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中,脑海里隐隐有一连串的画面划过。
那种感觉,仿佛是冬日的血梅如画盛开,又仿佛是初春的梨花如雪飘散。即温暖,又带着凄冷。
一身幽蓝长裙如水波般荡漾,一端雕刻成天堂鸟的白玉发簪簪在发间。额间的那朵幽蓝的天堂鸟将她绝世的容颜衬的更加风华绝代。
只可惜这样绝世的容颜间,竟少了一双明眸。
画面中的人儿,静静的坐在一片盛开的天堂鸟中,目光凝视远方。
而她身边站立着一位同样墨发蓝衣,却显得如此伟岸的女子:“今日白珏山的人要来,殛儿可想好了。”
她拉住了站立女子的衣袖,素手芊芊,朱唇微动想要说话,良久,终是没有听到声音。
荷殛看着画中的自己,侧坐在一片天堂鸟中,抬眸仰望天空,口中默默的念着一首首小诗。
天空中隐隐一道光芒闪过,荷殛才发现,这画中的自己竟是处在一道结界之中。
她的笑容渐渐隐没,缓缓站起一只手拂过身旁的一朵朵天堂鸟,仿佛是看着指路标,朝结界的一方边沿走去。
结界外,一位墨色锦衣男子看着这隐没在一片天堂鸟中的结界,他将手探入结界中,结界外正是炎炎夏日,而结界内,却是令人玉骨脆裂的冷。
没有冷风席卷,没有冰霜同降,只是单纯的由空气散发深入骨髓的冷。
一瞬间他便将手抽出结界,却还是连累全身良久不能动弹。
便在他闭目催动体内灵力,调节经脉时,耳边传来阵阵清脆悦耳的冰晶相击声。
抬眸望去,只见一位身着幽蓝长裙的墨发女子正莲步慢移缓缓朝自己走来。
结界中,荷殛召唤出一只带有青色斑纹的黑色凤蝶,举至齐眉,良久,略显苍白的薄唇勾出了一抹浅笑。
“没伤着你吧,不要再将手伸进来了。”
男子低眸看了看那只已然是去了知觉手,眼中不着痕迹的划过一丝不解,究竟是怎样的强大的寒意才能穿过他全身灵力支起的保护,直接毁了他的经脉冻脆了他的骨髓:“怕是要废了。”
荷殛愣了愣,随后笑容不禁的深了些,凝聚神力幻出一根冰针,直入眉心取血,穿过结界射入男子手中的一处穴位:“没事,不会废的。”
男子活动着瞬间好转的手,唇间勾起了一抹浅笑,随后款款走入那到结界中。他倒要看看这结界之中究竟为何有如此强大的寒意。
见那位男子竟朝着结界内走了过来,荷殛脸色突变,朝身后连推了几步。
那男子的体内已经有了自己的血,她倒是不担心他会因此神识受损。
只是,多少年来,她鲜少接近过其他人。
男子看着荷殛透着血光的眉心,随后才发现她额间处有一朵幽蓝的天堂鸟,才发现她眼睛上覆着一层薄纱。却丝毫不掩她绝美的容颜,如诗如画;丝毫不减她周身那冰雪般幽蓝的寒意,似霜天降。
回过神来,男子感觉此时除了点点凉意以外,并未有其他反应,便知道自己是赌对了:“你是?”
话落,却不禁打了个寒颤。荷殛通过手中的青凤蝶看着面前男子打寒颤的模样,唇间的浅笑再次勾起,开口道了句:“你会不知?”
他站在那里,一身墨色锦衣立于一片幽蓝的天堂鸟间,如蓝天滴墨做诗画。他就站在那,等着她的回答。
良久,荷殛缓缓开口:“望兰。”
“望兰!”天诺的眼中却闪过一丝明了。
他并不惊讶,那一问不过是确认。
她便是师父要找的人吧!
他依旧站在这里,目光始终无法从那朵天堂鸟上移开。
他一身墨衣锦袍,她一袭幽蓝长裙,隔着一层幽蓝薄纱,双目相望,他看到了她额间那朵华丽的天堂鸟,而她却看不到他额间那用灵力隐秘起来的————天堂鸟。
时间仿佛静止,寂寥无声。
“天诺。”
远处,素琪身着长裙,墨发飘散,款款朝荷殛走去。
“殿主。”天诺转身朝素琪俯身一拜。
素琪浅浅一笑:“既然知道我是红线殿主,又为何对我的话,不屑一听?”
天诺没有回答素琪的问题,只是依旧用那双深邃的眸子看着荷殛额间的天堂鸟:“世人只知你们忘情殿主之女,奈何桥上出生,身附杀气。”
“却怎想令她不出世的原因,竟是这一身绝世强大,足以毁天灭地,连我们算无遗策的红线殿主素琪大人都束手无策的寒意。”
素琪的笑容依旧:“那么,天诺大人,您还敢娶她吗?”
天诺没有回答素琪的问题,他转身将问题留给了荷殛:“你,想出来吗?”
你,想出来吗?
想走出这道结界吗?
想去看看那三千世界吗?
想去看看那星海寰宇吗?
想去品味那红尘小醉吗?
想啊,想啊,她,想了两亿年!
荷殛的双手紧握,他依旧这样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素琪站在一旁笑看两人,四周一片寂静。
她从未算错,这一次,也一定不会错。
觉来红日又西斜,满庭芳草衬残花,芳华刹那。
荷殛面间的笑容再次深了深,抬手,轻轻覆上眼前幽蓝的薄纱,薄唇轻闽,她轻轻的小心翼翼的将那薄纱缓缓摘下。眼眸款款睁开,墨黑瞳仁幽蓝的天堂鸟纹理映入天诺的眼帘,是那样华丽。
“想啊!想了整整两亿年那!”
素琪欣赏着荷殛的双眼,唇角勾起了一抹怀念的笑容。
“我是有多久,都没有看到过,这双幽蓝的眼睛了!”
天诺笑着将目光不着痕迹的朝正北方冰崖上扫了扫:“果然是红线殿主,只是,不知冰崖上的那位同不同意!”
素琪同样笑着朝正北方冰崖上的那抹幽蓝色身影望去:“姐姐,这可是他,最后的心愿。”
冰崖上,素玄眼中杀意凛然,是,这是他最后的心愿,他离她而去独自逍遥人间时的最后心愿。
眼前浮现着一幕幕画面。他与她的初识,他为她逆祖弃誓,他离她而去留下一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最后定格在他与她分别的那一刻,第一次他唤她“玄儿”。
“玄儿,如果有一天,一位生辰花是天堂鸟的少年来到此处,就,让殛儿出来吧!”
素玄的双手紧握成拳,此刻的她真是恨不得一拳朝眼前墨发白衣的男子挥去,与她十年相守,却一朝背弃,重回忘情殿时,不是来向她交三千字检讨书认错,而是让她的殛儿离开那道结界。
离开结界?
她也想让殛儿离开那道隔绝寒意的结界,可谁让她生了一个寒意足以毁灭三界,却又不能得以控制的女儿呢!
可向来不知廉耻,毫无节操,二货加蠢货,正经的时候十根指头都能数的清的他,那一刻,是那样的认真。
玄儿,如果真有这么一天,就让殛儿出来吧!
二货,这一天到了,你又何时才肯回来?
她幻出一只阴阳蝶,注入神力,阴阳蝶的翅膀间缓缓出现的两行字却是:蠢货,你就等着交五千字检讨吧!
她转身,离开了冰崖,阴阳蝶展翅,朝远方飞去。
人界,
正专心致志蹭吃蹭喝的某神君大人,不经意间看到这悠悠朝自己飞来的一只阴阳蝶,刚灌入喉中的酒,猛地喷了出来,一个不小心,便毁了面前的满桌佳肴。
随后也顾不得给自己顺气,立刻从袖中掏出一叠写满字迹的纸来,只见那最上面的纸上写着“检讨书”这三个大大的毛笔字。
在看到阴阳蝶翅间的那个悲催的“检讨”二字时,他的神经骤然崩溃:“好不容易添油加醋,废话连篇的集齐了三千零一个字,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
哭的惊天动地,喊的撕心裂肺,吓的一众宫人纷纷下跪。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素玄有多么薄情寡意。
只是,又有谁知,纵是行人无定处,重想见,是何时?
素琪目送着冰崖上那渐渐远去的那抹幽蓝的身影,看着她渐渐消失与冰崖一处。
“姐姐……”
繁花总会落在相思之上的。
“但愿这些年他在三界之中没白逍遥。不枉姐姐,等他的这些年。”
天诺灵力微动,一股白泉从地面涌出,环绕着将他托于半空,他向荷殛伸出了一只如月光般皎洁的素手:“那二货让我将你带回去。”
二货?素琪不禁以袖掩唇轻笑:“姐姐,看来,不管过了多少年,他,还是与以前一样,是一个货色。”
“殛儿,去吧!”
天诺依旧那样看着荷殛,伸出的手依旧伸着,默默的等着她的回答。
良久,荷殛缓缓伸出手去,放在天诺的手心间,天诺轻轻的将她拉入了那股白泉之中,随后,握住了她的手腕,摸准了她的经脉,又望了眼素琪,终是什么也没说。
天诺放开荷殛的手,扶她坐好,灵力微动,瞬间升入高空。四周彩云密布,如梦如幻,身下苍山白水,城池小镇。很普通,却也很美。
只是也就是这一瞬间,荷殛突然感觉全身骨骼一阵脆裂,可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
听见一阵阵骨骼脆裂的声音,天诺秀眉微蹙,他已经撑开结界屏蔽高空的冲击力,可是她还是被震的骨骼碎裂。
这骨骼到底脆到了何种程度。
白珏山上,
荷殛冷眼看着眼前白布素衣,发丝凌乱,满嘴油腻的男子,一手拿着一根炸鸡腿,一手提着一个巨型酒葫,面前玉桌上摆放着一盘盘精致可口的佳肴。
荷殛无语的偏过头来看着身边的天诺,他的面容是那样的精致华丽,一身墨衣更衬的他气度绝世。
只是,如此的他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位师父?
“天诺,他,真的是你师父吗?”她有此一问。
天诺无奈的点点头。
他的父亲与这位神君大人有些交情,带着年仅一岁的他,代行了拜师礼。
但这位神君收徒的前提是,要娶他的女儿。
于是在父亲的带领下,他稀里糊涂的拜了师,莫名其妙的有了婚约。
眼前,啃鸡腿的男子抬眸,酒葫芦一扔,满眼悔恨的看着荷殛,脚下迈着悲痛的步伐朝荷殛走去:“我的好殛儿呀!是为父的错呀!当初就不该让你跟这你娘,如今好了,竟将你养的六亲不认。”
闻言,荷殛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容。
为父?
六亲不认?谁跟你有亲!
“碰……”天诺一拳朝自己这个不靠谱的师父的脸颊挥去。
荷殛在后边冷不防的附和着:“收起你这猥琐的表情,真不知道母亲怎么会爱上你这样的人!”
捂着一边红肿的如同塞了包子的脸颊,一边继续悲愤的吼道:“家门不幸那!殛儿,你怎么能有了男人忘了爹呀!”一阵冰冷的寒意从周身泛起,荷殛将玄女弓高举身前,一副“再多说一句就去死”的架势。
谁想,眼前所谓天诺的师父,突然神情变得严肃,唇间的油腻,脸颊间的红肿瞬间消失,白衣墨发竟将他衬的如此风华绝代。
“殛儿,不管你知不知道,认不认,你,都是我的女儿,我以同家主商量过了,明日你便与天诺完婚。”
见荷殛一度想要拉弓射箭,却因手骨脆弱而抬使不上力,天诺又是两拳朝自家师父挥去:“我是让你看看她的碎骨,不是让你认亲,你让我带她回来,就是为了牵红线的?”
然而,这一次眼前的男子竟轻松的接住了这两拳:“带为师的女儿回来,的确就是为了让你娶她。为师知道你不愿意,可你有没有想过,两亿年来不曾看过三界美好的她,又想不想就这样去死呢?”
“你有想过如果她死了,身为一位父亲,我的心会有多痛吗?”
“你有想过如果素玄失去了殛儿,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吗?”
“你有想过如果她死了,那毁天灭地的寒意又将有谁来控制吗?”
他说的一本正经,可天诺却一个字也没信。
“骨骼断裂实属正常,没断才有问题,你带她去奈何吧,最多一个时辰,会自然接上。”
若此情赋予流水各东西,佳期便如梦中风乍起。
奈何小院前,荷殛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迈步走向院内。
院内是一片在黄昏中泛着红晕的水池,没有陆地。
水池间种这无数乘着银烛的水莲,银烛间生着点点星火,如一粒粒相思红豆。
阵阵清风吹过,屋檐上无数金铃“叮当”作响,烛火摇曳,水波荡漾。
大到整所小院的结构,小到一扇窗,一把玉梳,一串金铃,皆刻着一幅幅莲花图。
清秀而不失华丽。
天诺看着荷殛在水上渐渐远去的身影,看着她在水上步步生花,踏冰而行。就那样静静的看着。
次日,白珏山道上,落樱飞舞。
荷殛撑着一把桃花伞,屹立在落花间,静静的,看着手中的桃花伞由所握处渐渐的渐渐的被自己周身的寒意冰封。
然后,“嘎嚓”,碎成一地。
“落花无情,任风飘零,流水无意,各赴东西。你说他俩老人家都是怎么想的!”荷殛淡淡的对身后注视她的天诺说着,没有回头。
独自站立落樱中,任风吹扶她的墨色秀发,幽蓝长裙。
天诺没有回答,只是踏着满地落樱,款款走到荷殛身边,拔下了她发间的玉簪,刺入指腹取血,随后直入荷殛的眉心祖窍:“那二货寻了两亿年才找到一个与你生辰花相同的我,为你寻找控制寒意的办法,你实在不该不认他。”
荷殛看着那些落在自己身上,被寒意凝结成冰随空气蒸发的落樱,听着天诺的话,浅浅一笑:“帮我撑个结界吧!这些落樱落在我身上,就找不到归路了。”
天诺将荷殛的秀发重新盘起,簪上玉簪:“我可不能为你撑一世结界,不如寻把落樱伞,也衬这一山落红。”
“也好,尽道落红无情处……”
“任是无情也动人……”天诺与荷殛相视一眼,这一句“任是无情也动人。”竟是他们心**同的感受。
“我说旭尧呀,看这俩孩子,明明这么相亲相爱,怎么就是不肯结婚呢?”
某家主大人抚摸着下巴,偏头问与他一块躲在一棵樱花树上偷看的神君大人。
某神君大人看着这俩人想一出是一出的,差点没急火攻心:“我怎么知道,死一边去,拿开你的脑袋。”
“你不是跟忘情殿主素玄大人有内什么吗!你怎么会不知道?”
闻言,旭尧不淡定了,他的唇角一勾,露出了一个“再不闭嘴,就去死”的甜美笑容。
吓的某家主,立刻化身植物人。
天诺自袖中取出一块玉牌,朝那满地落樱扔去。
刹那间,一座高达三丈,通体天蓝雕刻着数千朵白水莲,门前刻着一个“玄“字的阁楼出现在眼前。
某家主死死的拉住几欲冲出去的旭尧,笑的邪恶:“冷静点吧!为了你闺女牺牲这点算什么?”
旭尧伸出双手,两团幽蓝的火焰从他的手中升起:“你到好,站着说话不腰疼,这楼阁里到处都是我两亿年来,四处搜刮的上品法器,是给素玄的赔礼,随便一件,都是价值连城,能买你一座白珏山!你儿子是要让我倾家荡产那!”
透着幽光的楼阁中,一件件法器被冰封悬于半空中。
银针,长鞭,古琴,宝剑……应有尽有。
荷殛欣赏着这一楼的法器:“看来他的底蕴还挺丰厚的。”
天诺没有回答,只是浅浅一笑。伸手,一把被冰封的红伞移动到他跟前,灵力微动,红伞周围的冰渐渐融化,一把艳红的落樱伞,被他握在手中:“这伞应当不会受你周身寒意的影响,且可容万物。”
“嗯。”荷殛接过红伞,缓缓撑开。一枝樱花,落满一伞飞红,一片艳红恍若血染。
她撑起那把落樱伞,迈步款款走出阁楼。
落樱随风飘落在红伞上,缓缓滑落,回归大地。
正午时分,奈何小院中,荷殛盘膝坐于水池间,身下一朵冰花绽放。
她一张古琴,置于双膝。
芊细的手指,在琴弦上缓缓拨动,一朵朵白色铃兰花伴随着一声声音韵的响起在古琴间绽放,荡起层层涟漪。
“你,叫什么名字?”荷殛目视前方,问着身后立着的一位身着淡粉色宫服的小姑娘。
小姑娘听荷殛问了,连忙低头回答:“奴……”
“你若再让我听到这个字,就从哪来,回哪去吧!”
闻言,小姑娘吓的慌忙跪下,本觉得不合礼数,但又想起家主嘱咐的那句“凡事你都要顺着她,她跟她爹一样,不是好伺候的主。”
便硬着头皮回道:“是,我叫……”
“从今日起,你唤昙儿。”
“是……”
荷殛偏过头去,却不是看昙儿,而是看着东南方那片血红的樱花林:“我不是小姐姑娘,唤我九盈。我不喜欢暖色,回去换一身水蓝。我不喜欢你,你可以回去了。懂?”
昙儿心头一沉,她这是被厌恶了?
“懂……”一个字,说的那样艰难。
水莲上的银烛日夜不灭,四周一片寂静,唯有荷殛拔弄的一声声琴音与阵阵池水荡漾。
良久……荷殛收琴站立,她不懂琴,只依稀记得一曲将军令的指法。
昙满渚,酒盈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你们,懂了吗?”
樱花林中,天诺静静听着这一声声琴音,想着那一句“昙儿”一句“九盈”一句“你们,懂了吗?”。
他不由得勾起了唇角。
再看着身边因偷看被发现而被他捆绑起来的神君大人和自己的老爹,唇角的笑意更甚:“你们,懂了吗?”
某家主不干了:“懂什么,不就是给侍女换了个名字吗!不就是弹了首曲子吗!你还想挖出什么惊天秘密不成!”
某神君大人附和道:“就是,就是!”
天诺看了眼自家老爹,又看了眼一旁同流合污的旭尧神君,最后甩袖离去,留下一个耐人寻味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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