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果然,翰忠被皇帝在御书房单独召见。

景元帝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久久不语。翰忠垂手恭立在下,心中波澜起伏。李崇山是礼部侍郎,他所牵扯出的科举舞弊案发于礼部,他身为礼部尚书,难辞其咎,更忧心的是,此案深不见底,已隐隐牵动朝局。

“翰爱卿,”景元帝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科考由你礼部一手操办,如今闹出如此丑闻,你可知罪?”

翰忠立刻撩袍跪地,俯首,声音沉痛恳切:“老臣失察,致使科场蒙羞,有负圣恩,罪该万死!请陛下治罪!”他将责任全然抗下。

景元帝转过身,目光如炬,审视着跪伏在地的人:“哦?爱卿身为礼部之首,当真一丝风声都未曾听闻?”

话语中的试探之意,如冰针一样,刺入翰忠骨髓。他深知,皇帝的怀疑,也在考验他的忠诚。翰忠抬起头,老眼中一片坦荡,甚至带着几分悲愤:“陛下明鉴!老臣蒙受圣恩,执掌礼部,唯知秉公守法,为国选材。若老臣早知有此等龌龊之事,必将其亲自揪出,碎尸万段,岂容其玷污圣听、动摇国本!老臣若有半句虚言,甘受天打雷劈 ,九族尽诛!”

他言辞铿锵,掷地有声,那股忠直之气溢于言表。

景元帝盯了他半晌,紧绷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翰忠是他还是皇子时便在身边的人,此臣性子耿直,有时甚至迂腐,但忠心从未变过。

“起来吧。”景元帝语气缓和了些许。

翰忠这才谢恩起身,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景元帝踱回龙案坐下,手指轻轻敲着那份名单,眼神变得深邃难测:“科举取士,乃国之重器,不容玷污。舞弊者,若不严惩,何以告慰天下寒窗苦读的学子?何以正朝纲、明法纪?”

“然,水至清则无鱼。如今朝局微妙,北境狄人又有些躁动,若是此时掀起大狱,恐会引起朝野动荡,非社稷之福。”

翰忠看着景元帝眼中的无奈和决断,心中顿时明了,这案子不可能再查了。陛下要的是稳住大局。

景元帝目光锐利:“翰爱卿,朕会下令,命你将名单上,所有舞弊取得功名的学子,无论其家室背景,一律革去功名,永不再考。此事,会有密院协助你。”

翰忠为官多年,纵使心中万般不甘,但也知晓顾全大局。

他再次深深一揖,声音带这些不易察觉的颤抖:“老臣……遵旨!”

景元帝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和欣慰。

翰忠躬身退出御书房,脚步略显沉重。

翰家马车在宫外等候多时,翰忠回到马车上。翰宁儿看着父亲的脸色,就知晓了皇帝的决定。

“父亲,可是结案了?”

“嗯。”翰忠低头看着手中的名单,如千斤重,“宁儿,你真的想好了要入这密院吗?此案后,你们就真的成了这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女儿从小身体不好,您和母亲总是担心我,一直把我看在后院里。父亲亲自教导我读书,您常说,为人臣,当忠君爱国,为民请命。女儿并非不知凶险,只是在这时局下,总要有人做执剑人,以微薄之力换一个太平。”

翰忠听着女儿铿锵有力的话,明白她是经过深思熟虑,而非一时意气或好奇,“罢了,罢了,每人都有该走的路,你也是。只是切记,万事谨慎,保全自身。若遇到难处,一定要告诉为父。”

“女儿明白,谢父亲成全。”翰宁儿展颜一笑,显得格外明亮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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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礼部衙门外的告示栏前围得水泄不通。一张盖着礼部大印的朱色告示赫然在目,上面罗列着一长串名字,都是名单上的人,其后紧跟“舞弊属实,革除功名,永不录用”的判词。

白洛四人远远的站着,沉默看着这一幕。她们协助了翰忠重新核对了一遍名单,确保无遗漏。正义看似得到了伸张,可每个人心中都沉甸甸的。

“就这样结束了?”叶荣昭喃喃道,语气里满是不甘。

翰宁儿抿紧嘴唇,目光坚定:“至少,暂时剜去了表面的‘腐肉’。”

尘埃落定,日子将要恢复平静时,宫中传出景元帝病倒的消息,长公主受召入宫侍疾。

三皇子三次入宫都没有见到皇帝。

太子收到消息,带着南巡的队伍急忙归京。

京城的水又要再次掀起波澜。

长公主出宫后,将四人再次召到长公主府。

水榭中茶香袅袅,长公主屏退左右,目光扫过四人和一旁把茶斟到桌面的盛羽:“科考一案,你们做得很好,已竭尽所能,保全了无辜,亦维护了朝廷体面。”

她话锋一转,看向盛羽:“盛姑娘,你江湖经验丰富,身手不凡,正是密院所需人才,可愿留下来?”

盛羽身体一滞,其余四人也看向她,她嘴角抽搐几下,刚要拒绝,又看到长公主那双虽然带着笑意,但她硬是看出了威胁之意。“好!我愿意!”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

叶荣昭又感觉到了那种诡异感觉。

长公主满意地点头:“甚好。即日起,尔等五人,便是密院首批成员。希望各位同心协力,护卫社稷。”

五人起身,齐声应道:“臣等遵命!”

“好。”长公主拿出一张地契,“奉陛下之意,批给你们一处院子做为密院的“衙署”,此地僻静,便于行事,在城东。你们可能需要的东西,已派人运过去了,记住收拾院子只可自己动手。之后为了方便行事,你们会住在里面。具体如何,你们自己商议。”

五人怀着几分对院子的好奇,按地契位置,赶去。

马车上,叶荣昭一直用余光偷偷观察盛羽,忍不住开口:“盛姑娘这几日一直在长公主府?”

“嗯。”

“那盛姑娘之前可来过京城?”

“没有。”

“盛姑娘……”

沈曳冰冷的打断这对话:“叶荣昭!你在讲话就去赶马车吧。看不出人家不想理你吗?”

“沈阎罗,你管我呢?我就要说!”

沈曳充满着怒火的眼睛瞪着叶荣昭:“你再喊我‘阎罗’,我不介意送你真的去见阎罗王!”

盛羽看着两人吵了起来,想着阻止一下,被翰宁儿拦下:“没事儿,不必担心。”

白洛听着里面争吵的声音,默默地加快了马车的速度。

穿过几条越来越窄的巷子,最终停在了一处……几乎要散架的木门面前,白洛不可置信的对了几次地契,明白了长公主说的那句‘可能需要的东西’,对着马车里的人说:“各位,到了。”

门楣上原本该有的匾额位置空空如也,只剩下几个锈蚀的铁钉留在原地。叶荣昭用扇子小心拨开垂下来的蛛网,探头往里瞧,沉默了。

翰宁儿踮起脚尖,从她肩膀上望过去,“这、这确定不是前朝鬼宅吗?”

盛羽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随时会散架的木门。

院内的景象更是感人。杂草齐腰高,一棵桂花树立在院中,房上的瓦片稀疏的像是没有一样,窗户更是没一扇完整的。

沈曳抱着胳膊,嘴角抽了抽:“长公主殿下,是不是对‘僻静’和‘便于行事’有什么误解?这地方鬼来都不便行事。”

白洛面无表情地走到正房门口,抬头看着从屋顶漏下来的光,言简意赅评价:“漏雨。”

叶荣昭用扇子捂住口鼻,瓮声瓮气地说:“我现在严重怀疑,我们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了长公主?!”

盛羽听到此话,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收拾吧,还能住。”翰宁儿最先镇定下来。

五人开始分工,重头戏是修房顶。

白洛和盛羽身手好,白洛负责上房补瓦,盛羽负责递瓦片。

翰宁儿和叶荣昭清理院中杂草,沈曳修缮窗户和门。

叶荣昭一边清理一边嚷嚷胳膊要断了。

盛羽没好气的回她:“再啰嗦,你来递瓦片。”

白洛则是在屋顶上,动作利落,每放好一片瓦,都要用手按一按,像是在对待一件武器一样。

忙活了大半天,直到夕阳染了半边天,五人才灰头土脸的坐在清理出的台阶上,看着稍微整洁一些的院子,累得话都不想说。

翰宁儿轻声说道:“我明白了长公主殿下为什么让我们自己动手。”

叶荣昭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把脸,笑着说:“我也明白了。”

沈曳嫌弃扒拉开叶荣昭衣角,扔给她一个手帕,“嗯,明白。”

盛羽和白洛两个人也跟着点了点头。

“那重新认识一下。”翰宁儿看着眼前四个伙伴,“翰宁儿,自幼读过一些书,略通笔墨,外祖家善医药,所以本人也略通医药。”

“沈曳,对典章制度、朝中脉络算是熟悉,略有些防身之术。”

“叶荣昭,上一科皇上钦点的探花,现任翰林院编修,善笔墨。”

“白洛,善武。”

“盛羽,江湖人士,善轻功,消息灵通。”

五人在夕阳余晖下,相视一笑,五人背景迥异,却因机缘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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