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泽重新抽了管灵髓做测试，对着毫无变化的结果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神色天崩地裂。

黎错却非常悠闲，还在心里自侃：我莫是个大预言家。

“怎么可能……”卞泽不知道第几次念叨着这句话，终于他回过神来，点开终端打了一串字。屏幕隐身效果下，黎错只能看到一个光屏的大致轮廓，看不见他输了什么。

好一会儿后，卞泽抬起头来，目光很是复杂。

年轻人有一副出色的外表，那双异瞳让暖与冷两种矛盾的气质同时附着在他身上，他正巧望过来，杏眼里盛着点柔和的笑意，冲淡了那微末的冷感，他似乎还没理解这个结果意味着什么，略带疑惑的神色让他看起来格外无辜。

“你这个灵级，不是很理想。”

“嗯。”

“司学实力崇拜的氛围很重，C级虽然已经满足了入学条件，但C级生往往都很难适应这里的生活。”

“嗯嗯。”

“加上你的灵魂阈值也不太健康，如果负面情绪太多，很可能会被怨气趁虚而入。”

对面的黎错脸色微变。

卞泽反而心里一松——这才对嘛，正常人遇见这种事，肯定都会慌一下的，这孩子刚才肯定是没想明白后果。

黎错：“我记得，C级拿不到灵级奖金？”

卞泽：？

卞研究员如愿看到了想象中的反应，但一想到黎错是为了奖金惋惜，一时间更哽了。

“谢谢你卞研究员。”黎错当然听得出，卞泽是在善意地提醒他。

卞泽无奈地笑了下，意味深长道：“这种好心态，希望你能保持下去。”

离开愈灵院，黎错算算时间，直接搭上校车前往演武场，那里即将有一场新生大会。

演武场四周的灯光亮如白昼，四周阶梯上坐了不少人，看起来都是无所事事于是出来社交的新生们。

此时离新生大会开始还有将近一个小时，黎错找了个光线不那么强的角落窝着，打开终端。

他克制了一下新设备拿到手就想探索功能的冲动，打开了司学APP里的校园论坛，把论坛当搜索引擎用，果然搜出一堆科普帖。

他先把跟司学有关的帖子都看了一遍，免得别人提起某件事他一问三不知。

等到周围人突然开始朝着一个方向汇集，黎错才发觉时间快到了，跟着其他人一起松松散散地聚到演武台前。

“要怎么列队啊，没有人来引导吗？”

“我们有分班吗？有班长吗？”

一片混乱中，演武台上有一处地方忽然被聚光灯照亮，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影。

周围甚至没有其他人员，只他一人面对满广场的新生，用冰冷的声音发号施令：“所有新生，原地坐下。”

说完，他抬起手看表，在最后一鬼也坐下来后，发出一声冷哼：“30秒。”

短短几个字而已，已经让人嗅到风雨欲来的气势，刚才还喧闹的新生们半声也不敢吭。

前面的人坐下后，黎错就看清了台上人的样貌。

大约三十来岁，眉毛上有一道长长的疤，叫他这张本就棱角分明的脸显得更凶了，手里还杵着一根拐杖，杵出了拎刀的气势。

男人倒没有继续就刚才的“30秒”发布感想，鹰一般犀利的目光扫视一圈后，直入正题：“我叫唐振，是这一届的教师代表。别鼓掌——”

刚有苗头的掌声戛然而止。

“我不会恭喜你们入学，这里并不是什么好地方。今年总共301个新生，在两个月后，就会被刷掉61个，在五个月后，也就是学期之末，只会留下200人。”

广场上顿时出现此起彼伏的倒吸声。

黎错刚看过科普，知道司学末尾淘汰机制是一直都有的，但以往的淘汰比例都在15-20％之间，今年录取的学生比以往多，但淘汰比例竟是直接到1/3了。

“不理解是吧？”唐振面无表情地冷笑一声，“无常选拔赛的事情听说过吗？没听说的自己找前辈去打听。总之，你们接下来的几个月，我会按照对待马上要上阵的士兵的标准要求你们，做好准备吧……噢，补充一下，我也是你们体能课的老师。”

“新生大会我也没什么想多说的，那我们就直接开始上课吧。”

三百鬼同学齐齐懵了。

我是谁我在哪儿怎么一言不合就原地上课了？

唐振看起来却不像是开玩笑，只见他拿出个遥控器按了一下，背后的铁栏杆就纷纷没入地下，栏杆间的银白色光影瞬间消失，露出一片更加广阔的区域。

“卧槽，原来那里是个光学结界？我都没看出来！”旁边有人小声惊呼。

黎错恍惚了一下。

光学和结界这两个词是能放在一起的吗？

“后面就是大训练场吧！”那个人还在惊叹，“全凌州域配置最高的训练场！”

黎错目光遥遥一望，最先落入眼中的是悬在十米处的单杠，单杠不是重点，重点是两侧分别有两根大摆锤。

黎错：……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现在，每个人先过一遍一级障碍训练，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但必须达到终点，开始吧。”唐振抱着手臂沉沉宣布，打破了他最后一丝幻想。

——

一级训练场地足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黎错原先不明白司学的学生总共还不到两千人，为何校园会建得那么大，现在总算是理解了。

那些障碍物密密麻麻地排列在其中，仔细一看又被分成了十二组，被栏杆隔开，这些栏杆似乎也构成了结界，有人想试着从中间穿过去，却直接撞上了无形墙壁。

黎错在旁边围观了半天，确定了这个训练的确无捷径可走，他们必须从每组的入口处刷终端入场，通过这一组所有障碍项目后抵达出口，再次打卡，才能计入一次训练。

最妙的是，终端直接绑定灵魂，无法借用给他人。

怪不得那位唐老师说完话就没影了，因为他压根不怕有人偷懒或是找代训。

黎错有点发愁，他自诩体能不错，但那是在阳间……老实说，他才刚刚适应现在的灵体状态，别说做这种专业性非常高的训练，他就是跑两步都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手脚的摆动方向。

“黎错？好巧。”许连风喊了一声，他见到熟人有些高兴，上来便问，“你测了几组了？”

黎错朝他笑了一下作为回应：“刚开始，你呢？”

“我也差不多，才过三组，主要是人太多了我不想跟他们在里面撞到一起。”

黎错点点头。这倒不是小黄花在凡尔赛，这些训练项目他看着夸张，但对其他学生来说好像很基础，先前最慢的也最多花五分钟就过完一组了，快的连一分钟都不需要。

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分钟，小黄花这个战绩，肯定是被排队耽搁了。

“可以同时上两个人，咱俩一起吧。”许连风随口说到。

黎错沉默了一下：“你确定吗？”

“啊？确定啊。”

“行……”

十分钟后，许连风格外想倒带回去掐死发出邀请的那个自己。

过独木，他助跑跃起，脚下轻点，轻松过完。

黎错蹲在独木上一点点挪。

躲大锤，他身形灵巧，精确果断，他还倒回去给黎错额外演示了一遍。

黎错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然后整个人往地上一趴，恰好躲开了大锤能扫到的范围，像只虫一样蛄蛹过来的——

现在碰到的是个九十度长斜坡，许连风抱着手臂盘坐在斜坡顶端，看着黎错助跑、下滑，助跑，下滑。

后面来的新生一个接一个从他们身边穿过，每个人都不忘回头投来诧异又古怪的眼神。

许连风忍不住了：“大哥，你在玩滑梯吗？”

黎错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仰起头，扯出一个饱含愧疚的微笑：“对不起，要不你还是先走吧，我实在不太擅长这些，只能慢慢磨了。”

对上那双真诚又礼貌的眼睛，许连风闭嘴了。

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没耐心了。

“要不……”许连风灵机一动，“唐老师不是说什么方法都可以，只有抵达终点就行，要不我背你闯过去？”

黎错迅速把准备助跑的腿一收，嘴上客气道：“那样也太麻烦你了。”

“也不麻烦，就当负重训练了，对我来说轻松得很。”

黎错笑道：“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许连风一顿，这好人卡哪里怪怪的，还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有了外挂，黎错毫不费力地过了九道关卡，随后跟许连风道别，自己去过剩下的三道关卡。

仅仅完成了四分之一的训练，就让黎错生出了一种灵魂快要被掏空的感觉。

他爬到最后的出口时，其他学生不仅已经列好了队，竟然连班委都选完了。

唐振拿着终端对他一扫，学生信息就自动弹出，他看了两眼，忽然道：“黎错是吧？”

正打算归队的黎错脚下一顿，正要回应，唐振就不徐不疾地接上一句：“就是那个第301人？”

唐振手指稍稍一滑，语气里带上了戏谑：“C级？”

四周鸦雀无声。

三百双眼睛的注目礼下，黎错冷静地抬头，嘴角微微一抿。

那习惯性的笑容一消融，冰蓝色的气质就占据了上风。

“是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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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亡者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