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夕对自己的认知十分清晰,他料的不差,之前未曾受人指导时,他就已自发学会引气入体,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天才。
他在屋外听着窦一帆的引导,盘腿坐在地上,呼吸和缓,便隐隐能感觉到有暖意自丹田流过周身,他大概能知道,这就是所谓的“灵气”了。
这对于活了十多年未曾出过大山的墨夕来说,是一件十分神奇的事。
从下山到如今,其实不过几日光余,但于墨夕来说,那些腾云驾雾的来客们仍旧如黄粱一梦般,隔了一层厚厚的障壁,不曾有身临其境的实感。
他若有所思的抬起头,望向不远处的树梢,上面立了一只不知什么品种的雀鸟,像是感受到这视线似的,它警觉地扇了一下翅膀,决定笨鸟先飞。
然而这可怜的小雀鸟虽然机灵,却不怎么灵活,这天生地养的雀儿饱受这月安的灵气浇灌,早就脑满肠肥,它奋力的扑腾了几下,然后因为过于笨重的身形,悲催的从半空中落了下来,腾起一地的白毛。
墨夕在山上数年,山上的那些活物们因着不想被打回去当晚餐,所以一个比一个精,还从未见过这么笨的鸟儿,一时稀奇,周身的灵气转了个回旋,往那一处使去。
那鸟儿惊觉这灵气竟是奔着自己而来,凄惨的“嘎”了一声,倒地装死。
但这股颤颤巍巍的灵气只是在它周围晃了一圈,几瞬过去,便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咦?”
墨夕有些惊讶的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方才他并未想那么多,只是想凑近看看,谁知还未等他起身,他的灵力便心领神会的朝那一处使去。
可惜墨夕还只是个尚未开窍的半吊子,于是这灵力半道便也中道崩殂了,惊觉保住一命的小笨鸟登时扑扇着那对小翅膀奋力飞走了。
而等他想再用出方才那不知名的招数,却怎么也找不回方才转瞬即逝的感觉了。
屋内的窦一帆本来正感慨于弟子一茬不如一茬,忽然感觉到屋外一股转瞬即逝的灵力波动,往外一看,把门外偷师学艺的墨夕逮了个正着。
“你不是本宗的弟子吧,怎的在这偷听?”
窦一帆一边问着,一边暗地里偷偷打量着墨夕。
面前的少年约摸十四五上下的年纪,小脸上白净又俊俏,长得可真是好,眼仁黑得像曜石,又亮又透,素衣也难掩其英气,让人抓包了也不露怯色,反而流出几分坦荡的气定神闲来。
光看面相,便知此子若是能入仙途,将来定会有一番成就。
墨夕先是施了一礼,随后直起身,眼也不眨的辩白道:“这话说得可不在理,我不过路过此地,先生的话不经我同意便传到我耳朵里,我不究先生扰人之过,先生怎反说我偷听呢?”
窦一帆叫他这歪理邪道说得一愣,心想:好个牙尖齿利颠倒黑白,也不知这小崽子的一张利嘴是天赋异禀还是后天培养。
不过他也并非想要追究,只是教书的习性难改,遇见好苗子就忍不住多嘴问几句:“方才那道灵力可是你的?定道心多久了?”
墨夕稍做迟疑,决定实话实说:“不曾定过道心。”
这话一出便让让窦一帆吃了一惊,他不由得重新审视起面前这个少年来。
道心这个东西是修行的基础,大门想要一脚踏入修仙的大门,先得抬脚跨过定道心这道门槛。
也就是说,这个少年要么在说谎,要么是无人指导,稀里糊涂的就自行把这门槛跨过去了。
要是后者的话,只能说此子是合该走上仙途的天才了。
窦一帆思量几许,虽然眼前这个小子身份不明,但这等聪慧又有天赋的苗子能进金钱宗也不算委屈他。
思来想去,窦一帆语气和善道:“小兄弟,你可愿入宗修行啊?”
话虽然这么问,窦一帆却相当的胸有成竹。他觉得以自己的身份和金钱宗在外的名声,多少人挤破头也摸不到门里的一块地板砖,若是自己想留人,怎么也不可能遭到拒绝。
谁知墨夕只觉得莫名其妙,跟看怪人似的瞅了他一眼,婉拒道:“不了。”
窦一帆:“......”
他轻咳一声,挽尊道:“......方才见你在门外偷听,想必还不曾有师父指导吧?我虽人微言浅,但能教你的却并不比别人少......”
墨夕不忘初心,执着的反驳道:“我没有偷听。”
窦一帆:“......”
怕他再劝,墨夕又是施了一礼,把礼数做的相当充裕,就这么施施然的溜之大吉了。
他确实急于求成,也倒不是说这里不好,只是他实在想去看看,燕十七待过的神剑门,到底是怎么一个地方。
燕十七。
一想起这人来,墨夕便觉五爪挠心,怎么想怎么郁闷,恨不得扯着他的衣领子把他的嘴撬开,好好看看里头都藏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天机秘闻。
但思来想去,他又实在舍不得怨恨燕十七,连在心中偷偷责怪埋怨一番也不肯,于是这一腔被搪塞敷衍的气恼又化作了无可奈何的自怨了。
幸好墨夕已经极为擅长处理自己这类隐秘的情绪,待到这已习以为常的不甘不忿稍微捱过去一点,又迎来了一阵无所适从的茫然,满脑子就只剩下“燕十七”三个字绕梁不绝了。
燕十七,燕十七......昨儿这人是不是说想吃蝴蝶酥来着?
这个想法一出来,墨夕忍不住在心中唾弃自己道:你还真是贱的没边了。
墨夕就这么一边嘲讽着自己上赶着的没出息,一边实诚的去集市找食铺了。
集市人声鼎沸,店老板瞅着墨夕苦大仇深的模样,好像要买的不是蝴蝶酥,而是他亲爹的命,吓得老板手上动作都麻利了许多。
等他拎着手上热腾腾的糕点,心情又雀跃起来,想来那二人有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这会儿也都该说完了,便想趁着这蝴蝶酥还热乎着,这就回去给他。
顺着集市回金钱宗,有一条人迹罕至的暗巷,抄着这暗巷回去,能更快些。
然而他刚一头扎进来,就听旁边一声音轻佻的冲他搭话道:“喂,小公子,要买法器吗?”
墨夕转头望去,只见一跟他年龄差不多大的少年,身穿麻布粗衣,面上抹灰画猫的,像个小叫花子,只一双眸子圆溜溜的,全然透着“精明”二字。
小叫花子不等他答话,已自顾自的向他展示自己那一麻袋琳琅满目的法器:“我这有焚妖绳,困神罩,地煞鼎,还有几本仙法秘籍,你看看要哪个?”
他这群法宝名字起得惊天动地,听起来就不靠谱,墨夕懒得理会,正打算越过他,少年却不依不饶地缠了上来:“哎哎哎,别走啊,小公子,你定了道心了没有?没有的话我这还有大道三千,里面记载了各家仙修不同的入道的法子,定了的话,你就再看看秘籍,各大门派,我这应有尽有,别管剑仙,妖修还是无情道,包你看了三天进五境,遍寻天下无敌手......”
墨夕停住脚步,又重新正视起面前的这个小叫花子来。
倒不是为别的,他只是单纯没想到,要入仙途,还有这么多路子可走。
也不怪墨夕没见识,他满打满算真正能接触到能修习的常识也不过是方才偷听的那一耳朵,是个真真正正的门外汉,是以这些什么“妖修”、“进境”对他来说还是相当新奇的。
见他驻足不语,这小叫花子觉得自己这个客源算是揽到手了,再接再厉道:“小公子,我观你器宇不凡,有龙凤之姿啊——这本绝剑燕红尘所著的秘籍,可是相当适合你啊!”
墨夕有了一瞬间的茫然。
绝剑?燕红尘?
没听过。
可瞧这人的得意样,估计是个尽人皆知的人物。
得到这个结论的墨夕瞬间把刻在骨子里的装模作样搬了出来,面上一片的泰然自若的想:得让这小叫花子再多说点才行。
而见他纹丝不动,这小叫花子的心里头也犯起了嘀咕:按理来说乍一听见这天下第一剑修的名号,就算心里头不信,多少神色也会有些变化,这小子是何方神圣,耳闻绝剑之名竟然也面不改色,莫非是哪个隐世宗门的弟子出来历练的?
二人心照不宣,各自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算计。
墨夕快长大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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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月华国(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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