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娉婷城十多里的凰起湖边,已经围满了军士,但在一众军士的外侧,几辆沾满泥巴的华贵马车显得格外突兀,马车旁一众雍容华贵的妇人显得更加格格不入。
木清等人快马近前才看清楚这一众人的样貌,贵妇人们的前侧,一群身着黑色劲装、手里提着钢刀长剑模样的人正在与这军士们相对而视,
军士中领头的看见木清他们来了,心里也有了底,面对这群不速之客也愈发的强硬了起来。
“炘王妃,我等也是奉令行事,还请王妃带着贵人们回府上,有了消息我自当遣人上贵府。”
领头的军士用及其客气的话试图劝慰这位情绪激动的妇人,可结果却是不尽人意,贵妇人此时已然疯魔似的对着自己手下的人说道:
“好话既听不明白,那便刀枪上见真章,黄五,给我杀了这群腌臜蠢货!!”一个一身黑色劲装的中年男人回了声是,却迟迟未动,锁着眉头一个劲的朝对面的军士使眼色。
领头的军士见劝慰不成,便小声命自己手下的摆出了防卫的姿态,目光死死的盯着远处正赶来的木清等人。
中年男人顺着对面的目光朝自己的后面望去,也发现了正在全速赶来的木清等人,心底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收起刀,对着炘王妃一礼,高声喊道:“王妃,木......侯他们来了,我们还......”
妇人此时也顾不得其他,对着中年男人便是一通臭骂:“黄五,平日里府上可亏待过你,这个时候还当墙头草,你就不怕我.......”
“王妃莫急,我带您进去就好了,何必让底下的人动刀动枪的,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被有心人利用了,何必呢。”
没等炘王妃把话说完,木清已然近前来,出言安抚起了炘王妃。
炘王妃回头瞧见了这王朝响当当的帅府侯爷,也是不再讲话,从旁边宫女的手上夺过自己的丝绢,掩面哭了起来。
一看自己的主子没了疯魔的气焰,一众中年大汉都长舒了口气,把手上的刀斧收了起来,军士们见木清来了也是收起了枪盾,除了领头的还在原地,其余人也皆是退了回去。
焦急的贵妇人看着自己的靠山没了办法,也跟着炘王妃啜泣了起来,一时间,场面貌似愈发的不可收拾了起来。
木清有些无奈的看着眼前一大群哭泣的贵妇人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先下了马,上前躬身行礼。
“王妃莫要感伤,我们进去了再商议这事如何。”
木清说这话时,刻意靠近了炘王妃压低了声音,这炘王妃也不是傻子,自是知道她现在的处境保不齐有人盯着,便一脸冷漠的对着躬身行礼的木清喊道:
“今日你遣人拦我,是得给我一个说法,若这理由听的我不合意,我明日便进宫去找太后圣裁,让她老人家评评理。”
说着便赌气似的上了马车,众人也是很配合的收拾好了自己,静静的回到了自己该在的位置上等着木清的回应。
木清起身上马,便带着这一众人进了军士们围住的地方。路过刚刚领头军士的时候,木清略微顿了顿,低声说到:
“今天但凡有其他人来,哪怕是宫里的也给我拦住了。”
时九也不废话,重重的点了点头,便退到了一边。
木清也放下心来,带着一众人马向着湖边去了。
一行人穿过一层层人墙,终于来到了目的地,凰起湖边。木清看着军士们抬着一个个冰冷的尸体忙忙碌碌的在湖边来来去去,一时间也不知自己该不该让身后的这位下来。
就在木清纠结的时候,炘王妃冷着脸掀开了幕帘,深吸了口气,从马车上踏了出来。
木清见炘王妃下了马车也没意外,但总有些许的顾及便转头准备让凌开去找时二,让军士们清出一点地方来供妇人们落脚。炘王妃也注意到了木清的动作,便出声制止道,
“木帅,不必了,本宫也是跟着王爷打过仗行过军的,这些还是见过的。”转头对自己身边的宫女说道:“让贵人们不必下来了,这里血腥气太重,他们就呆在马车上吧。”
“喏。”一旁的宫女领了命,便转头去了后面的马车旁传话去了。
木清略感意外的看着炘王妃井井有条的安排好了自己的人,便郑重的对着炘王妃行了一礼,说道:“是本侯冒失了,没想到炘王妃还是个女将军,失敬了。”
炘王妃转头看着这位自己极少见过的王朝新贵,回道:“你我应是在先帝的寿辰上见过多次,却未曾想,第一次相识竟是在这种地方。”
“哈哈哈,王妃好记性,先帝尚在之时我未能立下功业,只是一介武夫,怎敢攀附贵人。”木清打着哈哈回道,却不想炘王妃一转画风,直逼刚刚他在外面安抚人心的说辞。
“侯爷适才说的话,到底是何意?可否为本宫解惑。”木清一愣,苦笑着回道:“王妃此等才情,难道还是不明白吗?”
炘王妃看着眼前这个貌似人畜无害的青年,脸上闪过一丝疑惑,看向了一边来来去去的军士们,思忖良久后,开口说道:
“侯爷的意思是......”木清看向眼前这个不一般的贵妇人,两人四目相对,木清摇了摇头,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
炘王妃沉默了良久,终究还是没止住自己的眼泪,任由泪珠自脸颊上滚落,眼神穿过一众军士忙忙碌碌的身影,望着湖中央的水波发起了呆,过了半晌才开口问道:
“麻烦木侯帮我问问,这里面,还有活着的人吗?”木清没有接话,他知道,有些事情不点破就好,话说出来徒伤人心。
炘王妃看了看默不作声的木清,也不在多嘴问,手被一旁的宫女扶着,瘫坐在了石头上。
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滚落,诉说着主人的伤心。站在一旁的宫女或是从未见过自己的主子这般,便急切的朝木清说道:“烦请侯爷帮我们娘娘再去看看,哪怕还有人有一口气,求侯爷。”
木清神色复杂,长叹了口气,轻轻的点了点头,转身朝着湖边走了过去。木清身后,宫女蹲下身子,尽全力在宽慰着自己的主子,黄五等一众护卫低着头,默不作声的站在自己的主子身后,神色悲苦。
木清神色沉重的穿过一个个曾经鲜活的生命,虽然这个时候总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出现,但很遗憾,奇迹向来很少出现。
况且,组织这场屠杀的首脑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留下话柄对他们而言无疑是致命的,在这场游戏里,对这些生命而言只有一个选择。
“炘王呢?”木清转头问自己身边的凌开,凌开回道:
“禀侯爷,炘王他......在那边。”木清顺着凌开的手指看了过去,那边是用白布掩好的六具尸体。
木清越过人群,向着那六具尸体走了过去,在越过一具由白布遮盖的少年尸身时,木清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他停下脚步,掀开了遮盖在少年脸上的白布,只见少年穿着一身与自己身体不相匹配的兵甲,面色是与其他尸首一样的青白色。
木清看着少年非人才有的面色,叹了口气,再次将白布盖回了少年的脸上。却在刚刚盖上白布的瞬间便发觉了不对,这个少年,还有气息!
木清确信自己并没有看错,急忙掀开白布,急忙招呼凌开去将军医寻来,他看了一眼远处的炘王尸首,也顾不得去查探了,拦下两个军士抬着少年便向着马车过去了。
宫女正劝慰着炘王妃,黄五看着远处急匆匆的木清几人,瞬间便明白了他们抬着的可能是整个亲卫里唯一的活人,急忙说到:
“小薇姑娘,木帅他们过来了,带着一个我们的人。”
蹙着眉头正苦闷的小薇一听这话,急忙的抬起了头,张望着木清他们的方向,但并未起身。
直到木清他们近了,小薇看清了两名军士所抬之人的面庞,突然一惊,急切的摇了摇扶着自己的主子喊道:“是世子,娘娘,是世子啊!”
本已几近崩溃的炘王妃听到这儿,突然站起了身子,脚下一个趔趄,幸亏小薇在旁侧扶着,满眼泪水的炘王妃四处张望着,看见了朝着他们奔来的木清。
步幅尚虚浮的炘王妃挣扎着向前走去,小薇也在旁侧急急的搀着,作为行伍出身的黄五急忙提醒到:“娘娘,看样子世子已然是受了重创,当下应是收拾好马车才是。”
炘王妃缓了缓神,看着越来越近的木清等人,这才吩咐小薇去找两个宫女收拾自己的马车。自己则是坐在石头上快速的调整好状态。
等木清他们近前来,炘王妃也是快速的迎了上去,木清刚想行礼,却被炘王妃拦了下来,随后炘王妃快步走向两个军士抬着的少年,轻轻的抚了抚少年青白的面庞,感受到了少年微弱的鼻息,一瞬间便恢复了清明。
“走,上马车。”“黄五,让闫三他们几个带着其他人跟着青衣军,让苟林他们去找府上的府兵,还有......”炘王妃正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便受到了木清的阻止,
“王妃,此时乱了方寸,一定会被他抓住机会的,望王妃三思啊。”
“去***,你说,现在不走,难不成跟着你大侯爷回娉婷城等死吗!!!”木清看着这个近乎癫狂的妇人,开始耐心的劝慰了起来。
“王妃可想过,即便是出了这娉婷城,您还能去哪里呢?”
“老娘爱去哪去哪,用不着你木大侯爷操心。”
“他能杀王爷,就能杀你们,王妃,清醒点吧,现在哪里还是个安全的地界?”炘王妃似是被戳到了什么,愣了良久,转头沉默着望着马车还有上面的少年。
木清也快速的理清了纷乱的思绪,开口说到:“王妃,若你愿意答应我的条件,明日本侯愿为你担保。”
“保什么?成为你跟那个混蛋对弈的棋子吗?”炘王妃嘲讽道。
木清也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假的,思忖片刻,向着炘王妃说道:“是棋子又如何,眼下,活着最重要,不是吗?”
炘王妃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看眼前这个貌似人畜无害的男人,心中升起一丝寒意,随后,又回答道:
“你倒是直接,是啊,活下去,很重要。”炘王妃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瘫坐在石头上,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说道:“你......”
木清似是抓住了什么,没等炘王妃把话说完便回道,“王妃尽管放心,世子伤虽重但未能致命,无碍。”
“那就好,希望,我们对你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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