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庭院中。
“公子,九盈姑娘在院外,说要找您。”
九盈?天诺的唇角间勾出了一抹笑容。
真改了?
“公子,公子……”天诺看着那同传让瑟瑟发抖的身体,心中已然明了一二,八成是荷殛对这孩子做了什么,不然也不会如此慌张。
“她来,不要阻拦。”
那人听后,向天诺行了一礼,又急急跑了回去。
不多时,荷殛举着落樱伞缓缓走进了书房。
“九盈姑娘正午的那一曲为何名?我竟从未听过。”
荷殛脚步微顿秀眉轻蹙:“将军令啊”
“原来如此。”
闻言,荷殛拧眉:“我想下山,他便让我来找你。”
天诺戈笔抬眸看向荷殛,打断她的话:“你当真要离开?”
晚间阵阵清风吹过,烛火摇曳,墨迹蒸干,长裙荡漾,秀发飘扬。
书房内刹那间寂静无声。
他依旧是那样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而她却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这样的四目相望,到底在望什么?
望她的眉眼如画,望那朵天堂之花吗?望他的似月容颜,望那般清风之姿吗?
“兄弟,今日怎么有兴趣勾搭起美人了?”
一身着墨蓝色长袍的男子领着两食盒悠哉悠哉的走了进来。
闻言,屋内二人都不淡定了,两把长剑皆抵向了男子的喉间。
一把通体墨色是他的剑。
另一把是她发件的那根雕刻着天堂鸟的玉簪。玉簪落,墨发飘散。
发簪上那朵皎洁的天堂鸟仿佛时刻都在诉说着她的决定。天诺对着方才闯进来的男子道:“东西留下,人出去。”
天诺起身走到一张桌前,将先前男子领来的食盒打开,将里面的一碟佳肴取出一放至桌上。
天诺点了点头,一手做请,随后夹起一块布满红油热腾腾的水煮肉片,送到荷殛唇边:“尝尝。”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荷殛还是将肉片送入了味蕾间,一时却只觉得食不知味,秀眉紧锁,差点没吐出来。
“如何?”
荷殛摇了摇头,闭上眼睛艰难的咽了下去。
天诺闻言,一声叹气:“先回去,过几日我带你下山。”
荷殛听后也不再多留,起身准备离去,却又听天诺的声音传来:“你真的不该不认他。”
第二日,清晨。
“公……”
见到天诺,昙儿附身摆去,却被天诺以手势阻止。
走进屋内,幽蓝的纱帘在风中舞动,如水雾般的景设清凉自然。
床上,荷殛侧卧,双目自然闭合。
天诺做在床边,取出她发间睡觉还戴着的那根雕刻着天堂鸟的玉簪,刺入指尖取血,随后与先前一样刺入她的眉心祖窍。
然而,荷殛的眼睛却也在那一刻挣开了,没有慌忙,没有惊讶,仿佛是已经知道他来了般看着他:“你,总是拔我的玉簪做什么?”
天诺将玉簪从荷殛的眉心取出:“帮你控制寒意。”
荷殛在床上坐起,目光中带着几分慵懒:“用银针不行吗?”
“这发簪够细。”
天诺起身退去一旁,示意荷殛下床唇角浅浅勾起,荷殛没再说话,起身下床,脚步懒散睡意未散,她坐到了一张玉桌前,环抱着手臂闭目爬在了桌子上。
天诺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的为她盘了个简单的发髻,簪上那根发簪固定:“外间等你。”随后款款走出屋内。
屋外,天诺盘膝就地而坐,昨日午时她弹过的铃兰琴就靠在门边,天诺灵力微动,那把铃兰琴出现在他的双膝上。
双手轻轻波动,一朵朵铃兰花在琴上荡漾开来。反复尝试,不成曲调。
“你昨日弹的到底是哪首曲子?”天诺不自禁的喃喃道。
却见不远处昙儿提着食盒朝屋内走来。
“昙儿,你过来。”
昙儿见天诺唤,便急急提着食盒走了过去,俯身一拜:“大人。”
天诺起身接过她手中的食盒,一层一层的打开,最后取出了一盏飘着几片樱花的白粥:“其他的端回去。”
“啊!”昙儿见状不解,着食盒里可是家主特意吩咐带的采集了 山三千朵樱花做出来的糕点。
只是,见天诺直接朝屋内而去压根没打算理她,她也只好照做。
三千樱花固然有心,可她尝不出味道呀,有色无味,她又如何咽的下去?
他将粥盏放至她跟前,走到她身后,他抚摸着她发间的那根天堂鸟发簪:“这朵天堂鸟真美!”
荷殛明白他的意思,端起那盏飘着樱花瓣的粥,有一口没一口的吃了下去。
漫步庭院,
天诺迈步走到荷殛身后,挽发起她的些许长发,盘起了分肖。
“你可知,你手上的梨花玉镯,也是华胜。”
没等荷殛反应过来,天诺便摘下她手上的玉镯,灵力微动,竟将那玉镯从一端拆开,变成了布满梨花的华胜点缀在她的额间。
雪白的梨花覆在她的额间,恰恰将她额间的天堂鸟覆盖。
却是将她的万千姿色掩盖了三分。
果然,只有天堂鸟,才配她的绝世容颜吗!
“多美的华胜,只可惜衬不上你的冰雪容颜。”天诺惋惜的抚摸着她额间的梨花,真的很美,纯白如天成,皎洁似明月,纯洁若溪水。
只可惜梨花的柔情之美终究衬不了她的容颜。
他的手从那朵梨花上移开,转身朝院外走去。
只是他并不知道,在他离开的那一刻,她先前的镇定自若,浅笑拂面的姿态已然不复存在,唯有脸颊上一抹淡淡的红霞……
“哟!脸红了,闺女,有喜欢的人了?”
某神君大人的声音在荷殛耳边默默飘过。
荷殛回头一脸嫌弃的看着那个满脸油腻,一身污渍,正啃着一只烤全鸡的旭尧神君:“母亲就该让你写一万字检讨。”
“别拿你娘当挡箭牌,闺女,你告诉为父,你是不是喜欢那混小子,你要是喜欢,为父做主让他娶你,虽然是下嫁,但加上为父这层关系也勉强娶的了你。”
喜欢他?
她的确喜欢他,他的气质带着竹的风骨,他的风姿透着兰的优雅,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温柔不失礼节:“父亲,母亲爱你也是这样的感觉吗?”
旭尧大人见自己闺女终于开口认爹了,心中高兴不以:“当初我跟你娘是一见钟情,难道你也是?”
“不是!”荷殛一口回绝。
“闺女,那你是什么感觉?为父帮你分析分析!”
“算了,不管了,是情非情,反正他能带我玩儿……”
“殛儿,婚事我都说定了!”
“你是不是想试试一万字检讨!”
旭尧无奈的闭了嘴。
荷殛没再理会他,在这方面还是她那个算无遗策的姐姐靠谱些。
一连三个月,他都是如此每日清晨悄悄来到她床前,拔下她发间的玉簪,刺入指腹取血,然后刺入她的眉心祖窍,而她每日亦是如期醒来。
荷殛轻抚铃兰琴,口中却默默喃喃道:“将军令,到底哪里弹的不对啊。”
正反复尝试着一段的调子,便见昙儿朝她走来,手中还捧着一封书信。
“公子送来的信。”
乐声停止,荷殛朝昙儿望去。
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
接过信,潜退昙儿,荷殛小心翼翼的将信拆开。
天中星有诺,短短五个字。
三个月的时间,他就可以这样轻描淡写的给她写情诗?
起身将琴收进落樱伞中,她朝庭院走去。
院内,
天诺坐在庭院的石几旁冷眼看着面前的白衣男子:“所以说,你以我的名义给她写情诗了?”
白衣男子虽然低头却掩盖不住唇角的笑意,默默的嗯了一声。
“退下去,准备一壶酒。”
白衣男子瞬间收拢了笑容,有些懵,抬头不解的看着天诺:“兄弟,你不是从不喝酒的吗?”
“嗯,再备一份醒酒汤。”
白衣男子站了起来:“兄弟,你没事吧!”
“快去!”
白衣男子默默的退下,他不就替他写了情诗吗!他便要郁闷的借酒消愁吗?
不一会,荷殛便撑着落樱伞朝着天诺走来。
见荷殛如他所了的来了,天诺朝她浅浅一笑,请她来对面坐下。
正巧,那位白衣男子领着一位侍女走来,放下酒和醒酒汤,看到荷殛坐在天诺对面,唇间的笑容又挑了起来:“兄弟,我说你要酒做什么呢!想要与美人月下共酌呢!”
“天诺,你跟他交情深吗?”荷殛没搭理那男子,只是默默的问天诺。
“不深。”
“那是谁替你写的情诗?”
天诺不动声色的倒了杯酒,递到荷殛面前:“既然知道不是我写的,也就无需追究。”
荷殛接过天诺递来的酒,饮了下去,又朝天诺摇了摇头,因为入口依旧无味。
天诺见她摇头便心中明了,又将醒酒汤递给她:“喝了吧!酒伤身。”
“没事,一杯而已。”荷殛默默的将那碗醒酒汤推了回去,又将自己收到的那封书信递给天诺。
“诗不全,看着不舒服,天诺帮忙补一下。”
天诺接过来看了看,随后不动声色的瞄了眼一旁立着的白衣男子,牵起她的纤素玉手,在她的手心一笔一划,写下了下半首诗。
画面有那么一瞬间的闪烁,以至于她没能看到哪诗的内容。
月儿弯弯,皎洁之光,普照千里。
荷殛的脸颊泛起一丝丝血色,目光变得有些涣散。
“乖,喝了吧!”
天诺看着酒性发作荷殛,再次将醒酒汤默默的递给她。
“不……不喝!”荷殛嫌弃的瞥了眼那碗汤,她已经喝了三个月的樱花粥了,有色无味,真的咽不下去了。
“乖,明日我带你出去。”
荷殛一愣:“出去?”
“你,不是一直都想走出白珏山吗?”
“我……”
“喂,小孩,我家诺儿公子策划了三个月可就是为了带你将三界都走一遍。”
白衣男子的声音悠悠传来。
“噢!”荷殛乖乖接过天诺递来的醒酒汤,铭了一口,斜眼看着一旁说话的白衣男子,语气瞬间转了一百八十度,“小孩?”她可是比他们大了两亿岁呀!
天诺也没去理会身旁的白衣男子,见荷殛只是铭了一小口,就没再喝,便接过了那碗醒酒汤,幻出一只透明的水晶勺,宛起少许,送至她的唇间:“乖,全喝了!”
绛红的清唇,微微张开:“怎么这么突然,我……”
“素琪所托。”
“实在不想,便算了,”天诺放下玉碗,真的一口都喝不下去吗?
“清平山中的梨花也许可以使你的味觉的恢复,明日带你去那。”
“咦!什么梨花,竟有这样的功效?”
“好了,乖,回去睡吧!去了便知!”荷殛淡淡一笑,仿佛将秋日的晚风笑的和煦,将皎洁的弯月笑的圆满,将枯竭的落叶笑的轻灵。
姐姐,你曾经问我,今生最想做的是什么,我随口说了句游遍天下,然后你便将一切都算好了。
只为了我吗!还是……白昼渐渐来临。
奈何小院中,天诺坐在荷殛的床边,拔下了她发间的玉簪,重复着三个月以来一直做的事。
荷殛没有睁眼,只是清唇微动:“天诺,将你带来的东西扔了!”
天诺浅浅一笑,起身将荷殛抱起,梳妆台前,依旧是分肖鬓,依旧是梨花华胜,却不再是那根刻着天堂鸟的玉簪:“素琪让我将它换下。”
荷殛扫了眼一旁静立的昙儿,她手中捧着一套梨花玉饰,以及一根幽蓝色的薄纱带。
其实,她早就猜到了,她眼中的寒意,只一眼都可能令生命消散,姐姐说只有白珏山一脉的人才能与她相视,因为那里,是白珏山。
所以……天诺为她带上整套梨花玉饰,以及那幽蓝的薄纱。
荷殛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扯下那附在她双眼上的薄纱,却发现扯不下来了:“姐姐,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这算无遗测的美名究竟是怎么来的。”
“你是觉得她将你卖了?”
荷殛挑眉:“不是吗?”
“孩子气!”天诺的唇角缓缓勾起,在他眼中,她便是一个未经世事孩子。
清平乐
千万山水,何时得收归?
需酒将愁宣泄,江山入酿犹清冽。
潇湘如此凛冽,烽火也成妖艳。
弹指改换沧海,转瞬变更桑田。
“这不是一人写的吧!”
清平山位于白珏山西南方,满山雪白梨花芬芳,唯一座墨玉墓碑独立。
荷殛听着天诺一字一句念着墓碑上刻这的那首清平乐。
“嗯。”
这是他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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