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热搜了吗？出事了。”

“没看，刚下班。”黎清扔掉手中的包，熟练地往沙发上一趟，头一歪，脚一伸，整个人舒服地陷进沙发里。

要是让她妈妈看到女儿这副模样，又要说她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没办法，没有比下班瘫在沙发上刷短视频更让人舒服的事情了。

“链接发你，赶紧看，热搜说西桠大学的榕树绞死了一个人。”闺蜜沈涵发来的信息，十条有九条都是八卦。

黎清点开热搜链接，发现一位用户上传了一个视频。拍摄者离得很近，镜头很稳，应该是架在了三脚架上。

视频里有一棵高大茂盛的榕树，伞盖巨大，或粗或细的气生根从枝干上垂下来，有些已经扎入泥土，成为新的根系，看上去就好像好几棵树长成了一片。

榕树是可以独木成林的物种，西桠大学里这一棵，少说也有百年树龄了。

前几秒没有什么异常，只是一棵大得出奇的树，黎清已经生出了不耐烦，伸出手想拖动进度条。

谁知，手指刚触及屏幕，画面里的榕树忽然动了。

不是被风吹动，而是垂在空气中深褐色的气生根，忽然像蛇一样扭动，交缠成一股，最后猛地抓住了一个路过的大学生。

没有任何过渡，榕树繁茂的根系瞬间收拢。

霎时，那人的躯体就被绞成了扭曲的姿态，根与根之间大力挤压，爆出了红色液体和肉块。

鲜血飞溅，喷洒到地面，其中一滴血，洒在了屏幕右上角，往下坠落，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镜头忽然开始急速晃动，像是拍摄者落荒而逃。

视频到这里就停止了。

黎清将屏幕推远，皱着眉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给闺蜜发信息：“假的吧，可能是AI合成的。”

沈涵给她发过各种各样的视频，要么是天上掉下个林教头，或者是水猴子上岸变身机甲战士，一个比一个离奇，全都在挑战人类智商底线。

偏偏沈涵还都信，她闺蜜脑子一根筋。

“看着很真啊……真的是AI啊？我又被骗了？”沈涵发来语音哀嚎。

“谁家好人蹲在那儿拍一棵树，镜头提前就架上了，而且你看这气生根，先是小小一条，一下子膨胀到那么大，都卡帧了，制作者发出来之前也不修一下BUG。”

黎清给血肉模糊的界面截了图，放大，再放大，圈出气生根，顺手给闺蜜发过去。

确实像AI合成的，一下子膨大的气生根就像晃了眼一样。

“好吧。”沈涵被说服了，转头问起：“你下班吃什么？”

“我点个麻辣烫。”

黎清关掉聊天界面，打开外卖软件点了餐，换了个方向瘫着。

她家沙发很柔软，触感很好，黎清时躺着躺着就开始犯困，整个人好像被水包裹，变成了无脊椎动物，像要融化了。

白天上班太累人，她们事务所做安保业务，咨询窗口的椅子没有靠背，黎清要端坐一整天，给人工智能打下手。

嗯，她打下手。

潘多拉的魔盒被打开后，不过短短十几年，联邦各国的人工智能迅速发展，已经能替代许多岗位上的人类。只不过如今技术还没到神乎其神的地步，这些玩意儿和真人还有些差别。

事务所的机器人运行能力偏低，分不清咨询人口中“你家套餐很牛啊，卖这么贵”到底是夸奖还是嫌弃，以及“行，你真行”到底是行还是不行。

黎清的任务，就是在它们脑瓜子嗡嗡响，程序出错的时候，进行纠正。

听着挺轻松，但这小破公司老是缺人手，在安保型机器人不够的时候，黎清这个做接待的偶尔也要跑业务，帮人充充场子，或者护送小孩上学，一个人打三份工。

黎清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

糟了，好像睡过头，天已经完全黑了。

她想点开手环看时间，使了半天的劲儿，手却没抬起来。

黎清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等等，手呢？怎么感觉不到手了？

她再次用力，糟糕的是，脚也感觉不到了。

明明五感还在，能视物能呼吸，也能听到楼上砍排骨的声音，但身体却好像融化了一样使不上力气，整个人陷在了一个封闭的空间里。

她使出全身的劲儿挤了挤，想要支起身子，这一次努力终于有了效果，她往上挪动了一寸，看到了一丝光线。

借着这丝光线，她看清了所处空间的墙体颜色，米白的，和她家沙发一个颜色。

这里头的气味儿闻起来也像沙发，一股子皮革味道，一转眼还看到一颗陈年老瓜子壳，和一堆离头出走的头发。

不对……等等。黎清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是她的头发，她好像陷进沙发里侧的缝隙里了。

一个大活人会陷进沙发缝里吗？

当然不会，她又不是猫！

这沙发的高度加起来也就到她小腿，如今却把她捂得严严实实。

黎清的思维和公司的人工智障一样，变得无比混乱。

多次尝试调动四肢，黎清终于找回了一点身体的控制权，感觉很奇怪，她的身体好像在流动，伸出手时，调动的不是手指，而像是一团不可控的东西。

可她的视野范围不到一百八十度，她看不清自己的模样。

她一步一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挪出缝隙，确实是她家沙发没错，她睡着后从沙发上滑下去了。

屋内的景象没有变化，只是陡然间放大了数倍，吊灯落在她视线中，还发生了曲面变形，像隔着水珠观察物体一般。

黎清沉默了一分钟，她是不是还在做梦？可她现在扇自己一巴掌确认痛感都做不到。

她放弃了，摆烂了，在沙发上躺了一分钟，一分钟后，事情毫无变化。

黎清终于认命，收拾好心情，接受了她已经不是人的事实。

从沙发探出头往底下望，手环脱离她的手腕滑落在地，孤零零地躺着。

黎清探出身子想要捡起手环，赶紧给谁打个电话求救，随便谁都行，只要能把她这滩烂水捞起来，拿个杯子装着也好。

谁知，这一探，她重心不稳，柔软的身体一下子从沙发上滑了下去。

这一秒她下意识回头，试图伸手找拉扶的东西，可抓了个空。

不过，当身体呈九十度时，她看清了自己的模样，她的身体，是一滩透明的、流动的水。

什么玩意儿？

被她砸个正着的手环发出了警报提示。

[您的手环检测到液体包裹，请确认是否处于水中，如果是，将开启水下模式。]

黎清：……啊？

这个世界终于癫成了她想不到的样子。

她变成液态的了，成了名副其实水做的女人。不知道以后流眼泪的时候别人能不能看得出来。

黎清无法适应自己的身体，就好像初生的婴儿，不知道四肢该如何摆放，摸索了半天，她终于学会在地上扭曲爬行，像一个会动的史莱姆。

但她不是史莱姆，她的身体像水一样，流过凳脚会自动分成两股，然后又汇合在一起。

她真的变成水了。

手环无法识别她的瞳孔，打不开，没法发出求救，黎清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变回来，难不成下半辈子都要保持这种状态？

天杀的，她还没有吃到麻辣烫！

黎清流淌到厨房的时候，大门咚咚地响了。

“你好，外卖，出来拿一下。”麻辣烫来了，幸运的是，来送外卖的是个男人，而不是送餐机器。

“大哥！救命！”黎清嚎了一嗓子，上天保佑，她还能发出声音。

她一边呼救一边往门口龟速挪动，脑海里盘算着，送餐的大哥会不会把她送到实验室，要是送到实验室，研究人员能不能把她变回来。

她还想当人！

可是，门外没有任何回应，送外卖的人好像放下东西就走了。

黎清不死心，好不容易来个能帮她的人，她觉得还能再抢救一下。

房门横在她的眼前，黎清从未觉得这扇门如此高大，她的身体瘫在地上，不到十厘米厚，无法触碰到门把手。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她很快发现，自己可以从门缝里挤出去。

她将身体压成一团，尝试着像调动四肢一样调动这团柔软的液体，经过不懈努力，三分钟后，她终于将头探出了门外。

第一眼，她发现了放在地上的麻辣烫。

第二眼，看到了溅在塑料袋上的血点子。

不是小小的一滴，而是一大片，从塑料袋流淌下去，沿着门口漫延到外面的走廊。

黎清的大脑再次宕机。

顺着血迹抬头，穿着外卖服的大哥躯体扭曲成麻花的模样，被一株西瓜藤吊在空中。

洒了一地的血混着诡异颜色的固体，让空气中充斥着难闻的味道，大哥的裤腿还在滴血，血滴掉在地上发出啪嗒声，砸在血泊里，声音像催命的符咒。

死人了。

这凶杀现场，和西桠大学的榕树杀人视频一模一样！

这样的场景太过猎奇，黎清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认出了缠着尸体的那根西瓜藤，那是隔壁邻居种的。

黎清住的公寓呈回字形，中间像个天井，走廊的一侧是房间，一侧是花坛。

隔壁邻居往自己门前的土里，丢过几颗西瓜籽。最初不过是基因作祟，什么都想种一下，这西瓜籽也不负众望发了芽，长了藤，黎清回家时还好奇去看了一下长势，还是个小苗苗，手臂长短。

但现在，这西瓜藤足足有三米长，小腿粗细，藤蔓紧紧缠着送外卖的大哥，越缩越紧。

出事了！黎清意识到，这个世界不止她出了事，所有一切都乱了套。

转角处的电梯门哐当两声打开，又走出两个人，像是下班刚回来。

黎清将身体缩回门缝半截，大声提醒：“别靠近花坛！”

可是声音一出，那两人的第一反应不是听劝跑走，而是好奇谁发出的声音，他们看不到走廊里有人，只好靠近花坛，越过天井打量。

当他们看到被吊着的人类尸体时，已经晚了。

花坛里风雨兰扁平细长的叶子忽然伸长，卷住了这两人。

叶片薄如刀刃，嵌进肉里，黎清能看到转角处被吊着的两人骨肉扭曲。她瘫软在地上，恍惚间听到了骨头折断碎裂发出的细碎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黎清看到西瓜藤的嫩绿色被血液浸透，变得更加鲜艳。

结合看到的热搜，黎清得出了一个结论，植物变异了。

她忍着恶心和恐惧，缩回了门缝。但是，她很快意识到，她家里也养了植物。

阳台上有一株吊兰，那是她妈妈早些年养在阳台的植物，妈妈搬走后，黎清只负责一周浇三次水，有时候忘记了，可能连水也不浇。

但朝溪市空气湿度大，这吊兰竟然还好好地活着。

什么吊兰，现在要把她变成吊死鬼了！

阳台的门没有关，隔着玻璃，黎清看到吊兰依旧是满满一盆，悬挂在阳台的墙面，一些斜生的匍枝顶端还长着新生的幼小植株，枝叶舒展，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

可能是她多心了，黎清小心翼翼地流淌到推拉门附近，试着把玻璃门关紧，即便是吊兰也变异了，至少有扇玻璃门能挡一下。

但是，当她挪腾过去之后，她才意识到，她没手。

一用力，人还从门缝挤出去，钻到了阳台。

完蛋。

这一次，她很清楚地看到这些植物，是如何舒展了枝叶、延伸、膨大，枝叶席卷过来时如同捕食的猎豹，弹射起步，一瞬间对着目标发起了进攻。

只眨眼间，黎清就被吊兰的枝叶包裹，没给她任何逃走的机会。

但是，预想中被挤压成肉饼的场景没有到来，黎清从叶子间滑落下去，砸在了地面。

噢她忘了，她是水。

水怎么能够被绞杀？

家里这些植物主要靠根系吸水，叶片的吸水功能并没有强到能瞬间吸走黎清的程度，偶有两三滴水珠残留在叶片上，也很快滑落在地和其它水分混合。

当吊兰第三次穿过她的身体，她又第三次从缝隙间落到地面上时，黎清已经能够平淡地面对吊兰异化的事实，冷静地思考目前的处境。

这里的植物发生了变异，不是一瞬间发生的，早在一个小时前，西桠大学的榕树就出了问题。

为了获取信息，黎清挪动了位置，尝试了几次和吊兰拉远或拉近距离，她发现吊兰能够识别动物的存在，攻击范围为两米。

在攻击范围内没人时，吊兰会维持原本无害的植株状态，一旦有猎物进入它们的狩猎范围，就会立刻延伸发动进攻，既会伪装，也会捕食。

黎清意识到，自己错怪沈涵了，这根本不是什么AI合成的视频，这是真实存在的，她们生活的星球出现了难以理解的怪事！

变成液体的黎清，阴差阳错地逃过了被挤扁的命运。但是，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好运，夜间变异的植物似乎开始增多，黎清在阳台上能听到楼下的惨叫。

她探出头，朝阳台外面看了一眼。

现在是晚上七点五十九分，小区有好多人在散步。她们的小区，当初以环境舒适为买点，绿化做得极其用心，水泥路两边，铺着绿化草坪，种着各种会开花的树木。

往日里都是一派祥和的景象，空气中还有淡淡的栀子花香味，但如今，所有人都在慌不择路地奔逃。

小区的变故已经发生了，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死在了灌木丛里。

开始是一个人，然后是围观的路人，无论男女老少，动物人类，全被无差别进攻，刺穿、绞杀。

不过一分钟，楼下已经没有活人，整条路都是飞溅的血肉，昏黄的路灯照着那些人的尸体，宛若地狱。

不知道哪一层传出惊恐的尖叫和哭闹，几秒后，又归于平静，整个小区传出此起彼伏的呼救，都没有维系太长时间，呼救的人很快就安静了。

黎清想起来，好多人家里喜欢种植物，即便逃出去，她这栋公寓走廊也有植物，没有地方可躲。

不知道哪家的小孩在呼喊着叫妈妈，黎清心中一跳，她离开吊兰的攻击范围，流淌向手环——她的妈妈不知道怎么样了。

手环无法识别黎清的面部，指纹、虹膜，解锁的方式黎清现在全都没有，这个小小的手环，她竟然无法解锁。

时间走向八点，正在暴力破解手环的黎清，听到了一句怪异的机械声。

令她恐惧的是，声音不是来自外界，而是在她的脑海里。

它用着高昂喜悦的语调，欢天喜地告知黎清：“入侵开始，恭喜您觉醒液态人身份，请详细阅读以下说明手册，保持头脑清醒，祝您好运！”

感兴趣的朋友们请点个收藏吧，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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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植物异变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