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端月带着屈庭辉往红湖酒楼走，红湖酒楼在永昼城偏北面，挨着永昼城唯一的一片湖，这片湖就叫红湖，因为湖底布满一种红色的矿石，湖水又十分清澈，所以整片湖都呈现出艳丽的红色，十分美丽，红湖酒楼也因为毗邻红湖而成为整座城观景最好的酒楼。

一路上屈庭辉都很正常，但李端月却敏锐地察觉到从“万金难求”出来后他本就不好的兴致更差了。

李端月对此是有所猜测的，他已经感觉到屈庭辉并不像表现出来的一样淡泊名利，或者说他虽然不在乎名利，但却在乎名利带来的尊严感，屈庭辉可能是一个自尊心强到有些虚荣的人。李端月不觉得这算什么缺点，只是觉得这会让屈庭辉自己活的不那么舒服。

譬如此刻，大概贫富的巨大差距还在让他感到自尊受挫。

或许他明明喜欢华丽的事物却偏偏作出一副淡漠出尘的样子也与此有关。

李端月有点不知道该怎样处理此刻的情形了，他想说点什么，但对于自尊敏感的人最容易说多错多，他只能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继续嘻嘻哈哈地给屈庭辉介绍永昼城的好玩之处。

等终于到了红湖酒楼，李端月才觉得松了一口气，吃吃喝喝应该能让气氛好一点。

李端月要了一间邻湖的高层厢房，这里朝外可以看到美丽的红湖，朝里可以看到酒楼的表演。李端月问了屈庭辉吃什么，果然不吃，他只好自己点了菜，希望菜上来之后能让屈庭辉生出些胃口。

等菜期间李端月给自己盛了点酒，李端月不容易醉也不怎么爱喝酒，但就着酒气看美人格外有韵味，更别说此刻湖面的红光映上屈庭辉雪白的脸，颇有几分诱惑之感。

李端月没话找话道：“今日酒楼的气氛格外热烈呢，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活动。”

屈庭辉喝着茶，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

这时候酒楼正中的舞台上舞者都下去了，有四个彪形大汉抬上来两个红布盖着的大笼子，李端月问正好来上菜的侍者：“这是？”

侍者笑眯眯地说道：“原来两位客官不是听了消息来的呀，这可是今日的特别菜品，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待会儿会竞价购买，价高者得，两位可以期待一下。”

李端月被他说的有了几分好奇，竞价购买的菜品，这可真是少见。

他边吃菜边听着下面舞台上主持人声音高亢兴奋地说着话：“在座的各位贵宾，今日的重头戏要来啦，各位都久等了吧！请各位大人赏点耐心，容我给新来的贵人们介绍一下。”

他说着就掀开了其中一个笼子上的红布，笼子里是一个看起来十三四的女孩，只穿着一件什么也遮不住的薄纱衣，正抓着笼子拼命冲外面叫喊，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主持人继续说道：“各位应该都对木山族有所耳闻吧，传说中可以沟通大地和草木的灵族，他们的血.肉受天地祝福，蕴含着强大的能量，”他边说边将另一个笼子上的红布也掀了起来，里面抱膝坐着一个十一二的男孩，“这种天地自然的馈赠可以让食用者灵力暴涨，百病不侵……”

李端月在第一个笼子被掀开的时候就召来了一个侍者，拿出两块令牌给他看，问道：“认识吗？”

“认识认识。”侍者诚惶诚恐地点头。

一块万法宗宗主副令牌，一块蔺家少家主令牌，一个代表着修真界第一宗门的宗主，一个代表着修真界第一世家的少家主，在万法宗旁边蔺家的地盘儿上做生意，哪可能不认识这两块令牌。

“认识就好。现在把活动停了，把那两个小孩全须全尾的带到我面前。然后去叫你们能说上话的人过来。再带一副纸笔。”李端月把令牌放在桌上，对侍者淡淡地说道，“你知道我在以什么身份对你说话。”

“是是是。”侍者的腰都快弯的头点地了，生怕李端月看到自己的脸，快速地退了出去。

在主持人正要介绍竞价规则的时候，一帮人上去把笼子抬走了，然后在现场一片骂声中解释道歉是酒楼搞错了，那两个不是木山族，酒楼会补偿在座的所有客人。

外面乱成一团的时候，两个小孩和酒楼的负责人都已经来到了李端月所在的厢房。

李端月看了两个孩子一眼，确认没事，然后扔给他们两件衣服，示意他们站到一边，那个女孩还算镇定，她一声不吭，拿着衣服，拉着头都不敢抬的小男孩站在了靠湖的窗口，那个位置也是此刻李端月的斜身后。

李端月以指节敲了两下桌子打断想说话的负责人，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纸笔，平静道：“买卖灵族的上家和下家，以及你能记得能查到的所有吃过灵族肉的人，写。”

负责人还想说话，李端月一剑挥出，对方膝盖以下全没了，但却没有血流出，在负责人凄厉的惨叫中，李端月淡淡道：“我不是来和你商量的，也不是来和你讲道理的，我下命令，你只需要照做。至于酒楼的将来你更不需要担心，你今天如果表现不好，不会有将来。”

他说完以指点了点纸面，没了小腿的负责人抿着嘴不敢再出声，他用尽全力忍着疼痛快速地爬了过来，趴在桌上开始写，刚开始抖得厉害，他只能把头低得更低，努力地调整自己，等一份长长的名单写完，负责人的全身都汗湿了，他颤抖着趴到地上，对着李端月道：“李大人，小人知道的都写出来了，绝无隐瞒，绝无遮掩。”在他得知有人同时持有那两块令牌时就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但他眼前的李端月和传闻中的完全不一样，他现在连求情都不敢，怕李端月嫌他话多。

李端月拿起名单看了起来，那个负责人就匍匐在他脚边发抖。

在负责人抖得越来越厉害自己把自己吓死前，李端月收起了名单，对他道：“继续营业。”

负责人愣了一下，随即了悟，慌忙道：“对对对，今天活动中断是因为红湖酒楼被人骗了，那两个不是木山族，是吃了也无益的其他灵族，红湖不能自砸招牌所以中断了活动，为了补偿宾客，红湖过几天会再举办一场这样的活动，届时会广邀宾客。”他说到这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李端月，发现他面色无异，才继续道：“而李大人拿着令牌找我是因为和酒楼起了些摩擦。”负责人知道李端月的用意，如果走漏风声，会不好抓人，他现在必须好好站队好好表现才能保住自己的命。

李端月盯了他几秒，看得他直冒汗，才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

负责人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如今也只能自己爬出去，他爬的很用力，生怕自己慢了就走不了了。

李端月不在乎他的丑态，冲两个孩子招了招手，那个女孩拽着不想动的男孩来到了李端月面前，她看起来很镇定，几乎完全没有差点被吃掉的恐慌，她向李端月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说道：“哥哥，我叫小河，他叫小溪。”

“嗯。”李端月示意他们坐下吃饭。

女孩很乖巧的坐下了，把僵着的男孩也硬拉坐下了，没有他们的筷子，她就吃能用手吃又不会吃得太脏的糕点，还掐那个男孩让他也吃。

李端月没管他们了，而是看向了屈庭辉。

李端月在处理事情的时候也有关注到屈庭辉，从听到木山族开始，屈庭辉的脸色就一直很难看，嘴唇到现在还是煞白的，甚至还微微发着抖。但那时候他必须尽快把事情处理好，没有功夫安抚屈庭辉。

李端月问道：“屈师弟，你没事吧？”

屈庭辉抬头看了李端月一眼，抖着唇说没事。

这一眼很复杂，李端月只看懂了一点，有无措、惊惶、无力、自卑。

李端月大概知道屈庭辉是怎么回事，一方面可能是第一次见人族居然要吃在外貌上和人没什么区别的灵族，而受到了冲击；另一方面，可能是因为自己果断快速地把事情处理了，而他只能在一边惶惶无措，而感到无力，自卑，自我怀疑。

李端月道：“师弟，今日这件事你处理不了，但我能，不是因为你是屈庭辉，而我是李端月，是因为你不是万法宗宗主的儿子，而我是。不是你屈庭辉不如我李端月，是你爹不如我爹。今日我是利用了身份的优势才能行事这么便捷这么有底气。但天下第一宗宗主的儿子未必永远是李端月，这个身份带来的优势我李端月不能永远拥有，可师弟你不一样，屈庭辉永远是屈庭辉，你又是个有天赋有毅力的人，你作为屈庭辉为你自己争取的优势，你屈庭辉就会永远拥有。”

屈庭辉低着头，深吸了几口气才道：“我不用你安慰我。”声音里带着一点哭腔。

“我没有安慰你，我只是把实情讲给你听。”李端月暂时没有心情欣赏美人难过的样子，对屈庭辉也少了两分耐心，这话说完就低头吃菜不再言语了。

在万法宗旁边，在和万法宗一条线的蔺家地盘里，发生这样的事，背后肯定有能量不小的人，万法宗崇尚各族平等，这是天下皆知的事，却有人在离万法宗这么近的地方以他族为盘中餐，也许万法宗也早就不干净了。

李端月再废，身为宗主之子也不能不忧心万法宗的情况，而身为一个有正常良知的人，则没有办法对这种近乎同类相食的事坐视不理。

四个人都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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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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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你爹不如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