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

云北辰一早就到城中的医馆去请了大夫来给白晓寒诊脉。

白晓寒半趟在床上,身后靠着一个大引枕,伸出左手给大夫把脉。她的眼神中有些飘忽,透过放下的帷帐,时而看看自己的手腕,时而看看大夫的脸色,又时而看看云北辰的神情,心里极希望是真的,但一想到自己的痼疾……

“恭喜夫人,这是喜脉,夫人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大夫把完了脉后说道。

昨日他们两个还有怀疑孙阳冕的医术,今日听了大夫的话,才确定下来这是真的。然而白晓寒听了之后,脸上的高兴之色转瞬即逝。

大夫又道:“夫人的脉相弱,恐怕身子本有顽疾吧?”

云北辰点了点头道:“是的。”。大夫让白晓寒再把右手伸出来,手指按在她右手手腕处,摸着三寸短须,兀自沉吟了一会儿,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云北辰问道:“有何不妥?”

大夫道:“尊夫人的痼疾是由心脉不整引起的,这应该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这位大夫是个老大夫了,在汾州行医数十年,疑难杂症自是遇到不少,他把话说到一半,又沉吟了起来,想着站着的这位年轻人或许会叫他到外面去说,好让这他妻子得以宽心,却不料这位体弱的夫人道:“大夫,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

大夫瞧了两眼这对年轻夫妻,见云北辰不语,就直接说道:“夫人的心脉不好,多年的疾病让它已十分脆弱,若是硬要这个孩子,恐怕等胎儿大了之后,夫人心脏承受的压力会越来越大,到时候母子都会有危险。更何况,以夫人的体质,这胎儿挨不足月份生产的可能性也十分大。”

原本,白晓寒心里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可是这位大夫的话就像是一把剪子,一点一点地把她仅存的希望也剪没了。或许这辈子,她注定命中无子。

云北辰在一旁把大夫所有的话都听明白了,只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多问多说。大夫出了屋,提笔写下一份保胎药的方子,之后又写了一张药方,两张药房同时递给云北辰,指着第二张方子道:“公子可明白这张药方的作用?”

这张药方上的两味药材,在云北辰眼里,怎么看都是触目惊心,甚至带了血腥味,他怎会不知大夫话中的意思,说道:“这孩子是我们的头胎,大夫可有办法让他安全地生下来?但一定要保证母子平安!”

头发花白的老大夫脸上瞬时有了难色,道:“很多事情不可强求,公子又何必如此执着呢?”

云北辰道:“我只想知道大夫是否有办法让我妻儿都平安。”

这位年老的大夫捋着短须沉吟半刻,最后摇摇头道:“老朽不敢保证,还请公子另寻高明。”

将大夫送走后,云北辰沉默着站在院门口里良久。难道真的没有办法吗?

靳照和月儿蹲在槐树底下玩石子,见到云北辰空落落地站在院子大门口,像是有心事,靳照便跑过去问道:“云大哥你怎么了?”云北辰没答话,只问他阿漱去了哪里。

靳照回答说他阿姐今日一早就出了门,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云大哥,刚才的是个大夫吗?我看他提了个药箱。”靳照问云北辰,见他点了点头后,又问道:“白姐姐到底得了什么病?”

“没事。”云北辰淡淡地说,他轻轻地拍了拍靳照的小肩膀,感谢他的关心。走回里屋,只见白晓寒神情落寞地半躺着,脸上毫无表情,仿佛是在发呆,有人进来了也没发现。云北辰轻轻地叹了一声,走过去把落下的帷帐撩起来用钩子钩住后,在床沿坐下,一手抚着她的肩膀,一手握着她冰凉的素手,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白晓寒慢慢地把脸转向云北辰。两人双眼直视,谁也逃不过对方的眼睛。白晓寒问道:“你是不是很想要这个孩子?”

云北辰安放在她肩上的那只手落下来,去握她另外一只手。大手裹着小手,他将两人的四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说道:“这是我们的骨肉,我怎么会不想要呢?”过了一会儿,他又道:“可是若是这个胎儿以后会危急到你的性命,那我们也只好舍弃了。”

再难的话,再痛苦的决定,终归说出了口。眼里的泪水实在无法抑制住,一颗两颗地落下,她根本无法做到云北辰跟她说过的“不要哭”。眼泪落到云北辰的手背上,让他觉得无比滚烫。

“我有办法保住孩子。”忽然,白晓寒哽咽着叫道。

“什么办法?”云北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问道。

白晓寒道:“我们可以到神农堂去求医啊!神农堂的医术是天下最好的,他们肯定有办法。”

的确,汾州的大夫怎能与神农堂相比。云北辰的眼前出现了一线希望,然而再仔细想想,这里离神农堂路途遥远,路上奔波劳累,依她现在的身子怎么吃得消?可是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如何能能轻易放弃呢?

这一日,云北辰都在考虑去神农镇的事情。原本想着能让行泱留下的两个云城护卫去一趟神农镇,可是一想到之前有多名护卫回云城禀报消息,一去不复返,最终只得行泱亲自回一趟。想到这里,云北辰便觉得护卫不可靠,接着他又想到了阿漱他们三个,这三个孩子以前走南闯北,经游多地,让他们去一趟神农镇,或许可以,可是当他再转念一想,还是不放心,这等要事,怎可托付三个年纪尚小的孩子?思来想去,不得办法。

白晓寒从屋里出来,看到正在走廊上发呆的云北辰,走上前去问道:“在想什么?”

“我在想去神农镇的事情。”云北辰一边说,一边伸手揽住她肩,扶她在竹椅上坐下。

因为刚哭过,白晓寒的眼睛还是红红的,不施脂粉的脸颊有些苍白,“在想这个啊,那你选了日子没有,雇了马车没?”

廊下只有一张竹椅,白晓寒坐着,云北辰蹲在她面前,拉着她的一双小手,对她微微一笑,说道:“你这么聪明,难道就没有想过叫人把莫公子请来?”

白晓寒道:“我猜你现在肯定对谁都不放心,所以心里恐怕是在踌躇着是不是要自己去。”

云北辰笑,暗自感叹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她。

阿漱是在午时回来的,脸上一片喜色。她的身后跟着孙阳冕,此人左边额头上有一个红肿的大包,脸色怪异。

“云大哥和白姐姐呢?”阿漱问道。

靳照向内指着长廊说道:“他们在那里说话呢!今晨云大哥去请大夫来看过白姐姐了。云大哥说白姐姐没什么事儿。”

阿漱听了放下心来。孙阳冕却不这么想,昨日他替白晓寒把脉,明显是脉相不稳,再加上白晓寒身有心疾,恐怕事实并不如靳照所说。

阿漱和孙阳冕到了长廊下,只见白晓寒坐在椅子上,头却靠在云北辰的肩上,两人正相偎在一起。云北辰听到身后有声响,忙松开白晓寒,回头一看,见来人是阿漱和孙阳冕,站起来向他们点了点头。

白晓寒仍旧坐着,发现孙阳冕额头上的大包,不禁心中疑问,道:“孙公子的额头是怎么了?”

孙阳冕瞟了一眼阿漱,苦笑着轻轻抚上他左边的额角,说道:“不小心被石子绊了一跤,撞在了一块大石上,让云兄和嫂夫人见笑了。”

白晓寒笑道:“孙公子武功不弱,竟然也会摔跤?”

孙阳冕赔笑道:“惭愧惭愧,孙某今日走路不当心,没看清楚。”

白晓寒看孙阳冕现在虽和以前一样,还是有礼谦和,却隐隐透着一份滑稽,忍不住又是扑哧一笑。

云北辰看着白晓寒心情愉快的样子,原本阴郁的脸色也初现暖色,看到孙阳冕和阿漱,忽然想起了什么,不禁暗道:“或许可以让阿漱他们在这里照顾晓寒,我一个人去一趟神农镇。若是就我一人,往返神农镇不过半月。”再看看阿漱的脸,这个姑娘身世单薄,为人却重情重义,年纪虽然只比白晓寒小了三岁,做起事情却是手脚麻利。如此一想,于是心下决定让阿漱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替他代为照顾白晓寒。

这日傍晚,云北辰把阿漱叫到跟前,说道:“我有事要赶去神农镇一趟,阿漱,你可否在这段时间里帮我照顾一下你白姐姐。”

阿漱走过的地方很多,听过的江湖事迹也多,神农镇这个地名她是知道的,据闻天下间最好的大夫就是出自神农镇的神农堂。她也是个聪明的姑娘,一听云北辰这话,便想到了白晓寒的身体,道:“云大哥是去给白姐姐找大夫吗?”

云北辰点点头,“嗯,阿漱,这个忙你可否帮云大哥?”

阿漱道:“云大哥救过我们,白姐姐又待我们这么好,我和靳照、月儿当然愿意帮忙。”

云北辰欣慰并感激地笑了笑,道:“阿漱,这回真是谢谢你了!”

阿漱问道:“那云大哥什么时候启程?”

云北辰道:“明日。”

晚上,云北辰和白晓寒半躺在床上,相互靠在一起。云北辰把明日赶往神农镇,让阿漱代为照顾的事情告诉白晓寒。白晓寒喜欢阿漱这个善良勇敢的女孩,对他的安排很满意。云北辰搂着妻子的肩膀,侧脸紧贴着她乌黑如云的青丝,“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嗯。我等着。”

过了一会儿,白晓寒忽然眉开眼笑道“我觉得你对孙公子这个人还真是看错了。”

云北辰略表惊讶,“哦?孙兄怎么了?”

白晓寒笑道:“你曾经说孙公子表面谦和有礼,实则对人疏远。但是一连几日,我却觉得他跟阿漱倒是闹得挺开心的。别说你今日没看出孙公子额头上的大包是被阿漱给弄的。”

云北辰呵呵一笑,说道:“这不一样。原先孙兄在四方山庄,现在他已离开四方山庄那一寸天地,心境自然不同了。他与阿漱他们阅历经历完全不同,放在一块儿,难免要出一些事端。”

白晓寒道:“说的也是。孙公子才学固然是很好,江湖阅历却是泛泛,阿漱他们三个字认不得几个,可走过的路、看过的人绝对比孙公子要多。”

云北辰道:“按照你这么说,孙兄走在这江湖上,还比不上阿漱他们三个孩子老练。”

白晓寒:“等孙公子在江湖上走得久了,自然会遇到更多的事情,看到更多的人,到时候,恐怕又是一番心境了。”

这日夜晚,夫妻秉烛夜谈,只因明日即要分别,无不珍惜这短暂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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