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们回身经过先前的酒家之时,正好碰到莫明萧和高纪文走出来。莫明萧见面道:“云公子和白姑娘这是要回去了?”
云北辰道:“我们正要去郊外看人比武,二位可否有兴趣?”说到比武,高纪文就来了兴头,忙道:“前日我去了一趟,出场的竟是一群酒囊饭袋,比到今日也该有些厉害角色出来了。大家如此凑巧,不如一同去。”
莫明萧虽不喜随意出手动武,却也是个好此道的人,“今日正好大家撞了个正着,不如都去看看。”
几人说好在神农镇东门的大石处相会,高纪文去客栈马棚牵出自己的马,莫明萧恐父亲有所责备,就另寻他处找了一匹马过来。四人策马向东不到数里路,果见前方小山崖脚下的一块空地上人头攒动,不时还隐约听到喝彩叫声。高纪文扬鞭指道:“就是那边了,有人划了块空地用做比武场,我们快过去。”
栓好了马儿,四人走到人群旁。这里是荒郊野外,自然没有桌椅遮篷,前来的人或站立,或席地而坐,有些讲究体面的人用衣裳布料铺在地上再坐下。高纪文看了一眼,不免要炫耀一番自己的阅历见识,“这里差不多有两百来人,你们看,那边坐在地上的七人是巢湖帮的几位帮主,那边站的是九华山的平九师徒,左边站着的是霹雳门的弟子……”高纪文一连说了好些个门派的人。
白晓寒却一眼瞥见站在西北角的追魂四刀鬼,他们中间还坐着一个头戴方巾,身穿棕黄锦缎袍子,有三寸胡须,一脸富贵的老人,那位老人怀里还依偎着一个美妇人,那美妇人媚眼朱唇,不时掩面细语娇笑,竟有几许相识之态。云北辰身感白晓寒拽着自己的手臂不放,整个人儿往他背后掩去,便知她许是见到了认识之人。举目望去,看到了一个中年书生手持纸扇神态自若地站在人群中,那人就是他们在千花镇客栈遇到的周子穆。云北辰侧头小声笑道:“你今儿是姑娘打扮,还怕别人认出你来?”
白晓寒不知周子穆也在此处,她只晓得追魂四刀鬼在人群中,心道:“说的不错,那四人只是一群胆小鬼和笨蛋,有什么好怕的?”于是坦然地从云北辰背后钻了出来,镇静地整整云鬓,抬头之际,这才正好看到了前方人群中的周子穆,心想他果然是来了神农镇。
这时,比武场上和周围人群中爆出一阵响声,原来是九华山的大弟子王大石输了,另一边幽灵谷的迟素灵意气风发地一扬袖中的三尺白绫,归到自己的坐处,门人立刻端出茶水递与她。王大石乃是替师出战,不幸技不如人输给了一女子,灰头土脸地走到师父平九面前跪下,愧颜道:“师父,徒儿对不住您老人家。”
平九却甚是平和,“输了也好,你们几个总算是知道这天下有多少能人了。我们就此回去,尔等几个好好地给为师在九华山用功习武,往后别再丢了九华山的脸面。”说着,九华山的众徒弟和平九便动身而去。
那迟素灵雅号白绫仙子,实际上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女人,“仙子”的称谓是她年轻时得的雅号,竟被人叫到至今,而且此人驻颜功夫奇好,到现在还是风韵犹存,只见她饮完一杯茶,休息片刻后,走到场中央,大声叫道:“还有哪位英雄好汉出来应战?”
这时从西南角传出一声:“我,我来!”众人皆道是谁。走出来的却是一个毛头小伙,五短身量,后脑勺尚有一条麻花小辫,向迟素灵持剑作揖道:“晚辈花不坠,前来请教仙子的高招。”
迟素灵是幽灵谷高辈分的了,见一个子矮小,看似不及弱冠的小子出来应战,笑道:“你这还在吃奶的小娃子,也要来吃我这白绫的招儿?”
没想到那小伙子亦笑道:“或许仙子的白绫比那香甜的奶汁更加合我的胃口。”
迟素灵见这小子如此傲慢无礼,口出狂言,瞬间变了面孔,厉声喝道:“那我就来教训教训你这不知好歹的小娃子!”说着,她袖中的三尺白绫向花不坠胸口袭去,这一招当真是又快又狠。
谁知这花不坠竟灵动地一跃而起,躲开了迟素灵的三尺白绫,且在半空中蓦地身体倒挂,犹如雄鹰般向下俯冲,一柄长剑直直地向迟素灵刺去。
幽灵谷一派尽是女子,无论是剑派还是绫派,练的都是身法飘逸迅速的步子,迟素灵脚尖一点,往后飞退数丈,然后再脚尖一点,向一侧飘去。花不坠虽轻功不佳,但也极力一路紧跟相逼。不时众人只听到丝丝帛裂之声,定睛一看,原来迟素灵的三尺白绫竟被花不坠用剑割成了数段,飘落一地。
迟素灵见自己的白绫被他割断,大惊之余,顿时玉容失色,勉强踉跄定住身部。面前的花不坠则是笑嘻嘻地站定,扬剑道:“仙子可还有高招?”
迟素灵平素是个暴怒的个性,心想绝不能输给这么个毛头小子,忽地喝道:“尝尝我的穿心小剑!”原来这迟素灵的袖中不止有白绫,还有一柄一尺长的短剑,转眼间已向花不坠刺去。此时的迟素灵早已方寸大乱,全无半点镇静可言,刺出去的短剑只有莽劲,算不得灵巧招数。
花不坠轻松地挥剑格挡,就把迟素灵的短剑击落在地,只见他又笑嘻嘻道:“仙子,你可看好了!”说着,他手中的一柄长剑又刺向迟素灵胸口,逼得迟素灵一时无处可躲,惊得一旁幽灵谷的众位女徒全都失声喊道:“师叔,小心!”
周围观看之人皆是紧张地屏息观看。到了一发千钧之刻,花不坠却停住了手势,那柄剑的剑尖离迟素灵的胸口正好一寸,真乃万险!花不坠收回了刺出去的长剑,他深知自己已经赢了眼前的女人,于是再次拱手道:“仙子承让了!”
迟素灵惊魂未定,手抚胸口,心跳怦怦,眼见自己已落败,哼声拂袖走到一旁。
这一场比试真乃精彩之极!众人齐聚喝道花不坠功夫了得,相互交头接耳地问这少年是从哪里来的,然而众人纷纷摇头不知。白晓寒问道:“是不是输了的人要打道回府?”
高纪文道:“正是。”
白晓寒继续道:“但要是不出场不就不会输了,也不用回家去了?”经此一说,云北辰和莫明萧皆是心中一抖,不是正有这个理吗?
高纪文却道:“大家说好的规矩是比武定去留,直到生魂草成熟的前一天,也就是四天后,到那时留有几人算几人。可是你们谁认得刚才出手的花不坠?”只见三人均是摇头,皆道从未听说过此人。
高纪文道:“我也算是在江湖上走动频繁之人,有大名气小名气的人都听过一遍,就是从未听说过花不坠这号人物。你们说他今日一战,明日传到江湖上,不就立了名吗?”
白晓寒听后方才明白透彻,拍手道:“对啊,这样的比武虽说不正式,连坐的地方也没有,可来的人终究都是在江湖上走动的人,若是站出来赢了几场,不就给自己树立威望名信了吗?我看啊,像花不坠这样的人物还不止一个两个呢!”
高纪文浅笑道:“姑娘说的甚是。”
之后他们连看了几场比试,有巢湖帮的三帮主侯白浪,西域的金明子等人出来挑战,却一直是那花不坠一枝独秀,技压一时。直到下午申时,也没有哪人能胜得了他。战败而归的一共有六人,这六人代表的四五十人按照规矩都得打道回府。剩下的人约好明日早上辰时还在此地,再论高下。
云北辰和白晓寒上马和莫明萧高纪文二人作别。高纪文看他二人是要赶往别处,抢问道:“二位不住在镇上的客栈?”
云北辰道:“我们来的时候客栈均已客满,无奈只好在野外露宿几日。”
高纪文不由地再看看白晓寒月华一般的容貌,不免心生怜惜,说道:“夜里风寒露重,二位怎可住得安心?”
云北辰看高纪文的眼神总是不经意间往白晓寒身上看去,明白了他的几分意图,解释道:“也不算是露宿野外,我们正好找到了一处破旧的房舍,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地儿。”
他们说话之时,白晓寒一直在一旁面带浅笑地等候,不插一语。
待高纪文无话可说之时,四人道别,云北辰和白晓寒骑马远去。在路上,白晓寒道:“你好像不太喜欢高纪文。”
云北辰道:“我的确不喜欢这样的人。”
白晓寒笑道:“就因为他喜欢使暗招?”
云北辰道:“他这人恐怕不仅会使暗招,心里也想着许多暗招。”
白晓寒听了呵呵笑出了声,道:“我哥哥的暗器功夫比起高纪文来不知高出多少倍,而且他谋事也厉害得紧,可我却看不出你不喜欢我哥哥呀?”
云北辰被白晓寒的问题绕得烦了,于是道:“快些赶路,别多说一些有的没的话。”白晓寒见他有些恼了,却心情大好,更是轻声呵呵地笑个不停。
两人行了二里多的路,云北辰忽然凝神听得身后远处的马蹄声,再仔细一听,应该有五匹人马,正往他们行的道儿上来。身后的马匹奔跑得甚急,好似在极力往这儿追赶。云北辰是个心思缜密之人,心中唯恐那些人是来追赶他们的,可是转念一想,他们与其他武林中人没有丝毫仇怨,说不定只是过路的罢了,思虑万千之后,又想到这条道儿是通往神农镇西郊的,若是那些来镇上的外客,多半是住在镇上客栈,应该不会走这条道儿。因此心中又多了一份担忧,心想还是避一避的好,免得出了岔子。
于是,云北辰勒马喝停,道:“有人在后面追我们。我们先下马。”只见他纵身跳下马背,走到白晓寒身旁,“下来。”白晓寒看他面色严肃凝重,亦知可能有危险,也下了马。
云北辰听到后面的马蹄声已越来越近,来不及掩藏两匹马,就拽着白晓寒往一旁土凹子处的草丛躲去,白晓寒喊道:“哎,我的锦被还在马上呢!”
云北辰喝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你的锦被,大不了再买一条!快过来!”
两人在草丛中躲掩了一会儿,果见有五个黑衣蒙面人分别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过来,他们见到两匹失了主人的马在此地悠闲地吃草,便纷纷停住了□□马蹄,在此地转悠几圈,好似在寻人。其中一个蒙面人道:“马还在,人肯定就在不远处。我们分头去找。”说着,五人各自分头去搜。
白晓寒听到这几人果真是来追他们的,小声道:“他们是谁?”云北辰示意她别说话,小心被人注意到。
这时,两人突觉头顶处的泥石松动,有一个黑衣蒙面人恰到他们所藏的土凹上头,幸好两人躲藏之处不在蒙面人的视线内,这才免于被发现。白晓寒正当心惊胆战之时,眼见左手臂处有一条百足蜈蚣爬过,不禁要张口叫出声来,但还没出声,就被云北辰用手捂住了嘴。那条蜈蚣看得让人着实觉得恶心害怕,白晓寒只得偎在云北辰怀里,双眼紧毕,不敢动弹。
过得片刻,云北辰听得马蹄声已远,才松开手,道:“没事了,起来吧。”白晓寒却仍旧未动,支吾道:“你看那条蜈蚣爬走了没?”
云北辰笑道:“溜进你袖子里去了。”他这一戏弄,立刻把白晓寒惊得跳了起来,拼命地甩着袖子,“怎么办?怎么办?”说着,两眼通红得要哭出来了。
云北辰方道:“骗你的啦!”一边说,一边替她拂去头上的杂草和泥土。白晓寒一听他是在耍自己玩,使劲推他开去,娇怒道:“你竟敢戏弄我!”
云北辰却道:“谁叫你平日里也喜欢捉弄人。”
白晓寒看他们俩刚才骑来的马还在,心里宽慰不少,道:“哼,不就是五个人吗?我们用得着躲到那泥凹子去吗?又脏又恶心的。我就不信你打不过他们几个!”
云北辰望着路的远方,双眼深邃,自顾自地道:“就是不知道那几个人是什么来头,为何要追赶我们。我们并不住在神农镇上,除了今日的莫明萧和高纪文,并无与其他人有只言片语的交涉,怎么就追上我们来了呢?而且那几人黑衣蒙面,一看就知道不是善类。”
白晓寒道:“你说会不会是莫明萧,亦或许是高纪文?莫明萧虽说是神农堂的少爷,但是我总觉得神农堂那个地方有点古怪,还有那高纪文,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云北辰道:“应该不会。莫明萧的武功来路不清,但我看此人倒是个正人君子,心中慈悲坦荡,而那高纪文虽说行事毒辣,但此人出自连锥门,我听说连锥门这一趟一共来了四人,断派不出刚才的五人来。”
白晓寒道:“好了,猜不出便猜不出,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你看,太阳都要下山了。”于是二人牵了在草丛中低头吃草的马儿,继续前行。行了一段,云北辰心中一紧,暗道:“那几人刚才明明是朝着这个方向去的,那莫先生岂不会有麻烦?”一边心里焦虑,一边挥鞭策马,加紧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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