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什么东西也配让我跪?

一夜奔波,云稚站在平天宗门口时已将近黎明,他理了理蔚蓝色的衣袍,从袖中掏出了一把折扇,敛去了平日的散漫,面上多了几分严肃与清冷。平天宗的大门金碧辉煌,连门牌上都镶着金玉,大门口的门童正打着瞌睡,云稚面无表情,对着门童翩翩一拜:“云氏嫡子,云天音,前来拜访。”那门童打了个机灵,恍然抬头,突然看见面前出现一个出尘决然的人,不由得愣了神儿,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匆匆向云稚回以一礼,便向门内禀报去了。

云稚没什么表情,展开了折扇轻摇,折扇上所绘的梨花栩栩如生,他的一袭蓝衣一尘不染,这是他第一次褪去了少年人的轻浮,以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形象出现在外人面前,却为的不是自己,而是他的宗门。门童很快就出来了,恭恭敬敬向云稚附身一拜:“这位仙客,您当真要进去吗?如今宗内宗主重病,一切全由少宗主做主,您进来了可能会……”

“无妨,劳烦仙童带路了。”云稚没什么表情,那门童见云稚已经走了进去,只好抬腿跟上,心中却止不住的想:“还记得有幸见过云小公子一面,意气风发少年郎,如今却早已物是人非了。”

平天宗内极大,雕梁画栋精致无比,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走廊外各色的牡丹争相开放,云稚不由得皱了皱眉。主殿内,云稚居于下位,主位上一少年黑着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啊呀呀,这是哪尊大神来了,见了本仙主还不跪下!”

云稚根本没抬头看主位上的少年,轻呵了一声,自顾自的寻了个位置坐下:“我上跪天地,下跪父母,至于你啊,什么东西也配让我跪?”

少年见云稚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气急败坏的站起来,对着云稚吼道:“你以为你现在是谁啊,不过是一个死了爹的混小子罢了,我爹如今病重,那本仙君就是下一代仙主,云稚,你可别忘了现在来这儿是来干什么的,无月宗现在于我而言不过蝼蚁,我若是想把他碾死,定不会留一点儿渣,云稚,你可别忘了你是代表什么来的,来求情就应该有求情的态度。”

云稚皱起了好看的眉头,站起来摇着折扇笑着问少年:“你真的让我跪吗?不是我不愿意,只是怕你经受不起,冯昊,我现在可不想杀人。”

说到最后,云稚不由得扬起了尾调,声音很似愉悦,主位上的冯昊却听着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顿住了。主殿的门被关上,侍女仆从都退了出去。云稚忽视了冯昊,摇着折扇在主殿里逛了起来,殿内高耸的梁柱由玉石雕琢而成,上面刻着龙凤呈祥象征着权力与和平,柱子间横挂着精美的画毯,上面山川湖泊,花鸟虫鱼,无不栩栩如生,细腻至极,仿佛要将这世间美好之物浓缩于此。

“你们家的主殿可真是巧妙。”云稚不屑的声音传来,冯昊本在一旁发着愣,便回过神儿来,抬眼便见他站在一处壁画前,“呵,早起三光,晚起三慌……量入为出……这壁画刻的不错,冯昊,你可知这是什么意思?”

“我为什么要知道……”

冯昊气急败坏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云稚打断,“我忘了,你奢靡无度,怎么可能知道这些?那我就教教你吧:早起三光,强调早起勤出,事事有序,方能家道万兴;而量入为出,是为收入来规定支出,不可好高骛远,荒淫无度,方能久安长治。冯昊,你的祖先倒是挺用心,不过这话放在这殿堂内,倒也挺讽刺。”

冯昊攥紧了拳头,默不作声来到云稚身边,伸手砸向云稚,却被云稚用折扇轻轻拍开:“别碰着我了,我嫌脏。”

冯昊听了这话,骤然间就红了眼圈:“不是云稚,你凭什么教育我,你凭什么现在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你现在进了我的地盘儿,那你就该听我的!你又凭什么看不起人,凭什么比我优秀,凭什么连我的父亲都偏向于你,那老东西竟然觉得你比我更适合做仙主,云稚,你不会以为还会有人来保你吧,我父亲被我下了药躺在床上不能自理,如今宗内各大长老被我控制,不然我那时为什么会那么顺利的就杀了云烨,你父亲是挺优秀,可还不是死在了我手下,你是天之骄子,可还不是马上要被我折弯了腰,你不过就是命好一点儿,修仙的天赋高一点,敬重你的人多一点儿,其余的和我不是一样吗,那凭什么长辈们就要区别对待,每天看着你那双眼睛,我可真想给挖出来……”

云稚俯下身,含笑着看着冯昊:“冯兄啊,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看不惯我,但是你好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你知道吗?你挺聪明的,知道拿我来牵制无月宗,直到我父亲身死,我定会前来,但是你不知道在我这儿的规矩就是,话多的人死的快……冯昊啊,你应该想想我怎么可能会被人折弯了腰,这么多年你还是如此不思进取,毫无长进。”

冯昊没理会云稚,走上主位,以一个上位者的角度看着云稚,随手拿起了桌案上的杯子,向云稚的额头砸去。云稚没有避,任由杯子在他的额头砸碎,殷红的血流了出来,云稚抬手抹了一把,便眯起了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浪漫纯真的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冯昊,你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下毒,当真无耻至极!”

“嗖——”一道利刃破空射出,在冯昊脸上留下一道血痕,污血流出,冯昊才后知后觉,低头抬手轻碰了碰伤口,便立即抬头看向笑的一脸天真,玩儿着扇子的云稚,惊呼道:“你用暗器下毒?你无耻!”

云稚无所谓的勾了勾嘴角,寻了个柱子随意一靠:“我再怎么无耻,哪有你无耻,你都准备要杀父夺权了,不过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你先别生气,毕竟你一会儿一激动毒入肺腑,死的更快了。”

冯昊听了这话便强装镇定,努力让自己心情平复下来,没好气的问道:“解药呢?”

“没有,反正你只有半个月活头了,要什么解药。”云稚开始破罐子破摔,“反正今天我来了,你高低也不会放过我,我还不如替我宗门除了你这个祸患,我也能拉个垫背,反正现在只要我死了,那我就能让你立刻下地狱,冯昊,黄泉路上咱俩也有个伴儿,下辈子好相见啊。”

“你!你!你……你现在跟个无赖有什么区别?云稚,你可真是枉为神明!”冯昊的脸上出现了崩溃的神情,他还不想死,他才稳住少宗主之位,等熬死他爹他都能当上仙主了,但他必须要解决了云稚和无月宗,毕竟他是阻止自己成为仙主的最大隐患。“对,还不能死,我离权力只差最后一步了,是毒不可能没有解药,既然云稚不可能给,那我就去找沐医仙,还没有我平天宗请不来的人,那我就死不了了,既然云稚那么在意他的宗门,那我不要让他生不如死……”冯昊攥紧了拳,不甘的想。

“我确实不配做这神明,但也比你配,天道既然选择了我来当这人间的神明,那估计也是在一堆烂苹果里面挑一个不怎么烂的,巧了,我就是那个不太烂的,而你呢就是那个烂的彻底的。”云稚转着花扇儿,一副孩童模样,仿佛他们正在说着的话题和他无关。

而冯昊最看不惯他这个事不关己的模样,当即一拍桌子大喊道:“人都死哪去了,给我把这人带下去关到地牢里上极刑,别弄死就行!”一语毕,他便呕出一团污血,晕了过去。

主殿的门大开,一群人涌了进来,云稚冷哼一声,斜眼看着主位晕倒的人,道:“有什么刑罚我自会领会,但你们少宗主好像中毒了,你们还是先照顾一下他吧。”一群人听了这话纷纷一惊,顿时手忙脚乱。云稚额头上的血还没有凝固,一滴一滴顺着脸往下滴,落到了地毯上,留下一片暗红,血滴进了眼睛里,浅金色的瞳孔染上红色,多了一丝邪性,他走出乱哄哄的主殿,抬头看着蔚蓝的天,干净的没有一丝云彩,那颜色似乎要与他的衣袍融为一体,只可惜他的衣服上染了血,早已不复皎洁。

“云小公子,少宗主让押去您地牢受刑,小仙我带您过去……”一男子走到云稚跟前做了个请的手势,云稚也不反抗,反而温和的说了一句:“多谢。”便随着男子向地牢走去。那男子愣了一下,心里面不由得嘀咕道:“少宗主这么对云小公子,本以为他是个嚣张跋扈,惹人生厌的,却不知是一个温文尔雅,谦和有礼的少年郎,唉,可惜了落到冯昊这个畜生手里,这么好看的人他也忍心对他用极刑……”

无月宗内,云清栩手捏着云稚留下的信:哥,外出游历几年放松心情,归期未定,宗门内的大小事以后就交给你处理啦……哥哥不要想念我哦!

笔划潦草,似是很着急,很随意留下的一封信。云清栩展平已经被他揉皱了的信角,皱起了眉头,他了解云稚虽贪玩了一些,但从不会因为玩乐而误了正事,如今宗主刚去,宗门内大小事物很多,他虽是宗主收养的最优秀的孩子,但到底也不是宗主的嫡子,云稚如今是把他的少宗主之位拱手相让,给了自己,绝不是因为害怕事多而逃避,肯定是他出了事儿不得已才这么做……云清栩沉思着,喃喃道:“会是什么事儿呢?”

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清栩哥哥,已经辰时啦,今天要去校场练功的。”云清栩的屋门被推开,云洛笑着走进来,“咦,清栩哥哥,你在看什么呢?恩人哥哥的信啊。”云洛的头凑到云清栩跟前,看着这封信,眼里不自觉的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阴翳。

云洛思考了一下,假装不经意的说道:“唉,恩人哥哥的父亲离世了,指不定有多伤心呢,又没有人安慰,他又不能把真实情感表露出来,估计是他压力太大所以外出游历吧。”

云清栩闭上眼整理了一下思绪,也是啊,宗主死了,云稚没有来看他一眼,是真的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没有情吗?只是不能把自己的情绪表露而已,我作为宗主收养来陪伴他的人,竟然忘了云稚是神啊,不该有七情六欲,可自己的亲人去世了,他又怎么可能不伤心呢?但他却不哭不闹,也没来看一眼,云天音,表字“稚,本意是想让他像一位稚子般纯真快乐,却不曾想他从来都没把自己当成过一位稚子……这一切似乎说得通了,云稚过于伤心,外出游历散心,不愿再接受宗门内的大小事宜。

云清栩抬起头,看着与云稚的面容有着八分像的云洛,不由得愣了神儿,云洛真的被云稚养的很好,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心思干净单纯,不用去独自承受那么多的压力,这仿佛就是第二个不一样的云稚,云清栩不自觉的想:“云稚和云洛真的好像啊,但又真的一点儿都不一样,除了年龄,他们的性格真的一点儿都不一样,云洛好像活出了云稚本该活出的模样,不用身负众生,似风一般自由浪漫……”

“云清栩!在想什么呢,恩人哥哥可是把他的家族大业都交给你了,前宗主的葬礼你是主持的,可今天全宗门的弟子都要去校场练功,你要前去指导,再不去你就要迟到了,我可不能看着你把恩人哥哥的宗门搞得一团糟!”云洛双手叉腰瞪着云清栩,那双桃花眼中似乎含着水雾,可爱极了。

云清栩回神,看向云洛,不由得暗暗自责:“我怎么会觉得他们两个相似呢,明明一点儿都不一样。”便开口温和的说:“阿洛,这段时间你就先别出去玩儿了,宗门内正乱,我担心你出事了。”

“哎呀,知道啦知道啦!清栩哥哥快去忙吧,别担心我了,我不会乱跑的。”云洛撒娇道。云清栩见了便不再说什么,收好云稚的信件,便向校场赶去。

云洛出了门,抬手遮住了照在脸上的晨光,撑起了一把伞,挡住了阳光,浅蓝色的伞面上勾着金线,上面绘着朵朵的梨花,云洛痴迷的摸着伞柄上刻的字与伞柄下的银白色流苏,轻轻的说道:“恩人哥哥,你护着的好哥哥可真是蠢,你留下来的信字那么潦草,怎么可能会是你没事儿的时候写的嘛。恩人哥哥,这个破宗门都不值得你拿命护着,你的命怎么能是别人的呢?你会活着回来的,来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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