯错,她仿佛又找到了年幼时被妈妈说教的感觉,虽然当时她十分不以为然,一点也不想听,可妈妈去世后她才明白,那些她曾经不屑一顾的言语都是不可多得幸福,是她再也奢求不到的幸福。
妈妈走了,爸爸变了,再也不会有人真正关心她了,再也不会有人充满关心的说教她,她再也不能期待做错事时,会有人给她收拾烂摊子,会有人絮絮叨叨的啰嗦她,她也再不能够在难过时随意的哭泣,因为不会有人一边骂她没出息,一边又全心全意的帮她解决难题,她只能时时伪装幸福,处处故作坚强。
此时听到着久违的训斥声,乔婉的心突然很疼,像是被人生生撕裂了一块,可在还没来得及不能忍受的时候,被撕裂的地方又开出了一朵花,心里发疼的同时又觉得好甜蜜,好甜蜜。
也许是乔婉忽然觉得孩子懂事了,会关心她,会照顾她,她再也不是那个可以被人轻易舍弃的人了,也许是她觉得她以后再也不会孤独的一个人,她也能有依靠了,她哭得很委屈,哭得很是肆无忌惮。
看着乔婉又是笑又是哭的,两个孩子先是不知所措,随后反应过来,争着给乔婉擦眼泪,朱由校率先把兴儿挤到一边,拿出自己的小帕子像模像样的给乔婉擦泪。
兴儿不敢与他争执,怕碰到乔婉的伤处,等到乔婉哭声稍停的时候,在一旁小声的问道:“娘,你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太高兴了,你们两个小鬼头已将长大了,能够照顾我了。”
乔婉此时心绪已经慢慢平复,颇觉得刚才有点小题大做了,不就是孩子说了一句话,又哭又笑的至于吗,真是幼稚啊!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随开玩笑道:“人家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别看你们现在表现的好,说不定等你们娶了媳妇以后,就把我忘到一边了!”
“我才不会呢!在兴儿心里,娘永远都是最重要的!”兴儿听到娘亲的话,立马反驳道。
“呵呵,校儿才不要媳妇呢,校儿有奶娘就好了。”
“唉!”听到朱由校的话,兴儿叹了口气。
“怎么啦?”
“哦,没什么,我只是感叹一下,某人睁着眼睛说瞎话,唉!”兴儿摇了摇脑袋又叹了一下。
朱由校瞪眼。
“你瞪什么,还说自己不要媳妇,你以后保证娶得比谁都多!”
“奶娘,你看,兴儿最是小气了,我不就刚刚推了他一下嘛,他现在就当面说我坏话。”
“这叫坏话?”兴儿歪着头瞟了他一眼,“这只是事实而已,你见哪个皇帝不是有好多女人的,难道你以后不当皇帝了?”
朱由校气结,自己当然要做皇帝了,不过谁说自己做了皇帝,就要娶好多女人了!算了算了,本殿下不与你争论了,到那一天再给你好看!
三人又说了一会话,乔婉头晕的厉害,也没有太多力气,声音低了下来,两个孩子也不再说话,看到乔婉闭上眼睛,呼吸也慢慢平稳起来,他们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出去。
乔婉并没有睡着,只是觉得累了,想休息一会,听到关门的声音响起,乔婉睁开了眼睛,抬起手看看上面又现出的斑斑红点,想是很快就又会全变红了吧?
乔婉苦笑一下,这两年她也没受过伤,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会这样,这怪异的身子眼下出问题了,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比起自己能穿越过来,这点怪异也就不叫怪异了。
乔婉从起初的担惊受怕,再到现在,已恢复了以往的淡然,她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要看开一点,不管这是什么原因,也不管她还能活多久,她的这一世都是多赚来的,还计较这些干什么!
可是,明明告诉自己要看开了,为何还是放不下,不时的抬起左手看看,希望能够发现已经止血了,结果令她一直失望,可再隔一会,她还会抬起手再看,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这种行为。原来面对生死想淡然都不行,她不想再欺骗自己,她想活着,并不是贪恋世间的繁华,只是单单舍不得这两个带给她温暖带给她感动孩子,她只希望能够有机会看到两个孩子长大,她不想现在就离开他们,她还有好多事情没为他们做,好多道理没教给他们,还有好多关爱没有给他们。
看着窗外的月光,乔婉默默的祷告,希望神明若是真的存在的话,就保佑她明天伤势好转吧,她愿用自己的余生去偿还上天的这份恩赐。
朱由校躺在床上睡不着觉,担心着奶娘的伤势,心下决定,若是明天再没有起色,他就得赶紧想其它的法子了,哪怕是把自己提前暴露在众人眼前,就算以后危险多他也不后悔!
不过想着以后可能有的危险,朱由校的小心肝纠结了,都是那些女人不安分!要是皇爷爷只有父王一个儿子,要是父王只有母妃和自己,那他不就很安全了吗?可是这世上没有要是,所以自己得时刻的小心着皇宫里的那些妃嫔们。
纠结完毕的朱由校得出了一个结论,宫里的妃嫔是老虎,阴险虚伪笑着吃人,以后自己万万不能像皇爷爷和父王那样,被她们给骗了还不知道,自己可是个聪明的男子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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