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入城

“红石”矿洞塌方了。

艾尔斯看着挖掘的队伍一寸寸向前推进,不自觉地来回踱步。

炼狱山虽然经常发疯,可其疯得也有规律可言,龙族正是掌握了这一规律才敢在万物绝迹的炼狱山中开矿,然而这次炼狱山的“复苏”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好端端的睡眠期提前结束了不说,还刚刚赶上了族中的大祭典,偏偏矿洞内的咒语又突然失效,而最为不巧的是:整座永无城里最可怕的男人洛兹也被此事惊动。艾尔斯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知道这次负责预言炼狱山规律的观察者们恐怕要全被填进“熔炉”里了,不禁生出些兔死狐悲之意。

正在这时,一个士兵跑到了他的身边,给他展示出了一块石头:“大人,您看这个。”

艾尔斯的眼睛向下撇了撇,只见那块血红的石头上,已经失去光华的黑灰色咒语僵硬地趴在表面,他知道终于挖到矿区了,心里忍不住谢天谢地——矿区的位置居然没有发生改变,这在有史以来的炼狱山“复苏期”中都算得上一个奇迹。他立刻下令:“快!再加快些进度,最好今日就能将矿区复原,否则等到大祭典开始时,我们就一起在熔炉里相聚吧!”

捧着石头的士兵不由撇撇嘴。艾尔斯作为城主的老友,可不会那么轻易就被当做燃料,即使这般想着,他仍是快速转身,冲着石道里其余的士兵喊道:“再挖快一些!”

话音刚落,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惊呼,随后又有一个士兵跑了出来:“大人!有两个人被压在了一块石头下面!还活着!”

艾尔斯倒吸一口凉气,嘴里喃喃着祈祷一句,接着,他迅速施了个扩音法术,对着地面上喊:“救援队呢?!救援队呢?!有两个人还活着!”

整条石道顿时忙乱起来。

士兵们忙活了大半天,小心翼翼地移开了那块覆压着的石头,才把两个浑身是伤,“昏迷不醒”的矿工们搬到了运送车上。那木车自动越过了一众麻木、疲惫的目光,直直朝着地面飞驰而去,在那里,永无城的大门敞开着,猩红的铁锈扒在城墙上,像是一间腐朽的棺材盒。

两个“矿工”当然是米迦勒和路西法。

他们被安置在了这批旷工出发前暂居的堡垒内,装模作样地又“昏迷”了半天,随后,由于路西法不大习惯扮演他人,身上的傲慢气也总是挥之不去,最终选择成为了一名因伤致哑的残疾者——还是用什么方法都医不好的那种,于是米迦勒作为唯一还能交流的活口,在接下来的三天里被永无城中的贵族们传唤了个遍,把炼狱山里那胡编乱造的经历重复得口干舌燥,才终于得了一日的清闲。

米迦勒进屋时,路西法正坐在壁炉边打量着窗外——在永无城的中央立着一座巨大的、被红布覆盖的雕像,雄伟到即便在城池边缘也能窥见一二。他反手将门闭上,手指一勾写了个防窃听的咒语,见路西法正望着那座雕像,他便道:“龙族近来似乎正准备举行大祭典,也不知祭的是谁,反正总不可能是耶和华——总不能龙族也在暗中祭拜伪神吧?”

不信神和祭拜伪神是两个概念——就如同不支持和反对有着很大的区别一般——所谓伪神,是指一切除了耶和华以外冠以神明封号的存在,创世神构架起九环世界后曾与各界的统领达成协约:你们不可有别的神。一旦有谁违背这个约定,天国不会容忍、该族亦将承受至高天的反噬。

路西法没有说话,他几乎从不和谁一起讨论问题。然而米迦勒显然会错了意,他悄悄向天国副君瞄了一眼:“殿下,您还在生气呢?”

路西法道:“我没有生气。”

米迦勒睁大了眼:“那您真的——”

“闭嘴!”

伊甸园守卫于是又把未尽之语艰难地吞回了肚子里。

过了许久,路西法才沉着脸问了一句:“洛兹不曾召见过你吗?”

“不曾。”米迦勒“低眉顺眼”地应道:“这倒是挺奇怪,我听说洛兹城主对这次矿洞塌陷相当重视,然而这三天来,我确实没有收到过城主要见我的消息。”

路西法若有所思地低垂下眼,米迦勒见状,又指了指窗外在房屋间微微露出一个角的雕像,“以及根据我的猜测,不久后我们应当也要参加这个大祭典,所有的参与者都需前往附近的据点取几块‘红石’,殿下,您看我们是不是该……?”

“眼下最紧要的是找寻恶灵的行踪。”路西法的指尖轻敲着座椅的扶手,“至于那红石,你去领了便好。”

米迦勒应了一声,随后,他本想借机问问炼狱山里的那张黑脸,但仔细想想既然那山都是由“兽”的尸体化成的,其中的妖魔鬼怪大概也和混沌有关,在这方面没谁会比耶和华更清楚,实在没必要询问路西菲尔,何况以天国副君的脾气也未必会回答他的问题,他便转而又说:“殿下,我们怎么去找那些恶灵?”

当初的驻军统领虽然托词颇多,但有一句话说得确实有理:以永无城的规模根本装不下多少恶灵,但路西法凭借自己的感应分明察觉出了大量证明恶灵存在的混沌之力,这说明龙族们一定使用了某种空间法术,然而空间法术在任何一间房屋内都能施展……路西法暗自思索着,便听米迦勒又说:“我建议我们先去那些矿车通往的铁门里瞧瞧。”

路西法问:“哦?为什么?”

米迦勒答道:“殿下记得我在炼狱山里的异常吗?”他见天国副君紧接着勾起了一个讽刺的笑,像是要开口,知道对方也说不出什么好话,便赶忙打断他:“我从那门里感受出了强烈的不详气息,与伊甸园里关押的大魔也有些类似,铁门里的即便不是恶灵,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不妨前去探查一番。”

路西法眼眸微转,“永无城只有南面紧挨着炼狱山,据我这几日所观察,那里是一片类似贫民窟的破楼烂巷……”

米迦勒反驳他:“也许龙族使用了空间法术。”

却听天国副君冷冰冰警告道:“这已经是你第二次打断我讲话了,米迦勒。”

“……”米迦勒回忆了半天才意识到他第一次打断的是路西菲尔刚刚呼之欲出的嘲讽,他默默地抬起手,在自己的嘴上打了个叉。

路西法继续说:“我记得你说过,你感觉出那门后面是个很热的地方,一般来讲,火元素聚集的地区不适合用空间术法,因为高温会使此类术法变得更加脆弱,容易在外界的冲击下发生异变。贫民窟管理无序,里面住的都不是什么安分的人,即便龙族专门派兵把守,也难免会有意外状况发生。”

他很少会主动解释这么多,也不知是不是怕自己一言不发,伊甸园守卫又会产生什么莫名其妙的联想。米迦勒安安静静地听他讲完,确定不会再有什么补充,便总结道:“也就是说,铁门之后既有足够的高温,又十分安全,不会有什么人随意靠近……”

他说着说着,猛地停了口,脑中灵光一现。他对路西法说:

“殿下,您在城中这几天听说过……‘熔炉’吗?”

却在这时,门外蓦地响起一阵敲击声,两人同时听见一个的声音喊道:

“城主有令!由于炼狱山动荡,城中戒严,祭典日期提前,所有人现在立刻去各个据点领取物资与红石,不得延误,违者以‘亵渎罪’论处!”

路西法朝米迦勒抬了抬下巴。米迦勒已经被对方使唤出本能了,转身便出了屋子,叫住已经向着远处走去的士兵:“哎大人!您知道的,我这位同伴受了很严重的伤,不大方便出门,不知我能否替他代领那些红石?”

前来通知的龙族士兵不耐烦道:“我听说过他,不就是讲不了话么?领个东西又不用他费什么嘴皮。”

“大人,您有所不知啊。”米迦勒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我观察了他几天,发现当初那块石板好像砸坏了他的脑袋,导致他经常会做出一些寻常人无法理解的行为,比如——”

他话还没说完,房间内猛地传来一声巨响,米迦勒迅速朝旁边一躲,铁制的房门几乎擦着他的鼻尖掠过,路西法仍坐在壁炉旁边,只有森冷的目光缓缓投射出来。

米迦勒向后退了几步,“您看,我说的没错吧。”

那士兵朝米迦勒转过身,盔甲遮住了他的脸,只露出一双浑像死人一般的眼睛。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浑身裹在密不透风的重甲里的龙族,此时就在米迦勒斜对面,一个妇人站在自己房门口——说来也怪,作为寿命近乎无限的种族,那妇人的脸上实际并瞧不出什么风霜痕迹,可却莫名从骨头里散发出一股陈腐的气息——她不知是哪位被卷进炼狱山里的矿工的妻子或女儿,惶惶然与米迦勒对视一眼,接着又同那两个身着重甲的士兵说:“大人们,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马上就要成年了,艾尔斯大人已知晓了我的事,他说我不必参与这次的祭典……”

那两个士兵却问她:“你是要违抗城主的命令?”

妇人睁大了眼:“不不不……”她慌忙说:“可艾尔斯大人已批准了我……我、我有大人的手令……”她边念边要从胸前往外掏什么,可那士兵浑然不听她解释:“带走!”另一人随即拽过她的臂膀,压着她便往楼外拖去!

米迦勒眉头一跳,先前的士兵也开始冷冷地问他“是否要违抗城主的命令”,他却下意识转过头瞧那妇人破麻袋似的身影——对方徒劳且疯狂地挣扎尖叫了一会儿,终于像是认命了一般,她竟也不惊惧,只是从一片死灰的面容中发出凄厉而绝望的哀声:“我的孩子要成年了……就要成年了……让我送送他……让我……”

声音渐行渐远,无用的手令掉落在地,住得满满当当的堡垒除此之外再无半点动静,恍如一片沉默的坟冢。米迦勒原先故作愁苦的表情已彻底摆不出来了,与此同时路西法走出房外,余下的士兵见状收回阴冷的目光继续朝堡垒深处一户挨一户地拍门,他听见天国副君的声音凝成一缕流入他耳中:“取走红石后我会潜入你所说的那座‘熔炉’,你跟着其他人参加大祭典,等我联系你时,向我上报大祭典中的异常。”

这时其他房间的龙族们也一声不吭钻了出来,他们没有谁再试着辩解些什么,只稀稀拉拉地堆在走廊上,路西法的背影在这一片佝偻着的身形中直得像把刀,米迦勒忍不住回头望了一会儿那被拖走的妇人,可对方早就没了影,他这才顺着那“刀”划开的痕迹跟上了路西菲尔。在他们的前方,永无城的东区一片死寂,像是已为他们这次的潜入定下一个不安的基调。

如蛇一般曲折的街道两旁立着一架架火把,在地狱暗红色光线的照射下像是燃烧的血。房屋肃整而灰败,挤成一座座墓碑一样高耸的尖刺,街上所有的龙族们静默着排成一队,浑身裹得严严实实,偶尔有人说话,也始终是蚊吟般的窃窃私语,空中像是绷着一条无形的线,勒在了每个居民的脖子上。几个孩童在僵尸一般的房屋间穿梭,巡逻的士兵想要喝斥几句,被身旁的同伴阻止了:“别管他们,那是从贫民窟跑过来的罪人之后。”

永无城戒严,薄如蝉翼的结界遮盖住了整个城池,结界最中央,那颗硕大的黄金竖瞳滴溜溜地转着眼珠,悄悄地将目光锁定在了几个孩子身上。

米迦勒原本心事重重——他想起堡垒中妇人哀切恳求的模样、好似那祭典是什么吞骨头不偿命的怪物、自家孩子的成年又被她描述得像是天塌地陷的悲事,然而走了没几步,米迦勒忽地发现周围人都在暗中瞧着他,且视线多集中于额前的位置,他抬手一摸,这才才意识到自己头上还戴着个价值连城的小东西——关于路西斐尔当初所赠的那串发箍,米迦勒倒始终都暗自防备着,可惜随后发生的事故太多,他也没料到这玩意居然不能被化形药水遮蔽,一时竟将这头饰抛至脑后。

发箍中央,七芒星的挂饰明明由众多宝石拼合而成,却离奇的没有多少重量——事实上,龙族历来有喜爱宝石金币的传统,平时戴一些闪闪发光的东西在身上也没什么,可偏偏米迦勒头上的这一朵被天星石浸染出了一抹银亮的光辉,在地狱扎眼得像是乌鸦群里的白鸽,尤其他此刻的扮相是一个外貌粗犷的矿工,与那小巧玲珑的挂饰相组合简直有种一言难尽的诡异。

于是周围的龙族们也不窃窃私语了,转而纷纷扭头打量着他,这些家伙似乎不习惯隐藏自己的视线,一个个目光直愣愣的,把米迦勒看得都不自觉低下了头,他本想不动声色将这东西摘掉,然而发箍刚刚离开他的额头,米迦勒便察觉到眉心传来了阵阵凉意,他呼吸微顿,指间变幻出一枚镜子往自己头上一照——

一个银色的七芒星印记正在他额前缓缓流动。

米迦勒在心中叹了口气,他说:“路西菲尔殿下,请问这是什么?”

路西法闻言瞟了眼他的额头,“挂饰里有护体法阵,这是那法阵的投影,两天以后就会自动消失。”他接着又说:“戴回去,谁让你摘下来的?”

米迦勒没怎么信。他眼珠微转两圈,自己意识中耶和华亲手布下的防护咒对此没有发出任何预警,他又尝试着用各种法术将那七芒星消除,然而最终居然没点半点效果——额心的法术印迹可比少女心吊坠要可疑得多,眼看据点便在不远处五步左右的位置,米迦勒只得心里提高戒备,一边念叨着“您也没说不让摘啊”,一边暂时把那发箍又堵回原位。

这时,两人已跟着队伍来到了最前方,只见那据点处停着一辆辆黑色的马车,发放红石的龙族将手伸进马车那厚厚的帷帐里掏来掏去,翻出一麻袋物资以及一个路西法和米迦勒都十分眼熟的柔软的红色物质,“喏,拿好了。”

所谓的“红石”就是“兽”的尸体?

米迦勒接过那红石,同时他瞧了眼这位发放物资的士兵——这还是他在永无城里见到的第一个主动和陌生者说话的龙族,那士兵浑身裹着厚厚的布,看上去和其他居民也没什么区别,只有一双灰色的眼睛亮得惊人,此刻正贼兮兮地四下打转。原本见了堡垒中那妇人的惨象,米迦勒已不打算节外生枝地主动打探消息,然而这士兵的异样让他心下一动,周围人也没有监视他们的迹象,他于是借着将红石装包的机会悄声问道:“唉,老兄,这戒严什么时候结束……上头有个准信吗?”

那士兵显然也不是个安分人,立刻冲他热情道:“啊哟,我怎么知道呢,以往炼狱山坍塌,什么时候戒过严啊?更别说提前举办大祭典了。”

米迦勒跟着他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是啊是啊,难道这些祭典连个时间规矩都不需要遵守么?”

他这话说得巧妙,恰好卡在了询问和抱怨之间,那士兵也没怀疑,“也不知道这次祭典提前,‘那位’会不会生气。”说完这话,他又猛地看了看四周,似乎害怕这对话被什么人听了去。

“那位”?

米迦勒暗想着,这次祭典提前是洛兹城主下的命令,连城主都没意见,那有资格生气的也只有被祭拜的那位了。九环世界通识的祭祀仪式通常分为祭神与祭祖两种,祭神的对象只限于耶和华一位,祭祖则五花八门,然而他见这士兵言语间对其身份颇带避讳,却没有一点亲近的口吻,只能说明这典礼不是普通的祭祖,怎么着也会和些不可说的存在沾点关系。

怪不得洛兹当初死活不让天使进城。

他一边推测一边心下感慨,自从创世纪元开始已有一万余年,直到三百年前才出现了第一个渎神案件,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第二个。紧接着,米迦勒又见那士兵面带犹疑,欲言又止,便主动道:“怎么,您还有什么事?”

士兵闻言,犹豫了半天,尴尬地笑笑,指了指他的头顶,“没什么,老弟,就是觉得你这发箍比较少见……”说完,他好像觉得无故评价别人的穿着有些奇怪,便掩饰般的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我只是想,你在哪里得到它的?我儿子应该会喜欢这种闪闪发亮的东西……”

然而偏偏米迦勒对任何关于孩子的描述都敏感得要命,闻言,他立刻哈哈笑着说:“唉,其实我头上这个也是我儿子非要我戴的,我不想戴,他还跟我发脾气——”

话还没说完,路西法猛地从身后踹了他一脚。

……

米迦勒回头。

路西法面无表情地瞪着他。他莫名想笑,可知道此时如果乐出声便是彻底的火上浇油,于是强忍着和那士兵又随口聊了几句,又把那条被评价为“小孩才会喜欢”的发箍用布条包起来,这才逆着人流朝外挤去。

一领完物资,天国副君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一秒也不想和米迦勒待在一块儿——当然,临走前他也没忘将“红石”之类的累赘挂在了尽职尽责的随从身上。

米迦勒浑不在意地向前走去,直到离开了密集的人群,这才将手心里偷偷握着的一块水镜亮了出来,然而这一看,他的眉头便不由自主地皱起——

只见那蔚蓝的镜面上漂着一行小字,此时颜色已经发灰,如同横呈在海里的死鱼一般——这是文字未能成功送达出去的标志。那水镜上写着:

七芒星印迹通常有什么特殊寓意?

……

领物资的龙族逐渐稀少起来,刚才与米迦勒相谈甚欢的士兵也准备换岗,他趁没人注意,从黑色马车里飞速顺出一包晶糖来,便向着街旁的一个小巷口走去。

那巷口前坐着个少年,一头黑发凌乱的揉成一团,士兵抬手将晶糖扔出去,见那少年接住了,便指着他骂道:“你这缺德小鬼,以后别在我上岗的时候扒东西,要是被抓了岂不得连累我陪你一起玩完?!”

少年无所谓地吹了声口哨,接着,他伸出一只手,只见那手里赫然抓着一个亚麻色的空间袋——正是米迦勒腰间挂着的那个。

他随意地将空间袋抛了抛,嘴角对着远处米迦勒的背影勾了个挑衅的弧度。几个巡逻的卫兵走过,再看那巷口,少年已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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