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证实心中的想法,休息之时,安翊故意当着乌明的面,将冷清舒推到树上。
安翊引颈靠近做出强吻之势,冷清舒再次扭头躲避。
一霎间,木纳的树羞开了花,养树的人笑开了花。
看着冷清舒羞愤明显的表情,安翊放开他,转而兴奋地拉住身旁一脸窘态的乌明。
“师父,你知道吗?他开始躲我了,他知道害羞了!”
乌明凝眉,匪夷所思地看着安翊,像是看见了傻子。
“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那当然,他一开始就像一棵木头,什么都不知道,不知冷暖,不知情爱,更不知道害羞拒绝,但是他现在……”
安翊边说,边朝冷清舒看去。那人压了低头,有意避开他的目光,下一刻,忽然跃身而起飞上枝头。
不妙,这些话他也能听懂了?
安翊扶额,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果然自己还是开心得太早。
这棵树养出血肉了,却也生出了复杂情绪。
冷清舒开窍的速度太快,安翊隐隐有预感,自己往后只能趁他不清醒的时候“放肆”了。
乌明在一旁观察,看见安翊阴晴变化的表情,瞬间明白了情况。
原先只是以为那人不善言辞,没想到竟是这小子死缠烂打。
“你是单恋?”
“我们会心意相通的。”安翊看着那人,坚定说道。
“难怪你小子总喊着要变强。”乌明笑了笑,拍拍安翊的肩膀,“那人已经够强了,不会在乎你是强是弱。”
“那该如何,我的脸皮已经够厚了。”
安翊无奈低眉,论宠溺,他时时将冷清舒放在第一位,论手段,他能屈能伸软硬兼施,主打一个粘人不要脸。
可这些都是在冷清舒无条件迁就他的前提下,才有发挥的空间,一旦冷清舒学会回避,他只能期待对方早日有所回应。
“若是他不肯回应,便让他吃吃醋。但这招,需要在你已经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才能用。”
“师父,你这话,我听了如没听。”
安翊苦笑,他能不知道吗,关键就是他没有那个把握!
“日久生情,我看好你。”
“……”
自那之后,安翊能感受到冷清舒还是对他还是很好,只是有一点,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冷清舒会刻意避开和他的肢体接触。
于是,安翊不仅热豆腐吃不上,冷豆腐也不容易吃到了。
安翊跑在前头,看着一望无尽的山林,心中更是躁郁起来。
“这林子我们已经走了三日了,还没走完吗?”
乌明冷冷说道:“是谁一开始在磨蹭呢。”
安翊被怼得哑口无言,愤愤向前跑。
三人一路飞奔,没在说话,直到林中彻底暗下,才停在一棵大树旁落脚休息。
安翊坐在树下,抬头朝树上望去,幽怨的眼神像是能够穿透寂静的夜晚,散发出凛冽的光芒。
连续好几日,冷清舒都在树上休息,躲得远远的,一句话也不和安翊说,这让安翊感到异常不快。
即使安翊追着他询问,他也只是敷衍应付,说树上更清净。
都是借口!开了窍的冷清舒,是铁了心的不让碰!
安翊不甘地低下头,心里暗暗念叨。
忽然,身旁传来声音。
“需要帮你吗?”
“嗯?”
“断息草,服用一指,半个时辰便可恢复。”
听到此话,安翊瞬间抬头,声音又低又急。
“师父,你要我装死骗他下来?”
“你怨气太重,我看不下去了,先把人弄下来,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
“可是……”
乌明叹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片药草。
“不用点非常手段,你还能哄他向你靠近?”
“不能……”
横竖不过半个时辰,苦肉计自然最有效。
安翊心一横,拿过乌明手里的药草,直接吞进口中。
药草下肚,起效很快,安翊先是突然呼吸不畅,紧接着心口一阵痛麻,意识开始飘忽模糊。
然而就在此时,安翊胸前的石头发出闪耀亮光,脑海里竟突然闪现出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一些记忆。
被撕咬的,被抹喉的,坠崖穿肠的,溺水窒息的,各种离奇惊悚的死亡画面,走马灯一般轮回在安翊脑中流转,真实无比的疼痛感一遍遍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头疼欲裂,痛心入骨。
“弥留”之际,“鱼儿”上了钩,计划中,安翊原想体面“死去”,可如今,他却颤抖着抓住那人的手,泪淌满面。
安翊说不出话,手也渐渐脱了力,最终停止呼吸。
……
再醒来时,安翊急促地大口喘气,咳了好几回,才缓过气来。
他抬眸看向身侧,只见冷清舒沉着脸,僵坐在暗处,一言不发。
安翊知道他生气了。
说实话,吃下断息草的那一刻,他也后悔了,原来窒息死亡是这么痛苦的感觉,比之前任何一次受伤中毒,都要难熬。
但事情做都做了,总要让苦吃得有价值。
安翊慢慢靠近冷清舒,近一些,又不敢太近,踌躇着,轻声细语。
“冷清舒,我错了。”
“我以后会听话的,你不喜欢我碰你,我便不碰。”
“但你能不能,不要离我那么远……”
“太远了,像是随时会消失一般……”
安翊低着头道歉,服了软再恳求,一句接着一句,见冷清舒不回答,瞬间又红了眼眶。
这回他没有装,是真的有些怕了。
他没有亲人,飘如浮萍,若是冷清舒出了深渊便将他抛下,那他真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安翊。”
安翊猛然抬头,望向冷清舒。
看到对方严肃至极的神情,他倍感恐慌,不自觉闭上眼睛。
要打便打,要骂便骂,别不理人,干什么都行。
“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话入耳边,安翊缓缓睁开眼。
“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着。”
冷清舒眼神如同深邃的湖水,伴随着他的情绪,流露出纯粹而坚韧的情感。
安翊凝视着他的眼睛,双唇颤动。
“好。”
时隔一季,相似的夜晚,相似的对视。
安翊此刻的心情,正如雪松树下初见冷清舒时那样复杂。
回去吧,回到最初的地方,不论两人的关系是更亲密,还是继续僵持,自有天定。
“冷清舒,我们换回衣服吧。”
树衣再百毒不侵,也不是两人的衣袍,来时如何,归去如何,才是他们。
片刻后,两人将衣衫换好,一青一蓝,如松如竹。
“还是青衣好看。”
安翊边夸着人,边整理树衣,谈笑间,突然一怔。
“师父呢?”
安翊后知后觉,向四周扫了一圈。
自他恢复清醒,便不见乌明身影,原以为那人是刻意避开,可这回避得也太久太隐蔽了一些。
“他走了。”
“什么?他离开了?”安翊瞪大眼睛,再次确认。
冷清舒点头。
虽不能说如兄如父,可到底也是数月的交情。安翊不太能理解,为何乌明一声道别都没有,便独立离开了。
“大骗子,说好一同走到天梯,自己却先走了。”
安翊喃喃暗骂,侧身躺下。
也许是哭过闹过,安翊今夜入睡特别快,不一会儿,便沉沉入梦。
梦境中,安翊回到了温老板的布庄。
他开心地上前呼喊,可温老板好似不能看见他,依旧躺在座椅上,无动于衷。
忽然,门外传来阵清脆铃声,安翊往门口看去,后退几步。
只见一名蓝衣女子匆匆进屋,直径走到温弦身旁,将人摇起来。
“哥,我看到他的样子了!”女子轻抚自己的小腹,兴奋说道。
温弦听闻,缓缓睁眼,冷漠地应了一声。
女子习以为常,继续自顾自地笑言:“我想给他做件衣服。”
“你那笨拙的手艺,还是算了吧。”
“所以来拜托你嘛~”
女子俯身看向温弦,眼神似在闪闪泛光,但温弦还是摆了摆手。
“我可不会做婴儿的衣裳。”
“不是,是做成衣,成年男子穿的那种。”
“你看到他成年的样子了?”温弦些许惊讶。
“嗯嗯,就大概,这样,这样。”女子点头,边说边比划。
温弦无奈叹了口气,抬手一挥,一件新衣出现在桌上。
“还是哥最厉害!”
说完,女子拿起衣服,凝眉思索了一会儿,紧接着手指泛起灵光,在衣上刻下一行字,喃喃道:“这样就更完美了。”
“你写在那处,穿衣的人根本不会发现。”
“我才不管,他是我心尖上的宝贝,就要写在这里。”
“傻丫头。”
两人谈笑连连,和睦温馨,而安翊在一旁看着他们手中的衣服,满目震惊。
因为那件衣服,与他身上的,一模一样。
安翊缓缓走向女子,想要看清她的脸,可就在此时,梦境破灭,所有东西都消失成空。
……
安翊疲惫不堪地睁开双眼。
昨晚,不论是假死,还是做梦,总有一些真实无比的画面如潮水一般,猝然涌进他的脑海里,而一旦清醒,那些记忆又会被迅速打碎抽走,仅剩下一些模糊的碎片,导致他的脑子一片混沌。
安翊抬眸,看到冷清舒守在他身旁,依旧阴沉着脸,像是一夜未眠。
“冷清舒,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温老板和一个蓝衣女子,她……”
话音未落,冷清舒蓦然瞪目向安翊看去,浅淡的瞳孔惊得发颤,双唇微张,欲言又止,可最终还是沉默未开口。
安翊很早便明白,冷清舒知道自己的身世,但是处于某些原因,他不想告诉自己。
“没事,我不问了,头疼。”
安翊捂着脑袋笑了笑,随后站起身,骑上小黄,向前飞奔。
“冷清舒,跟上!”
冷清舒闻声而飞,紧随其后。
待两人离去,树后缓缓出现一个人影。
那人朝两人离开的方向望去,忽然间,一只黑羽八哥从树下飞下,停在他肩头。
“辛苦调教的徒儿,就这么放他走了?”八哥未开口,话却从腹中传出。
“他不属于这里。”乌明冷言。
“你不想寻回记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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