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和异性出门喝酒吃饭，这事搁谁身上都要多想几分，可周时崇知道盛思没别的想法。

他昨天只被挽胳膊的时候吃惊了几秒，可再一想到盛思一个车内装饰的像办公室的人，被放到娱乐板块供人八卦，也就明白了她为什么生气了。盛思是自己债主，还是挺好的债主，人生地不熟地到宁市，他就当自己是尽地主之谊，让人情绪能好一点就行。

送完汤之后，周时崇就收拾利索去“可能”了。要说吴停这人也是有意思，第一家店叫“梵”，开分店要是想打第一家店的名号，怎么也得起个“梵”XX分号的名字，这“可能”倒好，没沾“梵”的一点光。

每到平安夜、圣诞节这些节日，小年轻们就要仪式感，从万恶的工作中脱身，要给自己一点个人空间，酒吧这时候人都是最多的，“可能”也出了好几档活动，今天晚上就是几个乐队合体，做音乐节的模式。

后台人多到爆炸，周时崇收拾好之后就去洗手间透口气，还没走两步酒店那边就来了电话。经理王姐跟他关系不错，来电话也只说了一句：“小周，2506的客人来电话了。”

周时崇问：“有说什么吗？”

王姐在那端笑：“说是看看小厨房，我就把汤给她看了，说你是从六点起来特地熬的鱼汤，在这儿做了一个多小时。她喝了一碗汤，然后把剩下的连砂锅一起带走了。”

周时崇心里没什么，不代表别人都这样看。听到王姐这样说，他笑笑说：“姐，别开我玩笑了。”

王姐嗯了一声：“正经说，话我可都给你说到了，你下班后记得把锅给我还过来。”

周时崇下班怎么也得二半夜了，盛思则想着等会儿出门的时候再把锅带下去。等宁邵钧不告而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脸大的砂锅放在桌上。

他挑挑眉，惊奇道：“你这饭量见长啊。”

盛思对他没什么好脾气，让他进来后也没关门，拿着手机打了几个字，才示意他坐：“有事？”

“先跟你道个歉，那天晚上我真没注意外面有人。”宁邵钧态度摆的正，“这事儿还得你拿个准话，我给家里怎么回，这两天电话催我回去催得跟要等我点火箭一样。”

盛思视线从文件上抬起，说：“来之前我们应该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宁邵钧走去办公桌前，伸手挠了下眉毛，手指指向自己：“这么多天没对我有什么改观吗？”

“有。”盛思点点头，视线从他脸滑到解了三颗扣子的衬衫，说，“你爸妈不让你插手生意是对的，脾气比牛大，饭桌上阴阳怪气下大佬面子，多少脑袋有点儿问题，我建议你把情场上花花公子那套心思往生意场上多挪一点。”

如果不是他嘴贱说那几句话，盛思不至于赔罪喝这么多，更不至于让他送自己回酒店，也更不会发生被人偷拍谁都没发现这件事。

宁邵钧被说了个没脸，也不卖骚了，抬手将进门前扯开到胸的衬衫纽扣系上，端端正正地坐去了客人位，半晌气笑了：“没人教过我怎么做生意，那群人说是大佬，哪天不是坐在办公室指手画脚，又不懂技术，凭什么要笑脸相迎。”

凌玲接到救驾的微信，忙不迭地赶来，就被这句话灌了满耳朵。她小心地打招呼，叫宁总。

盛思抬抬下巴示意她关上门，才继续说后面的话：“也没人教你谈恋爱，你怎么就学会了无缝衔接？生意场上一样，等着人掰碎喂给你是不可能的，你只要是想做，那在做到最好之前就是得做低附小。”

不然每天有多少新创公司注册，又有多少公司如过江之鲫倒下，稍有不慎就是在做无用功。

房间里只剩安静，凌玲像个摆件坐在盛思对面处理自己的工作，等真的受不了这种寂静想抬头偷瞄一眼的时候，宁邵钧突然说话了。

“凌助理，你老板不是个好人。”

“啊？”凌玲惊讶地抬头，盛思脸上倒是没有什么表情。

宁邵钧指了指自己面前小茶几上的砂锅，把剩下的话补全：“她背着你吃独食。”

“那边留了一碗，锅太大不容易保温。”盛思对凌玲说，“还热着，先去吃吧。”

凌玲来回看了眼，笑了：“宁总，不好意思，我老板时刻都记着我的。”

“盛总，之后也想着给我留一碗。”宁邵钧站起身理理衣服，“我绝对是个潜力股。”

不等盛思回话，宁邵钧便往外走，路过门口小桌，手一勾将酒店送的小礼物拿手里了。他冲盛思晃了晃，说：“圣诞快乐，当你投资款了，等着收利息吧。”

盛思点点头，说：“别让我继续丢人了。”

盛思不算是个工作狂，但工作催命一样堆到桌前，也容不得她慢。这一叠文件是宁市近一年过批的项目，盛思得挑出来有瑕疵的，即使已经开始投钱了，也要及时止损。

等她看到一个钓虾场的项目时，终于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北方！冬季！顶棚式！钓虾场！这种buff叠满的项目居然能畅通无阻地通过了！

盛思把文件递给凌玲，凌玲仔细看了一眼 说：“这老板不是当地人。”

一上午两人飞快过了几个项目，挑出来两个需要重新考察定级的，都没怎么动换地儿。等到吃饭的时候，凌玲说：“姐，别叫餐了，中午你跟我下去溜达一圈呗。”

银河七星附近小吃店还不少，俩人走了十几分钟，进了一家连锁快餐店。人不算少，等餐的时间里，盛思问凌玲家里情况怎么样。

上次相亲结束之后，男方又给凌玲发了几次微信，她都没回。后来男方竟然自己买了化妆品邮去了盛文投资，是让他同学接收的。

郝晓文本来是觉得他俩相亲成功，自己说不定还能和凌助理拉近点关系，可现在看明显不是这回事。凌玲自从去了分公司就没回来，自己这老同学好像什么都不知道，邮的东西还让自己代签收。

郝晓文衡量了一下自己的事业前途和老同学情谊之间的天平，直接拍了照当场拒收，又跟凌玲卖了个乖。

“郝晓文？”盛思对这人还真没什么印象。

“营销二部的，平时跑外出多，进公司差不多三年了。”凌玲说了要给他穿小鞋，当天就翻着集团通讯录把这人印脑子里了。

盛思喜欢这种睚眦必报的心态，问她：“知道二部现在做哪个项目吗？”

凌玲把郝晓文的朋友圈点开，递给盛思看。郝晓文算是个合格的话唠，每天吃喝三条跟打卡一样，其他的就是工作，生怕朋友不知道他生活精彩，领导不知道他工作努力。

“一线员工有这种心态很难得的。”盛思滑了两下把手机还给了凌玲。

凌玲笑笑，故意给最新的一条午餐摆拍点了个赞。

果然没一会儿，郝晓文就发来了消息，聊的倒是工作，说有个审批卡在小盛总那里了，凌助理方便的话帮忙提一句。

凌玲等吃完饭才回：好的。

太公事公办的两句话了，郝晓文自然还得找话题，又问：凌助理吃饭了吗？听说今天宁市要下雪，您注意身体。

他俩年龄相仿，用个“您”可是太给凌助理面子了。凌玲打字回：你也注意身体，最近工作还挺忙？

郝晓文便打开了话匣子，把近期的工作简单汇报了一下。

凌玲收到后便没再回，把手机递给盛思看。

盛思看完心里就明白了，他小叔最近在弄一个新生产线的对接，外出考察半个月没回江市了，也是为什么一直对宁市这边没插嘴多问。

等下午的时候，凌玲一抬头震惊了：“还真下雪了。”

中午她们回酒店的时候艳阳高照，凌玲趁机吐槽了一句郝晓文不知道从哪儿扒拉的天气预报。

“你提前下班去玩吧。”盛思摘了眼镜，走去窗边看，雪还挺大，大片的、松软的、在江市难看到的雪片，正在将地面铺满。

“真给我放假啊？”凌玲笑了。

“真的，快走。”盛思赶她，“宁市本地人回来了也没见你跟朋友聚一聚，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人缘不怎么好。”

“我人缘那可太好了。”凌玲冲她晃手机，“早约好了下班喝酒去了。圣诞快乐姐，我走了！”

盛思这几天久坐，腰背有点酸，她又站了一会儿，打了前台电话，问这个月套房还有没有按摩活动。

前台很礼貌，回她：“不好意思，女士，套房没有免费赠送按摩的活动，您如果需要的话可以单点，需要我现在帮您预约技师吗？”

盛思让她预约，挂电话之前又确认：“你帮我查一下，上个月8号那天没有赠送活动吗？”

前台应该是跟谁确认了一下，回她：“没有呢，女士。”

过了几分钟，盛思摇摇头笑了。

圣诞节下雪好像是标配，等到晚上，路面积雪已经很厚了，交通广播不断提示开车出行注意安全，可丝毫没减少年轻人想要放松的念头，地铁上人满为患，等到市中心那几站又立刻变得空荡，只剩下还穿着工装没来得及回家的社畜们。

白开水乐队今天的演出在靠前的位置，表演结束才不过十一点，刘彦辰约了餐厅位置，要跟老婆去过二人世界，嘱咐了几句回去注意安全便撤了，剩下四个人边打嘴炮边收拾。

雯雯又想捣鼓她的头发，征求意见：“我把这一头染成红色怎么样？”

陈聪明捧臭脚：“霸气！”

小凯拆台：“洗、洗几次掉色，黑红、黑红的。”

“二哥！”雯雯假装生气，“欺负我，骂他！”

周时崇从未一下当三个人的哥哥，这段时间总算学会怎么把一碗水端平了，一言不发手速飞快地从桌上顺了烟盒，溜着墙边出去了。

“诶！没、没听到！”小凯在身后嘚瑟。

雯雯冲上去要打他，陈聪明在一旁拦架，周时崇听着他们叽叽喳喳地闹成一团，边溜边乐。

等推开后门，风雪一股脑地扑在脸上，周时崇忙闭了口气怕吃了冷空气，结果这口气没还没喘匀，就看到了不远处站在路口的人。

周时崇愣了几秒钟，走过去，喊了声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