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渔船夫妇

萧同裳捏了捏拳头冲了出去。

无论如何,不能连累了无辜人。

甲板上,两名五大三粗,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壮汉押着一名老汉上了船,旁边还跟着一个娇滴滴的穿着嫁衣的小姐,畏畏缩缩地在一旁站着。

一名壮汉把刀架在老汉的脖子上,老汉双手举了起来。另一名壮汉叉着腰在甲板上四处搜罗,看见砧板上的鲤鱼啧了一声,一脚踢开。

“哟,都吃上鲤鱼了,够奢侈的!”壮汉揪起老妇人的衣领推了一下,“今年的租子呢?”

老妇人摔在甲板上,趴在地上求饶:“什么租子,今年的租子不是已经交过了吗?”

“那是去年的价钱,今年水情不好、船稀罕,租子的价钱比去年上涨了。不交,东家就要把船收回去,租给旁人。”

“使不得啊,”老妇人大喊,抱住壮汉四处乱踢的腿,“当年租这船时东家答应了我们,租满十年船就归我们,我和老头子才节衣缩食每年交那么高的租。今年眼看就是最后一年了,契书上白纸黑字写着,你们不能出尔反尔啊。”

“我管你什么契书不契书”,壮汉一脚把老妇人踹开,“我只知道东家让我来收租,不交,就从船上滚下去。”

“等等!”

眼看着壮汉就要冲进船屋搜刮钱财,萧同裳站了出来:“她欠你们多少?我出。”

“哟,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看不出来你们两口子花样还挺多。”壮汉畏缩的双眼上下打量着萧同裳,伸出了五根手指,“一年的租子是五十两白银,今年涨了十之五,还欠二十五两。”

“二十五两?”老妇人尖叫了出来,几近晕厥。

大绪朝中官员一年的俸禄大多在三十到五十两白银之间,寻常农户一年的收入仅二十两左右,足够一家五口人吃喝不愁。这艘简陋的渔船一年的租子要收五十两,如今还要加价二十五两。

你怎么不去抢?

“怎么样,你交不交?”壮汉得意道,“不交,我现在就进去搜,搜到什么拿什么抵债。听说你们最近网了一条大鱼,鱼呢?总该值几个钱吧?”

“你敢?”萧同裳跨步拦在了壮汉面前,不让他进屋。

“那你倒是把钱拿出来啊?”

萧同裳在身上摸了一圈。坏了,她换了一身衣服,此刻身无分文。

“拿不出来?”壮汉猥琐地摸了摸嘴巴,“拿你来抵债,应该也能值几个银子。”

“不可!”

萧同裳忍着还没发话,就听见默默站在一旁观望的新娘子开了口。

阿姐!萧同裳有些激动,但看见对面脸色阴沉,她又缩了回来。

壮汉转过身去,眼神依旧猥琐:“你也想以身抵债?”

谢问素身上的金丝绿宝石孔雀样式的新娘礼服一看就价值不菲,是以两个壮汉之前只是拿老渔夫要挟,没敢对她动手脚,怕冲撞了哪家的贵人被上头怪罪。

“放肆!”出言不逊的东西,萧同裳越发怒了,拳头握了又握。

谢问素冲她摇了摇头。

不可在此处动手。

萧同裳心里也明白,她们可以逞这一时之快,但她们走后,渔民夫妇的日子只会比以前更加难过。

谢问素拔出了头上的一根孔雀簪子,递了出去:“这是珍宝阁重金打造的金孔雀八宝点翠簪,押给你,可足够?”

这根簪子通体由黄金打造,点翠羽毛色彩鲜艳,镶嵌宝石,即使是在阴天的环境里也显得流光溢彩。

“够!够!”壮汉眼睛都看直了,双手把金簪接了过来。

“回去告诉你们东家,再宽限几日。过几日我们亲自将租金奉上,再把簪子赎回来。”谢问素收回手,下了逐客令。

壮汉把金簪收进怀里,“好好好,多谢小姐体恤。”随即向另一个押着老渔夫的壮汉使了个眼色,二人才划着竹筏从渔船上离开。

老渔夫松了一口气,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把老妇人扶起来:“老婆子,你没事吧?”

两人搀扶着站了起来。

“饿了吧,”老妇人说,她伸手摸了一把眼泪,把地上的鲤鱼捡起来,倒水冲了冲,“等会我们就吃饭。”

“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吗?”萧同裳率先打破了沉默。

老妇人煮了一锅奶白的鲤鱼汤,连锅端上了桌,就着一盘熏鱼干和一叠腌菜。萧同裳和谢问素身前各自有一小碗粟米饭,老妇人自己与渔夫眼前只有一碟鱼。

“不说这个,吃饭吧。”老妇人盛了一碗鱼汤,先递给了谢问素,随后又给萧同裳盛了一碗。

萧同裳舀着碗里的鱼肉,食不下咽。

“婆婆,你吃的这是什么,我们换一下吧。”萧同裳故意道,将自己面前的粟米饭与老妇人眼前的鱼换了个。

“这怎么使得!”老妇人阻止不及。

萧同裳曾在漕帮接触过,在水上,鱼便宜,米是稀罕物件。节省些的渔民会将打捞起来的卖不出价钱的小鱼直接蒸熟充饥,不去鳞、不去腮也不去内脏,吃惯了也觉得香甜。

她夹了一条塞进嘴里,鱼称不上很新鲜,甚至有些腥臭。

谢问素吃不惯鱼腥味,只是将自己面前的粟米饭也放到了老渔民面前:“老伯你吃吧,我食量少,用一些鱼汤足够了。”

“吃吧吃吧!我家小姐都开口了,别客气!”萧同裳几口嚼完了一条鱼,又将另一条塞进嘴里。她是真的饿了。

小姐?谢问素看向萧同裳,萧同裳与她对了对眼睛。

“谢谢小姐。”二人这才感激地端起碗吃了起来。

萧同裳更加食不下咽了,明明是把自己舍不得吃的米饭拿出来招待客人,怎么弄得像是被赏赐了一样。

谢问素给萧同裳添了一碗汤:“多喝点这个吧,鱼肉处理的很干净,汤也不腥,鲜甜可口。”

萧同裳接过来,就着嘴里的鱼饭咽了一口。

谢问素试探地看向她:“我记得你以前最讨厌鱼腥味,吃鱼也要人把刺挑干净了才肯吃。”

萧同裳的动作顿了顿。

“丫头,你家小姐对你可真好!”老妇人笑道,“还不快谢谢你家小姐。”

萧同裳从善如流:“谢谢小姐。”

“老头子,你不是说要去一趟岸上明天才回来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老妇人忽然问道。

老渔夫支支吾吾不敢作答。

谢问素解释到:“这事怪我。今日岸上多了许多官兵,我...”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婚袍,“我这一身,怕是不好上岸...”

“我这老糊涂!”老妇人懊悔地一拍大腿,“早该给你拿一套衣服出来的,我给忘了。你放心,我这就去把我女儿的旧衣服找出来给你换上,都是干净的。”

谢问素被她的热情整得有些发懵:“那就多谢婆婆了。”

“这有什么,要不是你,今天都不知道怎么办了。”老妇人很快吃完了饭,一边站起来一边说道,“你们年轻人,我都懂,我和我家老头子当年族里也不同意,还不是就这么过来了。待会啊,我让你家丫鬟给你再端碗鱼汤,给你情郞喂一点去,什么都不吃可不能行。”

情郎?丫鬟?

谢问素狐疑地看向萧同裳。

萧同裳疯狂点头:“是啊小姐,你也多吃一点。”

老妇人收拾了碗筷之后就拉着渔夫走了。谢问素见他们都进了船屋,才小声问道:“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萧同裳连忙摇头,“都是她自己猜的。”

“真的?”

“真的!”萧同裳手指指天,“苍天可鉴!”

“从小就你鬼点子多。”谢问素习惯性地点了点萧同裳的头。

“丫头!你过来!”老妇人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萧同裳与谢问素对视一眼,回应道:“来了!”

“怎么了,婆婆?”

老妇人盛出了一碗奶白的鲤鱼汤,特意在上面洒了几粒葱花,递给萧同裳,小声说:“嘘!你别声张,悄悄把这个喝了。”

“婆婆,我...”萧同裳看着手中的鱼汤不知所措。

“你喝,我看着你喝。”老妇人看着她,眉目慈祥,“你放心,我不跟你们小姐说,快喝吧。”

虽然老妇人肯定是误会了什么,但萧同裳心里还是生出了一股暖意,将这碗鱼汤一饮而尽。

老妇人这才又盛了一碗出来,大声说道:“你把这碗鱼汤端给你们小姐,等会给你们姑爷送过去!”

裴竹月还没醒,眉头紧锁地躺在床上,身上出了一层薄汗。

谢问素换了一身渔家女的衣服在给他把脉。

“怎么样了?”萧同裳手里端着鱼汤问道。

谢问素站起身来,摇摇头:“今日本想出去给他买点药,现在只能靠他自己熬了。”

萧同裳有些垂头丧气:“是我连累了他。”

“给他喂点东西吧。”谢问素侧身出去,把位置留给了萧同裳,“想办法喂一点,不然情况只怕会更糟。”

“对对对,喂点鲤鱼汤,这可是个好东西。”老妇人见二人颓丧,劝道,“我们那边妇人生完孩子都喝这个,大补,这么大一条黄鲤鱼卖出去得一贯钱呢!”

萧同裳心事重重地把碗放到一边,将裴竹月扶起来靠在墙上,以免喝汤的时候呛到。

一贯钱,这对普通渔夫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谢问素皱了皱眉头,看向老妇人:“婆婆,恕晚辈无礼。这么久了,还没问你怎么称呼?”

“我姓张”,老妇人道:“名字不记得了,你就唤我张婆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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