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振没有继续发难，随便翻了翻黎错的资料，就让他归队了。

三百名学生已经整齐地列好队，压根没有多余的位置，黎错扫了一眼，自个儿单起一排站在最后，瞬间破坏了这和谐的矩阵。

唐振蹙了蹙眉，喊道：“班长，出列。”

黎错视线被挡住，完全看不清前面的情况，只知道唐振让班长以后都站他旁边，这样一来空出的一个位置，就能由黎错补进去了。

队伍解散时，黎错望着唐振一瘸一拐的背影若有所思。

“你看啥呢？”许连风找了过来。

黎错顺口回答：“我在想，唐老师强迫症这么严重，幸好看不见自己走路的样子。”

许连风：“……”

“刚刚他跟你说了什么？”许连风好奇问道。

唐振在点破黎错身份时，没用太大的音量，又压着气泡音，许连风位置靠后自然没听清楚。

但周围人频频往黎错的方向望过来，任谁都能感受到不对劲。

黎错道：“确定了一下我的信息，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菜吧。”

许连风无法反驳。

他纳闷道：“考试也有这个项目啊，你是怎么通过的。”

黎错总不能直说自己是走后门的。

说来现在的情况有点脱离预料，白影先生让他保密，但司学随便一个老师似乎都知道他是多出来的那个，而且唐振还堂而皇之地在众人面前点破了。

但就算这不是个秘密，黎错也不能自个儿上赶着自爆，他只是笑了下：“其实我最近不能激烈运动。”

许连风恍然：“你受伤了？”

不等黎错回应，他已经自己脑补全了：“怪不得，是在开学前那次考试里伤的吧？你没有用药……噢对你身上没什么钱，要不我借你点你去愈灵院开点药？”

“不用了，恢复几天应该就好得差不多了，不能浪费这个钱。”黎错一本正经说完，无缝转移话题，“说起来，无常选拔赛是什么？”

许连风果然知道：“就是冥府总部打算扩充一批新无常，不靠内推，不靠升职，直接公开竞争，谁强谁上，所以这不就得开场比赛吗？”

无常在如今的冥府体系里属于阴差，但并不是所有阴差都能冠以“无常”之名，据说全凌州域的无常不超过五位，已经公开的就是本域域首苏无常，相当于省长。

“然后高层一寻思，开都开了，不如开大点，直接把范围扩大到全阴阳界，大家一起来比赛，赢了就有升职机会。不过这事之前还只是小道传闻，现在唐老师直接给坐实了，我就说开学前那次增试肯定是因为这个。”

“嗤……”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怪笑。

发出声音的男人抱着手臂，目光在许连风头顶打量了一转：“说起增试，你这debuff效果还在呢？”

许连风的脸色瞬间一黑，看也不看那人，懒得接话的样子。

黎错直觉这时候不要多打听对方是谁比较好。

对方愈发来劲，拖着怪异的调调一字一顿：“小~黄~花~”

许连风顿时炸了毛：“滚。”

“又不是我给你取的这绰号，你这火气不该朝我撒啊。”

黎错退了两步，仿佛隐身了一样，站在一边悄悄吃瓜。

谁啊，这绰号取得……英雄所见略同啊！

“哪条狗乱吠我就打哪条。”

“哈，谁能有你狗，背刺队友自私自利的狗东西。”

“你狗。”

“你才狗。”

黎错：……

你们倒是说是什么瓜啊！

等等……好像要打起来了。

演武场大部分学生都还没散完，顿时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

黎错总算见到了那位班长，个头小小一个，模样青涩，长得像个初中男生。

他站在两人面前，就像羊羔误入了狼群，满脸纠结地弱弱开口：“那个，你俩别打架……”

这话一落，两人就迅速分开了，把班长当成了一条分割线，彼此都不再靠近一步，但是嘴都很硬。

陌生鬼同学：“他先动手的。”

许连风：“谁叫你嘴贱。”

黎错：……感情你俩就等个人来拉架呢是吧。

班长更纠结了：“校，校内打架，算是违规，需要扣分来着。”

这少年——至少外貌上是——一看就是腼腆内向又好说话的类型，这种性格往往很难镇住场子，但两个当事人还挺配合，一个脸色变了变最终也没说什么，一个大手一挥说“你记”。

班长悄悄松了口气，拿出小本本。

他摆出一副认真的样子：“还需要写事情经过，请问小黄花同学，你为什么要动手呢？”

“霍！忧！别那么叫我！”众目睽睽下，许连风涨红了脸。

他那头黄黑混搭毛本来看着还挺酷炫，但这个绰号一出，就再也回不去了，围观者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他脑袋上飘，纷纷恍然大悟，许连风发誓自己两只耳朵都听到了不止一道窃笑声。

名叫霍忧的少年连连道歉，一通兵荒马乱后，总算搞清楚了“小黄花同学”的名字以及起因，于是黎错如愿吃全了这个瓜。

原来今年三道武试的最后一道，是突然新加的科目，采用了正式比赛的形式。

许连风和另一位名叫“徐楼”的男性在比赛最初结成了队友，还拉了另外几人入伙，可惜他们这一队碰上了强劲对手，屡屡败退，小队里的其他人将问题都怪在了身为队长的许连风头上。

许连风一气之下退出小队，转身投入对手的队伍，还可着前队友们针对，而其他人，除了徐楼因前面几次考试的分数够高，最终成绩勉强擦边进了录取线以外，剩下的人都被淘汰了。

至于许连风的发色，那是被对手队坑了以后中的长效法术，估摸得有一个月才能消除。

在霍忧埋头记录的时候，许连风四下一扫，发现黎错已经躲到十米开外，顿时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太不讲义气了！刚才倒是劝我一把啊！

徐楼顺着他看的方向一望，冷不丁地开口：“那个人什么来历？”

许连风冷着脸抱着手，不想搭理他。

徐楼自顾自道：“今年录取名额是300整，现在多出来个人……如果是因为分数一样并列录取了，唐振老师应该不会特地点他的名。”

“点什么名？”许连风终于给了点反应。

俩人说话声音不大，黎错听得不是很清楚，但偶尔漏进耳朵几个字，就能猜出个大概。

他没想到一转眼，瓜就落回自己头上了，迅速摆出一副礼仪性微笑，朝着众人一颔首，仿佛自己只是路过一样，光明正大地溜了。

可惜他的脚程比不过这帮一跃几米远的鬼同学，还没脱离众鬼视线范围呢，许连风就追了上来，臭着脸问：“你是什么特长生？”

黎错：“应该不是……”

“那你是走关系进来的？”

“呃……”

这一迟疑，许连风就懂了，他有点怒：“那你还说是小地方来的！”

黎错疑惑：“我说过吗？”

许连风一噎，的确是没有说过，但一个背景强硬到能把他塞进司学这种地方的人，怎么可能那么没见识。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是被扮猪吃虎的大少爷戏耍了，狠狠瞪了黎错一眼，怒气冲冲地跑了。

黎错把没来及说的解释咽回肚子，正琢磨要不要发个消息解释一下的时候，许连风又气势汹汹地冲回来：“你最后一次考试是在第十考场吗？”

“不。”

我就没考试……

许连风低头沉思了两秒，再次怒气冲冲地跑了，怒得非常收放自如。

黎错无语了片刻，关掉光屏。

多说多错，但凡许连风多问两句他就不方便回答了，还是先晾晾吧。

司学的课程安排从晚八到早六，中间的零点到两点是夜休期。

黎错本来只是打算找个僻静的地方度过这段时间，结果那些新生鬼像观光一样总是扎在他周围。

被鬼盯着这事，黎错已经习惯了，压根没当回事，他坐在湖畔长椅上，戴上耳机，隔绝一切。

下半夜的课程是选修，每旬仅此一节课，其中第一节课可以先试听。

最热门的当属兵器课和科研课，如果能在科研上表露出强项，那即使武力上被淘汰，也可能会被调剂到科研相关专业，这是灵级不高的学生的优先选择。

最重要的是，听说很好赚钱。

黎错跟风去搜了本科研课的电子教材，认真拜读了十分钟，果断点“叉”。

单是这些基础教材，就起码得来个三年义务教育才能学完，他也不是那种能稳坐实验室的性子。

扫了眼为数不多的可选列表，黎错勾上了一门“符咒课”。

自动刷新过后，“符咒课”选课人数那一列的0变成了1。

黎错有点怀疑这课能不能开得起来。

但没过几秒，一道自动短信就发到了他终端上，上面只写了个课程群号以及入群密码。

黎错的入群消息没有惊起任何风波，群里一片寂静，列表连老师总共只有八个人。

一眼望去，这些人的ID全是什么“鬼画符像鬼画符”“什么破符我才不学呢”“符箓符箓没有出路”，再一看老师自己的，“搞符哪有不疯的”，黎错就大概明白了这个课的基调……

想了想，黎错搬了个打招呼的模板发到群里，隔了很久才有个人回复。

[我符慈悲：欢迎你。是这样，这是门跨年级的课，平时不用上课，都是自己练，前辈会负责带一下后辈，每个学期会有几次不定期交流来参加就行。不过我还是建议你退课，这行比肩汉语言，枯燥难学，进不了编赚不了钱。]

黎错盯着“不用上课”四个字，心想还有这么好的事，立刻表了下要上这门课的决心。

[我符慈悲：好吧，那你初期可以先借几本符书练练画图，我给你列个书单。]

黎错道了谢，没急着去藏书阁，免得他好奇心浓重的鬼同学们尾随过去。

他登上论坛，随意吃了两口自己的瓜。

先是有人把唐振说过的话发了个贴，热情的校友恰好夜休期闲着没事纷纷开扒，接着就扒出了黎错自己都不知道的考号和成绩明细。

——这东西显然是白影先生那边造假造出来的，虽然新生多了一个人的事瞒不住，但只要表面功夫做全，就没人能扒到多出来的那个人是谁。

除非校方不想做表面功夫了。

黎错认真看了看自己的“档案”。

[甲：这个人被安排的是xx县的考场，难怪到现在都没人出来说见过他，这个县只出来他一个。]

黎错：我也才知道我还考了试呢。

[乙：增试是统一在凌州市内考，所以他应该跟别人碰到过，但是进考场会用建模形象，防作弊也不允许暴露真名，考场外可能认不出来。]

黎错：这不就全息网游吗，你们阴阳界是把过世的科学家全招进科研司发光发热了吗？

[丙：他是第十考场，有没有第十考场的鬼来现身说法？]

黎错：等一下，第几？

[丁：我是十考场的，这个人……(一通分析)，我觉得他很可能就是给小黄花取绰号的那个人。]

黎错觉得自己听到了“哐”的一声——大锅从天而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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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亡者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