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

这日,张家酒肆老板张平的儿子浮生驾着驴车到城里给一家酒家和一家客栈送酒。客栈里的伙计搬完了酒坛之后,叫浮生到掌柜那里去结账。浮生收过了银两,转身恰巧跟一名白衣男子相撞。浮生本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材尚且矮小,还未完全长大,刚才他的头正好撞在了对方的胸膛上,揉着脑袋,看到对方穿了件白袍,当下脱口而出道:“啊,对不起了,云公子!”

抬头一看,他才发现自己认错了人。对方大概有**人,每人穿着灰色格子长袍,为首的一人,就是刚才被他撞到的那人一身素衣格子长袍,身材高大,气质却甚是温和。浮生低着头,红着脸再次地说了声对不起,揣着刚才掌柜给的银子,一溜烟地跑出了客栈。至始至终,那白衣人都没有对浮生说半句话。浮生回头看看站在客栈门口的那群人,才隐约发现那白衣人腰后插了一支玉箫。

每次到城里送酒都是浮生最开心的时候,而且这次掌柜给的酒钱不少,浮生回去的一路上都心情无比舒畅,他斜坐在木板驴车上,双脚一荡一荡,手中挥舞着刚吐绿的柳枝儿,欣赏着沿途的初春景象,一时不注意竟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但丝毫没有影响心情,口中还轻声地哼起了家乡的乡野小调。

突然,身后传来簌簌之声,有人喊道:“请留步!”声音迅速地由远而近。浮生回头一看,正是之前在客栈遇到的那几人,暗想:“我已经道过谦了,他们跟来干什么呀?”心中不免害怕焦急起来,手中的柳枝不小心一晃,竟挥到了驴背上,驴子受了鞭策,加快了脚步往前奔去,震得木板车咯噔咯噔直作响。

令浮生更加惊恐的是,有两个人竟然从他的头顶呼啸飞过,轻飘飘地落在他驴车的前方,挡在道儿上。浮生生怕撞倒他们,连忙拉住了驴子。紧接着,后面的人也立刻赶到,霎时把这个年轻人团团围住。

浮生不明就里,只知这几人身怀武功,又人多势众,自己只是一个卖酒的穷家小子,心中惶恐之极,哆嗦着从驴车上跳下来,还不小心歪了一脚,站直了之后,颤颤巍巍地问道:“各位,有什么事情吗?”

那位一身素白格子长袍,腰后插有一支玉箫的人站出来,问道:“小兄弟可否认识一位姓云的公子,此人名叫云北辰,身长七尺有余,长眉长眼。”

浮生道:“我的确知道一位姓云的公子,他常到我们家酒肆来喝酒,不过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叫云北辰,但听你的描述,倒也差不多。”

眼前的人双目中似乎闪过一丝神光,脸上浮起温和的微笑,继续道:“依小兄弟的意思,他就在汾州附近?”

农家小伙子性情直率坦诚,不知眼前的这几人到底是何来路,就一股脑儿的把知道的说了出来:“我家住在杏花村,就是以酒闻名的杏花村。至于云公子住在何处,我们大伙儿都不知道,因为他和白姑娘每次都是来无踪去的无踪。他们不住在杏花村,不过应该是在汾州。”

听浮生说完,白格子长袍的人轻轻地点了点头,神情中若有所思。浮生见对方不再发问,于是道:“我现在可不可以走了吗?我阿爹还等着我回去帮忙干活呢!”

白格子长袍的人微微一笑,道:“多谢小兄弟,你可以走了。”说着,让其他人让开了道。

望着浮生的驴车渐行渐远,就有人说道:“这小子说的应该就是少主了吧。”

白格子长袍的人叹道:“我们还未见到少主的人,不能擅自下定论。我们先到客栈安顿,刚才小兄弟说那位姓云的公子经常到他家酒肆喝酒,到时候我们到那家酒肆查探,难道还找不出真假来?”

话一甫落,几人纷纷掉头回汾州的客栈。

原来这几人正是出自云城,为首的一人是云城新任的左护法行泱,此人师从静静居静炎长老,为人谦和有礼,温文尔雅,武功更是得了静炎长老的真传,上一任的左护法不幸辞世,云城主力排众议,封了年轻的行泱为左护法。此番,云城主派遣左护法和座下护卫队中的八人出城寻找流亡在外的云北辰。

浮生回到杏花村的张家酒肆,看到云北辰和白晓寒正在酒肆里饮酒吃菜,便上去打了声招呼。接着便回身要到父亲那边去帮忙温酒,刚走出两步,心内踌躇了两下,又走回来,向云北辰问道:“云公子可是姓云名北辰?”

云北辰一听,心中一抖,这里的人皆知他姓云,却没有一人知道他真实的姓名,浮生从城里送酒回来,却一下子问了这个问题,不免要他心生疑虑,于是道:“你从何得知云北辰这个名字的?”他只问了浮生问题,却没有直接说明他的名字。

浮生“哦”了一声,道:“我到城里的福祥客栈送完酒,正好碰上了几个人,在我回来的道儿上,他们跑来问我认不认识一个叫云北辰的人。我就说我认识一位姓云的公子,也就是公子您了。”

云北辰道:“问你话的那几个人什么模样,穿着打扮如何?”

浮生道:“一共有九个人,全都是高大威猛的男子,为首的一人是一个身穿素白格子长袍的人,他的身上带了一支玉箫。”

听到“玉箫”二字,云北辰便不再说话,低眉沉吟,左手渐渐地握成了拳头,搭在桌面上。白晓寒看他神情异样,就叫浮生先走吧。

“行泱,还有父亲的护卫队也来了。他们来找我?!”一面想着,云北辰握住拳头的左手发出咯咯的响声,让白晓寒吓了一跳,问道:“你怎么了?你认识那几个人?”

云北辰不答,突然站起来大步走出酒肆。白晓寒丢下酒钱连忙跟了上去。云北辰一路沉默,脚步飞快,白晓寒在后面跟都跟不上,最后云北辰所幸丢下白晓寒,踏着轻功,先行一步回到了山间小屋。

白晓寒回到山间小屋的时候,只见云北辰暗自坐在小屋前的大木桩上,面容沉寂得犹如一尊石像,知道她回来,头也不抬,眼睛也不眨。白晓寒知道他心中有事,担忧地望了他两眼,便回了屋。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白晓寒走出小屋,一看,他竟还坐在木桩上,还是原来的样子,不免揪心起来。

直到傍晚,太阳西斜,百鸟归巢,云北辰都没有站起来。白晓寒站在木屋门口,右手轻轻地搭在门框上,看着外面如石像一般的云北辰。她很少见到他这样,千愁万绪犹如一团乱麻堆在心里,却不知该如何是问,长叹一声,又回了屋。

初春的晚上,夜凉如水,林间寒风萧瑟。白晓寒躺在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心中暗道:“他该不会是还坐在外面吧?”原本她想披衣到窗口看看,想了一会儿,终究没有起来。

云北辰坐在木桩上,周身是彻骨的冷风,但此刻却不知寒意,他的脸上开始结了层淡淡的霜,表面平静如水,其实内心却是狂风骤雨,惶恐不安。原本都是按着自己计划好的走下去,却没有算到这个时候父亲会派人来寻找他这个不孝的儿子。父亲的意欲何在,他不知道。回去会受到怎样的责罚与待遇,他不知道。他在外五年,云城的人都不曾出来寻找,为何现在又来找他了,难道是城里出了什么事情,是父亲有恙,还是他们也知道了天池火山爆发的事情?在阴冷的夜空下,云北辰的双眼犹如结了冰的寒潭,又深有冷。

第二日早上,白晓寒起床出屋,院子里已不见了云北辰的身影,到另一间屋子一看,才见到他坐在里面喝着从杏花村带回来的竹叶青酒。刚要开口,却见他头发湿漉漉的,袍子的角上有微微的霜白,心想他真的是在外面待了一整晚。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使他如此不安?

云北辰见白晓寒站在门口,便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白晓寒进屋之后与他面对面坐下,这张木桌还是上个年头他砍了林子里的一颗老树做出来的,做工算是马马虎虎。云北辰给她斟了一杯酒,请她喝下。白晓寒犹豫着喝下了酒,一放下酒杯,就听到他说:“你走吧!”

白晓寒微微一怔,听得不甚明白,让他再说一遍。这一遍的回答是:“你走吧。之前都是我在利用你,你不知道吗?我利用你去闯四方山庄,利用你达到我目的。”

这时,白晓寒才知道这杯酒的含义,离别酒。她甚至能猜出云北辰说这些伤人心的狠话的原因。

过了好一会儿,白晓寒强压住内心的伤感,眼中的泪水氤氲,含糊地说了声:“好的。”说完,立刻捂着口跑出了屋子。她知道“你走吧”这三个字的含义,他们就要分别了,或许再也不能相见了。这一切终归不过是自己的一场任性。

午间,白晓寒背着自己的包袱,走在乡野小道上,看见有农家打扮的人赶着一辆板车要去汾州,便请求着载她一程。赶车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下巴上满是胡渣,一双黑黝黝的手满是老茧,一脸憨态。老实善良的农家人同意载这位姑娘一程。

白晓寒一路坐着,没有心情看路边的早春景色,若是她仔细看看,就会发现青嫩的草儿已经钻出了土壤,草色遥看近却无,两旁的树木枝条上抽出了一枚枚嫩芽。可是这些,白晓寒都没有看到,她垂着头,一脸冰凉,脸上有泪水的痕迹,微寒的春风拂过脸,更觉得冷。

到了城里,白晓寒跳下板车,还不忘说了声谢谢,决定先寻一家客栈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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