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 86 章

傍晚,阿音到屋里去伺候白晓寒,给她端来一碗热腾腾的药、一盆热水、还有一份晚饭。白晓寒这个时候已经觉得身子好了很多,喝完了药后,又吃了半碗小米粥。

阿音简单地收拾了碗筷后,又着手将手巾浸到热水里,水温刚刚好,拧干后帮白晓寒擦身,趁着这会儿,开口道:“今日莫先生竟说他跟少夫人和少主都认识,如此看来还真是缘分。”

白晓寒坐起来,由着阿音服侍自己,微笑着点点头道:“是啊,这回还真得要谢谢莫先生了。不仅如此,我还得谢谢木公子和阿音你。”

阿音一愣,收了手巾,重新浸到脸盆的热水里去,复又取出来拧干,给白晓寒擦拭胳膊。阿音一边给白晓寒轻柔地擦拭,一边说道:“公子无意伤害少夫人,当然得保得少夫人母子平安,至于阿音,一切都是照着公子的吩咐行事,少夫人不必感谢。”

白晓寒听着阿音说的话,心想她还真是个会说话的姑娘。阿音接着道:“少主和少夫人是什么时候跟莫先生认识的?为何莫先生会住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地方?他老人家的医术,绝对可以造福一方百姓了。”

这些问题让白晓寒想到了莫珏的绝症,这位老先生现已时日无多,只想在一个安静的地方静静地等待死神降临。想到这些,白晓寒的手微微发凉。阿音觉察到白晓寒身子一僵,神情变得有些不对劲,于是急忙问道:“少夫人怎么了?是不是刚才阿音说错了话?”

白晓寒慢慢地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你问我和北辰是怎么认识莫先生的,说起这个,还是北辰先认识他的。莫先生五湖四海都曾游历过,甚至还去过长白山,估计是到那边采药,他们俩就是在那儿认识的。后来,也就是去年,在神农镇的时候又见了面,我是在去年认识的莫先生。他当初临走的时候还给了我一个治疗我旧疾的药方,现在又救了我一命,说起来是我的大恩人。”谈起这些的时候,白晓寒故意省略了神农镇的那场大事件,她不想辱了莫珏的名声。

阿音道:“如此说来,莫老先生还真是一位心善的好人。”阿音对莫珏的评价,白晓寒不置可否,只作默声。

晚上,阿音把打听来的消息都说与了木寻非听。木寻非一边听一边思忖,等阿音全部说完了后说道:“看来老神医只是神医而已。”他们俩都不知道曾经在神农镇发生的事情,不知道莫珏在面对仇人时出手的狠辣。他们看到的片面和白晓寒的故意省略让他们平复了心境,对这位老先生渐渐减少了戒备。

木寻非因为碍着男女有别,又碍着身份,遂在白晓寒出事之后,就没有进过屋子看望。两日后,白晓寒可以下地走路了。当她走出昏暗的屋子时,强烈的阳光刺痛了她的双眼,瞳孔不由地收缩起来,忙用袖子挡住光线,过了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

阿音谨记莫珏叮嘱过的话,白晓寒不能受凉,于是连忙到屋里给她拿了件衣服披上。茅舍的屋檐下有两只小木凳。白晓寒和木寻非一人坐着一只木凳,阿音去修理马车了。白晓寒远远看着阿音在那边干活,跟木寻非说道:“你怎么能让阿音这样的一个姑娘家干粗活呢?”

木寻非笑道:“阿音虽是姑娘,可是男人的活,她也能做。少夫人就不必操心了。”

白晓寒轻轻一笑,道:“反正她是你的丫鬟,我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两人对坐了好一会儿,白晓寒又道:“还有,你们也不用怀疑莫先生,他只不过是一位大夫而已,而且是一位年迈多病的老大夫了。”

木寻非微微蹙眉,复又舒展开来,笑容一扬,道:“少夫人的心还真是通透,什么事儿都瞒不过您。的确,我是想让阿音跟您探听点事情。”

阳光很暖和,照在身上久了让人觉得特别舒服,只是在这明晃晃的光线下,白晓寒只能半睁着眼睛,“该说的我也都说了。你们不必提防莫先生,他不知道你木家跟北辰的恩怨。我告诉他说因为北辰父亲去世了,他又到神农镇去给我求医,因此让我和你先行一步回云城。莫先生知道的仅此而已。”

木寻非道:“即使他老人家知道的很多,只要不妨碍我们做事,便可安然无恙。像他这样的老神医,我还是非常敬佩的。”

白晓寒叹道:“可惜这样的一位老神医,时日却是无多了。”

木寻非惊道:“少夫人的意思是……”

白晓寒平静地点了点头,“就是你认为的那个意思。”

木寻非感叹,“真是可惜了,老神医医术高明,却天不假年!”

“这几日,你可弄清了这镇子的的古怪?”白晓寒换了一个话题,向他问道。

木寻非道:“没有,我没问老神医,至于镇子上的那些人,一见到我就跑了,哪还有机会问?”

白晓寒轻笑了一声,说道:“看来还是得问莫先生。”

过了片刻,木寻非把阿音叫过来,道:“你去把老神医请过来,我和少夫人有事要请教。”

阿音道:“敢问公子和少夫人想问的事情是不是有关这镇子的?”

木寻非道:“不错,你知道这其中缘由?”

阿音点头道:“嗯,这个事儿,我问过老神医了,还是他告诉我的,就在公子去集镇寻马的那天。”

木寻非微怒道:“那你为何不事先跟我说明?”

阿音立刻缩了缩脖子,低着头不敢作声。白晓寒在一旁劝道:“定是阿音没有时间说与公子听,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接着,又跟阿音道:“阿音,那你就说说这镇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阿音回答道:“这集镇本叫赵家镇,不过现在镇里镇外的人都管这儿叫瘟神镇了。原来半年前,这个镇子发生了一场瘟疫,死了好多人,按照老神医的说法,就是死了半个镇的人。”说着,她向西边的山头一指,说道:“后来他们把死掉的人都埋在远处的山头后面,听老神医说从这儿翻过三个山头便是一大片的墓地,小山包一个连着一个,此起彼伏。本来赵家镇的先人安葬的地方都没有那么远,可一是因为当时瘟疫横行,二是因为这个镇子的人说若是埋在近的地方,会把尸气给吹来的,太不吉利了,因此就埋在远山后面,即使西风吹来尸气,也会被山头给挡掉。”

“说起这场瘟疫,镇上的人都一致认为是由几个外来人带过来的。他们是一群演杂耍的流浪人,身边还带了一只猴子,他们在镇上表演了三天,三天过后,去看过表演的人当中有一大半的人都染上了怪病,他们全身发热,上吐下泻。又过了两天,那几个表演的人连同那只猴子,竟然全都在客栈里死了,死的时候身上青紫一片,口吐白沫。他们的死亡让镇上的人都清楚了这场全镇的大病是由这些人引来的,于是他们把整个客栈都烧了,牵头的还是客栈的主人。只不过即使他把客栈烧了,也无济于事。镇上开始人心惶惶,镇长叫人把得病的人隔离起来,可还是免不了瘟疫的传播。”

“是莫先生救了这个镇子?”白晓寒听后问道。

阿音点点头,说道:“莫先生游历到这里,见识到了这个镇子瘟疫的严重。染病的人一天死好多个,每天都有尸体被抬到西边的山头后面。老镇长出于好心,便叫莫先生赶快离去,莫先生却说他可以治好全镇的瘟疫。人们将信将疑,但是他们镇上唯一的大夫也已经死了,他们对这里已经了无希望,能逃的人都逃走了,最后就同意了让莫先生留下来。莫先生检查了得病人的病情,人们吃的事物,喝的水源,最后再开了药方,让人把药粉洒在井水里还有河里,让人们尽量少出门,出门带上面巾。他还给得病的人都加以施药救治。就这样过了一个月,瘟疫才得以缓解停止。他们都感谢他这个老神医,甚至都不想让他走。而莫先生也是垂暮之年了,于是便在集镇的一个角落里盖了这间茅草屋安顿了下来。”

木寻非听着这些话,不解地问道:“那镇子入口处的那些钢丝是怎么一回事?”

阿音道:“老神医说那些是镇上的赵老太太让人弄的,是为了防止野兽牲畜进入而设下的。想必公子和少夫人不曾到四处的山头看看,那些地方也被围了好几圈的钢丝。”

木寻非听了更是不解了,“防着野兽的?这又是何意?难道这与瘟疫有关?”

阿音道:“是的,因为莫先生说这场瘟疫的最根本的源头就在卖艺人的那只猴子身上。有时候,动物身上带了疾病,却把病源传给了人。”

木寻非轻笑道:“这镇上的人也够愚昧的,竟然动用这种方法来阻止野兽牲畜进镇,这不是给镇内镇外的人带来很多不便吗?”

阿音继续道:“倒也不是镇上所有的人都是这般想的,那些钢丝是由镇上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婆婆布下的,那位老婆婆因为那场瘟疫死了一家六口人,独留下一个刚刚弱冠的孙子,老年遭逢厄运,因此精神就变得不太正常,对外面来的野兽动物害怕之极,想尽办法把它们阻隔在外。那些钢丝全都锋利无比,一不小心就会割破肉,我们的那匹马就是这样丧命的。镇上的人有时也要出去,被那些钢丝阻着也不太方便,曾经就有人动手把那些钢丝全都撤了,可是到第二日,那位老婆婆知道后便大吵大闹起来,说是瘟疫又要来了,忙让孙子再去布上些钢丝,好叫镇外的野兽别进来。镇上的人看她年纪大了,一连死了家里好几口人,难免会心生不忍,便由着她去了,只不过每当进出镇子的时候也得过那些钢丝,走的时候得特别小心翼翼,否则就要被割到。”

听完这整件事情之后,白晓寒叹道:“那位老婆婆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木寻非听后低眉暗吟道:“那些钢丝细若蚕丝,却锋利得能割金断玉,寻常人家哪有这种东西?”

清晨一早,阿音在院子里煎药,看差不多了后,拿起药罐的盖子,用筷子把里面的草药搅拌了一番,浓烈的药味熏得她鼻子都扭起来了,感觉身后有人走近,忙放下盖子,回头见到莫珏拄着拐杖过来,只听他道:“姑娘,这药是给白丫头的,是治疗她心疾的药,药丸我已经做好了,你只要嘱咐她每隔两日吃一粒就可以了。放心,这药啊,是我改良过的,不会对胎儿有影响的。”

阿音接过放药丸的瓷瓶,屈膝行了个礼,说道:“阿音替少夫人谢过老先生了。”

莫珏笑着道:“没事。大夫给患者治病是天经地义的事,不用谢。”

阿音听着心中感动,随即又想起了莫珏自己也身患重病,可来了这么些日子,却从未见过这位老先生给自己煮药,心里不免疑惑,于是叫住莫珏,问道:“请恕阿音唐突,敢问老先生为何不给自己施药救治呢?”

莫珏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神情安和地说道:“医者不自医,何况我也老了,在这世上已没什么遗憾。不过还是要多谢姑娘的关心。”说完,便一瘸一拐地回了他磨药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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