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刺客至以身相护

“沈将军铮铮铁骨,真乃我辈楷模!”赵襄唏嘘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正事,和李子默聊起来。

“李大人,晚辈这次来,一是问候沈将军,二者就是特地来拜访您。”赵襄道,“我从京城来到直隶,一路上问起来,百姓对您都是赞颂有加呢。”

“殿下谬赞,下官只是在其位谋其事罢了。”李子默语气谦卑。

赵襄喝了口茶,平声道:“我久居深宫,经学论著、治国之道也背了十几年,太师老先生总叫我们为父皇分忧,可我如今尚且不满二十岁,满肚子经史子集,真要用起来却自觉无才也无能,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要踏踏实实从地方政务学起,这便自作主张来拜访您,想请您指点一二。”

李子默笑着摇了摇头,“三殿下既然看得起下官,那下官就冒昧直言了。殿下贵为皇子,地方吏治固然要熟悉,否则整日深居宫中,被那一纸奏疏糊弄着糊糊涂涂过日子,自然不成。但臣看您器宇轩昂,胸有大志向,在几位皇子之间也是出类拔萃,必有大好前途。您要学的是如何“用官”,而非如何“做官”。为臣子的,最盼望的就是遇上能明辨是非的圣明君主,您知人善任,自有那些有勇有谋的臣子为您开拓基业冲锋陷阵,至于那些府衙里的鸡毛小事,实在无需过多涉及。”

赵襄听此言,不住点头,诚心道:“大人这话让晚辈受教了。说实在的,我母家没什么权势,这些年我在国子监里,也几乎无人问津,也从来没人教我这些。李大人肯对我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晚辈感激不尽。”

他到底年轻,一时憋不住,又多说了几句,“自从您三年前直言进谏,被父皇免去御史中丞的职务,我就看出来了,您是朝廷里难得的诤臣。但父皇后来明明已经下令按着您的提议执行,却还是将您贬出朝廷。我觉得父皇那件事确实做错了,他被朝中大臣挑唆,一时昏了头,给您降下个莫须有的罪名,实在……”

“殿下不可妄言!”李子默听闻此话,当即绷直了身姿,俯首行礼,“三殿下,三年前那件事完全是下官的错。下官方时年轻气盛,言语激切有损圣尊,实在是大逆不道,皇上为了保全威严治臣之罪是情理之中,未有不妥之处;而圣上依旧采纳臣的建议改革新政,乃是圣上深明大义,体察百姓。皇上如此处置臣心甘情愿,绝无怨言——皇上没有做错,也请三殿下万万不可再与旁人道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话,实在是有损殿下名誉,下官也将因此死无葬身之地。”

“好,我不提就是了,这里没有旁人,大人不必如此紧张……”赵襄忙道。

……

沈穆方才走出门,清了清咳麻了的喉咙,没急着走,在中堂外多站了一会儿。听见里面的谈话,觉得李子默虽然嘴上无怨无悔,心里到底还是意难平吧。

他悄然叹了口气,准备离开。

沈穆打算离开,忽觉面前一道劲风,他当即一个翻身躲过,只听“镪”的一声,电光火石间,一枚匕首堪堪擦着沈穆的额头而过,“咚”的一声钉在了门檐上!

沈穆目光一冽,倏然抬头。

霎时间,七八名蒙面黑衣人自屋顶凌空跃下,七八个刀光闪过,沈穆到底久经沙场,立刻就稳住身形,顺手绊下一个黑衣人,一个闪身躲开那人劈头而来的刀锋,回身一把抓住对面人持刀的手臂,用力一拧,只听“咔嚓”骨裂之声,沈穆顿时把对方的刀卸了下来。

他立刻回身,却见身后依旧有七八名黑衣人手持大刀,直接冲入堂内!

沈穆心中大惊——三殿下还在里面!

“快护好三殿下!”沈穆朝身后的戴凌若大喊,自己立刻抄起地上的刀,踏进门内。

堂中此时只有李子默、赵襄、李子默府上的那位老管家以及随同赵襄而来的两个小仆从。几人都不会武功,顿时惊慌失措。

还有楚玉离——楚玉离尚且隐在屏风后,无人发现。他原本静静听着两人交谈,忽见黑衣人冲进来,也顿时一惊,只绷紧了身子缄口不出声,紧盯着堂中情况。

戴凌若当先进去,抢在黑衣人之前把赵襄挡在身后。

那群黑衣人似乎是为着刺杀三皇子而来,劈头盖脸朝赵襄砍去,戴凌若护佑不及,一人趁机冲上。劲风卷过,赵襄吓傻在原地,只见一柄大刀已经朝着他天门盖儿砍来!

“后退!”沈穆朝赵襄一声断喝,下意识挡在赵襄身前,预备用自己手中大刀挡下迎头而来的刀锋。

楚玉离隐在屏风后盯着沈穆,双手死死抓住轮椅,霎时间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只觉浑身血液霎时凝结了!

只听“镪”的一声,黑衣人刀势太盛,沈穆被震得半跪在地,用自己肩膀抗住了刀锋,血顿时顺着肩膀流下。

沈穆翻转刀锋挣脱肩上重力,顿时借力起身,抡起一刀,直接把那人的头削了下来。

此时,戴凌若在堂下亦抽刀而下,剿灭最后一个黑衣人,沈穆忙道:“留个活口!”

沈穆话说晚了,戴凌若刀已入喉,一刀毙命。作为一个半瞎子,戴凌若真可算身手了得。

戴凌若懊悔地扔下手中匕首,扑通跪下,“将军恕罪,奴婢一时失手……”

“罢了。”沈穆长舒了一口气,觉得浑身紧绷的肌肉顿时软了。他稳住身形,忙看向赵襄,“三殿下没受伤吧?”

此时,府内其余家丁、奴仆都闻声赶来,看满堂血腥,顿时乱作一团。

赵襄被身旁两个小厮搀扶着,勉强稳住身形,他第一次遭此暗杀,早已吓得六神无主,脸色苍白,“没……没受伤……沈将军,是谁要杀我……谁要杀我?”

沈穆回身看了看,满堂统共八个黑衣人皆身死——先前两个没有死的,也见事情败露,顿时服毒自尽,根本来不及挽回。

李子默方才缓过惊来,顿时擦了擦额上冷汗,在赵襄身前跪下,声音还有些发颤,“都是下官疏漏,出了此等意外……此地太过污秽,殿下受了惊,还是先移步内室休息吧。下官即刻从府衙调来差役彻查此事,绝不放过任何线索。”

他忙唤身后哆哆嗦嗦的几个家丁,“还不扶着三殿下先离开!”

“我去陪着殿下吧,指不定又出什么岔子。”沈穆强打起精神,对李子默道,“你去找人查清楚,这些刺客到底什么来头。”

“你能撑住吗?”李子默看他脸色发白,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没事。”沈穆按了按肩膀,他穿着深色衣服,因而血迹并不明显。

……

沈穆陪着赵襄到了里室,赵襄吓得胆都破了,捏着沈穆的胳膊,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谁要杀我?我隐匿行踪,悄悄来访,谁知道我今日会出现在这里?……谁这么歹毒的心要置我于死地……难道是我那两个好哥哥……”

他情急之下扯动沈穆伤口,沈穆不动声色把胳膊抽出来,声音镇定,带着些安抚,“别瞎想了——殿下来之前都跟哪些人透露过行踪?”

“父皇让我出宫历练,这事朝廷上下都知道。但我这次到直隶,却是悄悄来的,除了身边几个小仆从,也没什么人知道了……”

“殿下如何得知微臣在李子默这里的?”沈穆一直疑惑此事。

“是……”赵襄回忆了一下,“是宫里的小太监德善儿告诉我的。”

“宫里的太监又是怎么知道的?”沈穆觉得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德善儿当时就顺嘴一说,我也顺耳一听,也没问他怎么知道的……”赵襄抓抓脑袋,亦不得解。

沈穆心中纳闷儿,他不太懂宫里的事儿,只得缄口不言。

赵襄也在思虑此事,他低头想了好一会儿,忽然道:“对了,我想起来了,德善儿的义父是刘德顺,而刘德顺是韩公公身边的人……这会不会和韩公公有关?”

“韩则庆?”沈穆挑了挑眉。

韩则庆是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宦官,也算是宫里的老人儿了。当年当今皇帝赵珩生母早早去世,韩则庆身为宦官,几乎是从襁褓里一直照看着赵珩长大成人。后来赵珩继位,也十分信任这老宦官,准其参事议政,还给他兼任京城禁军武德司统领一职。

沈穆心中疑惑,觉得这一系列事情都颇为蹊跷,只得安抚道:“殿下放心,此事已经派人去查,定会水落石出。您只身出京,如今身边也没人照看,明日还是让微臣护送着您一同回京吧。”

赵襄惊魂未定地道:“好……沈将军,今日多亏了你,要不然……要不然我就要不明不白地断送在此处了!”

沈穆安抚好赵襄,又去了趟府衙找李子默询问有无线索,州郡的官吏听闻此事,也纷纷跑来询问。沈穆一直忙到夜幕降临,才回到府上。

他打了水,简单处理了下伤口,忙了一整日,忽然惊觉自己没有按时喂楚玉离喝药。

他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已经交代给戴凌若了,倒是不用自己瞎操心。

今日之事多有蹊跷,沈穆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回京去,却一时有些不适应。

他心里有一种很说不上来的感觉。

难道是老妈子做久了,往后不用伺候人了,就浑身不痛快么?

沈穆甩了甩脑门儿,看对面楚玉离屋子里还亮着灯火,只是依旧静悄悄的。

这小子总是这样安静地待在角落,从来不闹腾。

沈穆看着对面的一丝灯火,出了一会儿神,似乎在回忆往事,良久,他慢慢走到楚玉离屋门外,轻轻敲了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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