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

福祥客栈是汾州最大的客栈,招牌金光灿灿,气派显摆。白晓寒站在街道上,仰头看向“福祥客栈”四字招牌,抹了一下冰凉的脸孔,迈开脚步走了进去,木讷地说:“给我一间客房。”

伙计领着这位双眼通红的姑娘到后院去她的房间,推开门后,殷勤地说道:“这是小店的上房,姑娘有什么事情,直管叫小的。”白晓寒眼风不转地进了屋,要关上门之时,伙计微笑着哈腰问道:“姑娘,这会儿都到午时了,我看您应该还没有吃饭吧,你是要出来吃呢,还是让小的送过来?”

白晓寒轻声道:“不用了。”便不管伙计的脸色,直接关上了房门。一摸到床,倒头就睡。她需要休息,需要睡眠,她需要睡一觉来让自己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晓寒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时醒时迷,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傍晚时分。走到镜子前,白晓寒才发现眼角边尚有斑驳的泪痕,环顾四周,只觉着屋子比她之前进来时暗了很多,外面的光线穿过窗户纸透进来,变成了一种暗暗的橙紫色。推门出去,才知太阳落山了,天空的西方满是紫红色的彩霞。白晓寒坐在愈见黑暗的客房里,想着自己无处可去,只有回杭州,于是在房里的书桌旁拿起笔墨修书一封,出门找到客栈里的伙计,叫他请人送出去。

在客栈里吃了一顿晚饭之后,天色已全黑了,就连西方天边的霞光异彩也消失在了黑夜之中。然而从客栈的大门外不时地传来一阵阵欢闹声,往外一看,竟觉东边的天空有一层祥和的红色,忽闪忽暗。白晓寒问伙计:“今日是什么日子,外面如此热闹?”

伙计笑道:“姑娘,今日是城里的庙会,热闹着呢?您若是没有其他事儿,可以去看看,大街上好玩得很!”

白晓寒扯开嘴角兀自笑了笑,喃喃道:“庙会应该会很好玩吧!”于是出了客栈的大门。走了五六步路,迎面就遇到了几个人,为首的是一名白衣男子。白晓寒和那名白衣男子四目相碰,仿佛觉得两人以前像是认识,后来才发现原来是他的身形有点像云北辰,但是眉目中多了一丝柔和,他的瞳孔很淡,像极了琥珀的颜色。

行泱呆立着与一位姑娘互相凝视,方知自己有失礼数,便若有若无地一笑,径直往客栈的大门走去。回到客栈的九人在行泱的房间里商量了一会儿。他们这两日到杏花村的张家酒肆,并未等到有姓云的公子来喝酒,两日里,都是等到傍晚日落都不见其踪迹,老板张平说云公子并不是每天都来的,但从张平和其他来喝酒的人口中,那位姓云的公子应该就是他们的少主云北辰了。

行泱道:“你们都是云城新进的护卫队,少主离城五年,并不与你们相识。”过了一会儿,指着其中两人,又道:“明日你们两人到张家酒肆继续守候,其余人守在附近。我们九人当中,少主认识的恐怕也就只有我一人。”说到此处,行泱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汾州的庙会的确热闹,行人来来往往,河边火树银花,将河面映得辉煌灿烂,并不比江南的庙会差。白晓寒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庙会大街上,好似身边各色各样的人都不存在一般,她听不真切旁边的人在讲些什么,笑些什么。因为今日早上流了太多的眼泪,导致她现在眼睛干涩,于是走到街道旁边,揉了揉眼睛,但映入眼帘的景物越发模糊了,仿佛都蒙了一层纱似的,偶然转身之际,看到庙会上有卖各式各样的面具,心中的喜好瞬间又被唤起,当下决定过去瞧瞧。

卖面具的是个中年妇人,身后有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在玩打陀螺,想必两人应该是母子。妇人殷切地道:“姑娘,想买面具吗?这些啊,都是我自个儿做的,漂亮得很。姑娘长得如此倾国倾城,比起我这些面具啊,更甚!”

白晓寒听着妇人的恭维话,头却一直低着,她在挑面具,最后看上了一副白色的梨花面具,绣工精细,左上角绣着细细密密、大朵大朵的梨花,旁边更是用银丝围串,模样雅致,不经考虑就决定买下来。

手中拿着一副银丝梨花面具,白晓寒的心情变得舒畅了不少。走在路上,不时地把面具戴到脸上,又不时地拿下来把玩。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就是因为这个面具,一个危险正在向她袭来。她不知道自己刚才与四个人擦肩而过,这四个人正是追魂四刀鬼,他们在这年头正好接了一档生意,雇主恰巧是汾州人。今日,这四人趁着庙会出来松散松散。

追魂四刀鬼中的沈老三曾经因为白晓寒在千花镇客栈住宿的晚上戴了一副黄金蝴蝶面具而被吓得丢尽颜面,因而心中一直耿耿于怀,甚至成了他心头的一道魔障。他们四兄弟闲散地走在庙会的大街上,沈老三正好看到了刚才戴着梨花面具的白晓寒,就那么一瞬间,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一夜戴着面具的女人的模样。

沈老三不由地停下脚步,仔细地回想当时的景象,刚才他遇到的那个姑娘的模样,两人的样子渐渐重叠在了一起。顿时,沈老三脑中灵光大开,转过身四处寻刚才的那个姑娘,还没趁另外三个兄弟反应过来,沈老三就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抓住了白晓寒的手腕。

白晓寒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吓住了,被沈老三拽住了手腕的那只手中还捏着面具边缘。沈老三发出嘿嘿的冷笑,一把扯下白晓寒手中的面具,想要把它再戴到白晓寒的脸上,以作确认。白晓寒在灯火的光亮中认出了眼前的人是在千花镇和神农镇遇到的沈老三,心下一片骇然,眼见面具快要贴到脸上时,怒口喝道:“你干什么?”

沈老三冷笑道:“干什么?别以为隔了大半年,我认不出你来了,你就是那个‘女鬼’!”其实沈老三的心中是没有底的,他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因为当初在千花镇之时,白晓寒是以书生的形象出场的,沈老三在千花镇客栈并没有见到任何的女子。而到了神农镇,白晓寒虽是女子打扮,装扮不同,落到沈老三的心中,样子也就不一样了。那时候,追魂四刀鬼个个都想着如何夺取生魂草,如何取悦孔老爷,对于白晓寒这样一位姑娘并没有特别留意。

追魂四刀鬼中的另外三人也走到了白晓寒的面前。在此种情况下,她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的确是害怕的,手心里渐渐地冒出了冷汗,然而残存的理智提醒着她要镇定,看着身边人来人往,白晓寒忽然笑了起来,笑容比那面具上的梨花还要美丽,“这位大爷,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沈老三扯着嗓子道:“认错人?我怎么会认错人?明明就是你?让我把面具在你脸上一戴,参照参照,岂不明了?”说着,就把银丝梨花面具往白晓寒的脸上贴过去。可是白晓寒旋过身躲开了,她这次说话的声音更大了:“男女授受不亲,你干什么?这可是在大街上,你们要非礼吗?”

这几句话,立刻把行人都引了过来。追魂四刀鬼中的另外三个人顿时觉得无比尴尬,陈老大看到对他们指指点点的人,大感脸上无光,扯了扯沈老三的膀子,厉声道:“老三,别再胡闹了!”

沈老三死盯着白晓寒的脸,越来越觉得熟悉。追魂四刀鬼眼下面临群众的指责围观,哪还有心思去确认白晓寒是不是曾经吓唬过沈老三的“女鬼”。陈老大的火爆脾气又上来了,一拳砸在沈老三的头脑勺上,“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快走!”

白晓寒趁着人越来越多的时候,说道:“我不认识你们,你们想干什么?”一句话已经明了,意思是这四个大汉有意要欺负一个柔弱的姑娘,于是唾沫星子就更多了。

陈老大是个好面子的人,无法在大庭广众之下失去颜面,于是拎着沈老三在人群中冲出一条路来,临走时还不忘把沈老三手中的梨花面具扔还给白晓寒。

于是,围着的人相继散去。有惊无险的白晓寒继续走在大街上,可是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喊她:“姑娘,姑娘,请留步!”街上人来人往,摊贩买主都在说话,因而她自嘲道:“这里又没有同我认识的人,怎会有人叫我呢?”想着,继续往前走。

可是真的是有人在喊她,那是一位少年,他们曾经在杭州见过面。追逐上来的少年跑到白晓寒的面前,稍有气喘,平定了之后,露出张扬的笑容:“姑娘,我刚才一直喊你,你怎么没听见?”

白晓寒看着眼前这个壮实的少年,眨了眨眼睛,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到他手中提着一把长剑,不禁眉头一蹙,问道:“我们认识吗?”

少年道:“我们曾经在杭州见过的,姑娘应该是杭州人士吧?”

白晓寒对少年的话感到惊讶,不知他何以知道她来自杭州,想再出口询问,心急的少年已先声说道:“红豆糕啊!我当初替你付了五文钱的红豆糕,你不记得了吗?”

原来这名少年就是从叶家庄出门拜师学艺的叶浩远,白晓寒终于记起来了。没想到这会儿的世界如此之小,在一个不大的汾州,会遇到如此多的熟人。

白晓寒一边走一边问道:“叶公子怎么会在汾州?”叶浩远跟在白晓寒的身边,道:“我跟我师父一起来的,他老人家喜欢到处游历,我正好在他老人家身边伺候。姑娘是跟谁一起来的?你怎么一个人来逛庙会,若不是姑娘机智,岂不是要被那四个登徒浪子给欺负了去?”

白晓寒心中暗道:“我本来就打算着明日启程回杭州,也无所谓骗骗他。”于是便跟叶浩远说自己是跟着家人来汾州游玩的,只因近日心中有所忧思,便想一个人出来逛逛。叶浩远笑道:“原来是这样,不过你一个姑娘家最好身边有个人陪着。”

白晓寒停步看向叶浩远。对方才知自己刚才说话不妥,挠头笑道:“我说的意思是你有个家人或是朋友陪你一起逛庙会比较好。”

两人信步走在庙会大街上,谈了诸多,不过多半都是叶浩远在说,白晓寒听着。此时,白晓寒方才知道叶浩远是杭州叶家庄的二公子,他父亲叶老庄主在一夜间被杀的消息她也有所耳闻,叶浩远发誓要为父亲报仇,于是不顾他大哥阻挠,一个人出门去拜师学艺,在黄山寻得了一位修为深厚的绝尘道人做师父,从此就一边在绝尘道人身边伺候,一边学习道人的武功。

逛了约一个时辰,白晓寒与也叶浩远在福祥客栈门前作了别。叶浩远因师父绝尘道人与汾州太守有交情,遂住在他府上。目送白晓寒走进客栈,叶浩远站在门口,抬头望着客栈的招牌,心中默念道:“福祥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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