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景铄房间外。
“有事没事?”书澜问。
“没事,是我低估了他的手段。”岁澜捂了捂肩膀说。
他们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没注意到背后悄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待回头时,人影已经近在眼前,书澜吓得差点叫出声:“啊......”
定睛一看,是孟景铄。
岁澜捂住书澜的嘴,孟景铄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们。
“少爷!你什么时候醒的!”书澜扒拉开岁澜的手,压低声音说道。
孟景铄已经卸了日间那一身铠甲,穿着一身广袖素衣,只是戾气不减,说:“我饿了。”
“这么晚了,我们去哪里给你找吃的......”
岁澜:“少爷稍等,我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吃的。”
孟景铄看着留在原地的书澜,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一起去厨房。
厨房灯亮着。
“好香啊。”孟景铄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饭菜香味,“你们在门口等着。”
孟景铄走进厨房,只见祝斯年正在灶台前忙碌。祝斯年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抬眼看了一瞬,没有在意,低头盛了一碗粥。
厨房里摆着一张小桌子,上面已经放好了几盘菜。
孟景铄进门看到祝斯年,有些意外:“这位兄弟,你也饿了啊。”
祝斯年把那碗粥放在桌子上,拿出一双筷子:“请吃吧。”
孟景铄吃了一惊:“给我做的?”
祝斯年神色平静:“多谢你出手相救。”
孟景铄:“那一剑啊......其实没什么......”孟景铄本想就此翻篇,可眼珠子一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不对......我可是救了你一条命,要是没我,今天被背回来的可就不是我了,你一顿饭就想打发我吗?”
祝斯年看着孟景铄一脸狡黠,嘴角也微微勾起:“那要怎么办,我……”祝斯年忙噤了声,心中想:“这云麾将军官职多大?好像和我同级?回都城之后恐怕要升官,以身相许的玩笑还是不要开的好。”想到这里竟一时不知道话该怎么接下去,只怪自己话多,呆愣地盯着孟景铄的眼睛。
孟景铄也盯着祝斯年,一时看呆。
桃花眼,朱唇皓齿,宛如画中仙。
祝斯年见他愣住,说道:“快吃吧。”
孟景铄回过神来,木木地“哦” 了声,接过筷子。
祝斯年嘴角的笑意未减,看着他耳尖漫上来的红晕。
孟景铄用尽毕生所学,绞尽脑汁夸道:“这饭菜,恰似仙肴落凡,味胜八珍,食之……如神游于厨神之境,真乃人间美味,香哉!妙哉!”
祝斯年眼见那浮夸的样子,神色淡然。
孟景铄大口吃着菜,问:“还没问你叫什么?”
祝斯年不紧不慢地说:“我听闻云麾将军身形伟岸,气宇不凡,剑眉斜飞入鬓,双眸深邃有神,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孟景铄被夸得心里美滋滋的,再加上嘴里塞满了饭,忍不住咳了几声。
“在下姓祝,字笙,名斯年,久闻将军大名,甚是钦佩。”
孟景铄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原来是寺卿大人。”
“大人不敢当,只是没想到小人之名也能传到孟将军这等风云人物耳中。”白天匆忙间没好好打量,眼前少年的眼睛深邃如渊,让人捉摸不透,十八岁便有如此成就,必然不是等闲之辈,想到这里,祝斯年便定要探出个究竟来。
孟景铄放下碗筷,准备用衣袖抹一把嘴,忽而又想到了什么,放下手,问:“寺卿大人可有手帕?”
祝斯年面色不改,从胸前取出那沾血的手帕:“出门在外,手帕却只备了一只,是在下思虑不周,孟将军见谅。”
“无碍。”孟景铄接过手帕放在一旁,用衣袖抹了把嘴,皮笑肉不笑:“我远在边疆时便听闻朝堂上有位足智多谋的朝臣,十七岁便出仕,破奇案冤案无数,心机手段无人不知,不承想这位朝臣真气上还有如此造诣。”
“将军过誉,微臣自是比不过将军这般豪杰的。”祝斯年暗自思忖:“手帕呢?难道他不想知道刺客有什么问题?”
“祝大人这厨艺更是了得,我在边疆很久没有尝到过这么合我胃口的饭了。”
“将军喜欢便好。”祝斯年心中暗骂:“不上钩……白做一顿饭……”
孟景铄像看透祝斯年心中所想,拿起手帕闻了闻:“这血……刺客恐怕中了毒,却闻不出是什么毒。”
祝斯年淡然的脸上终于浮现一抹笑意,起身作揖:“无论如何今日还是要多谢将军,望将军日后多加小心,若有用到微臣的地方,微臣必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孟景铄站起身来,向祝斯年步步紧逼,直至灶台边,祝斯年退无可退,才开口道:“我从刺客手中将祝大人的命救回来,祝大人却要将命送给我,我怕是……无福消受。”
祝斯年身子微仰,不得不抬起头直视他,整个人被他的阴影笼罩着,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已然褪去:“孟将军救了在下的命,这些都是理所应当的。”
祝斯年的脸被烛光映照了一半,皮肤白皙如雪,眼睛仿若万丈深渊,无人可以窥见那深渊之下究竟藏着怎样的火光。
“改日到京都定找祝兄好好切磋一番。”孟景铄转身离去。
祝斯年盯着孟景铄离去的背影,眼中浮现出不可说的寒意,但若无这昏黄的烛光照耀,孟景铄便能理解,那寒意中潜藏着一丝杀意。
书澜:“少爷,有什么问题吗?”
“今日我若不出手,大理寺卿也不会殒命于此。”
“什么?”
“他修的是气凝万象之术,我探了他的真气,最低六阶,隔空取物的本事他已得精髓,刺客若与他交手,胜负难分。”
书澜不置可否:“那也没有我们少爷厉害。”
岁澜闭口不语。
孟景铄握紧手中的剑,目光凌厉,看向岁澜,问道:“我这柄剑名为雨夜,它刺人,疼不疼?”
岁澜面无波澜:“属下不知。”
顿了半晌,孟景铄却笑起来:“从小就板着个脸,这么多年也没变过,还是书澜有意思。”
书澜瞄了眼岁澜,面露难色,盯着那柄剑,说:“虽然没被刺过,但我觉得应该不会很舒服……”
“早点休息,明早赶路。”
“是。”
孟景铄独自回了房间。
“师父,书澜和岁澜整个下午没出房间,师父回来前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他们才出来。”韩墨说。
“房间可有不妥。”
“上上下下查过了,没有不妥。”
“嗯,明日你带队先回京都,我恐怕要迟些回去,记得藏好身份。”
“是。”
孟景铄站在窗边,寒风刺骨,他想,京都应该下雪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
凛冽的北风呼啸而过,如一头猛兽在天地间咆哮。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不一会儿,整个院子便被白雪覆盖。
柳行一袭素衣,静静地伫立在院内,望着那漫天飘雪,眼神中透着几分落寞与怅惘。发丝在寒风中肆意飞舞,衣袂也随风飘动,仿佛与这冰天雪地融为一体。
孟钧泽不知何时悄然无声地站到了她的身后,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开口道:“柳夫人,莫不是动了恻隐之心?”
声音在这寂静的雪地里格外清晰,带着一丝尖锐的嘲讽。
柳行心中一凛,并未回头,淡淡应道:“他要是知道了真相,你的处境又能好到哪里去?”话音刚落,她只觉心口一阵剧痛,仿佛有千万根钢针同时刺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不由自主地单膝跪在了地上。
孟钧泽见状,不紧不慢地踱步到她身旁,脸上满是不屑,冷哼一声道:“我还当你们桂兰派是何等清高的名门大派,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说着,随手将一个小药瓶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俯下身,凑近柳行耳边,眼神中透着凶狠,一字一顿道:“救他一人还是救桂兰派上下百余人,你自当权衡。”说罢离去。
柳行摸索到药瓶,猛地往口中灌去,努力支起身子,半跪在地上。
她和桂兰派百余人的性命如今就被孟钧泽捏在手中,怪只怪自己有眼无珠,看错了那萧错,孟钧泽手眼通天,破局之法现在何处……她长舒一气,倒在地上。
如今桂兰派与她皆中无解之毒,全靠孟钧泽的解药续命,她怎敢轻举妄动。
“啪”
药瓶被捏碎。
翌日一早,祝斯年和宋初旸便赶去云岫府尹的家宅——叶府,却发现叶府的大门紧锁着,大门外的墙壁漆黑一片,显然是被大火烧过的痕迹。
宋初旸就近找了户人家敲开门,问:“老人家,这里是发生什么了吗,怎么家家户户锁着门啊?”
开门的是个老翁:“外地来的吧,最近啊这地方总着大火,谁家着火,第二天这家人准失踪,谁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不敢出门。”
“府衙不管吗?”
“府衙?府衙建房用的哪是我们这普通百姓家用的木料,就是着火也烧不到府衙去。”
老翁说罢把门关上,宋初旸看向祝斯年。
祝斯年漠然,走到叶府门前,说:“若你助我问云岫府尹的罪,那他的千金与你怕是会有隔阂。”
宋初旸几番挣扎,咬了咬牙说:“兄弟活着,讲的就是一个义气,如今百姓遇难,府衙坐视不管,本就有错,我们还是要以大局为重。”说罢上前敲门,无人应答。
宋初旸往后退了几步,活动几下说:“祝兄,你往边上靠靠,看我的!” 说着,他猛地用肩膀撞向门,可门却纹丝未动,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嘶——”。
祝斯年移走视线,手指轻轻在门上一碰,“吱呀” 一声,门缓缓打开。
“不早说......”。
这叶府的景色是极好的,寒冬季节里,荷花却在温泉里开得娇艳欲滴。小桥上每隔两步,便能看到一颗夜明珠。
“漂亮啊……”宋初旸说。
“你在哪里见到的府尹千金?”
“画像,我见过她的画像。”
“你真不是被令尊赶出来的吗?”
“诶呀呀呀,家母催婚,叫我一张一张地看画像,都长一个样子,毫无意趣,还说什么挑不下不准出谷,正巧听说云岫府最近怪事频发,我就随便编了个理由出来躲两天。”
二人走进迎客的正厅,祝斯年察觉到这屋子的异样,看向一道屏风后,低声说道:“有人。”
宋初旸立刻握住剑柄,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扇屏风。屏风后的人也察觉到了动静,刚踏出一步,便被宋初旸用剑抵住了脖颈。
宋初旸:“什么人,出来。”
一位身着黛紫色长袍的妙龄女子缓缓从屏风后走出,神色镇定,没有丝毫退缩之意。她顺着剑尾望去,看到的是宋初旸那张因紧张而变得煞白的脸。
宋初旸鬼使神差地问:“你怎么在这?”
那女子满脸不屑,伸手推开了剑:“这是我家,这话不应该我问你们吗?”
宋初旸强装镇定:“你就是云岫府尹叶铭风的千金,叶清涵?”
叶清涵的视线停留在宋初旸的脸上,缓缓说道:“你是梅香谷少谷主,宋初旸。”
宋初旸收起剑:“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叶清涵满脸傲气,不屑一顾:“见过画像。”说着,她将头转向祝斯年,问:“你又是谁?”
祝斯年取出令牌:“大理寺卿奉陛下圣谕前来查案。令尊现在何处?”
叶清涵绕过他们,走到门口,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说:“我哪知道。”
祝斯年知道问不出什么,便向宋初旸使了个眼色,向叶清涵拱手作揖:“叶姑娘,今日是我们唐突,但圣谕难违,还请姑娘海涵。”
宋初旸立刻心领神会,挡在叶清涵身前,祝斯年趁机跑出大厅,闯进后院。
叶清涵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乌金铁扇,猛地向宋初旸攻去。
宋初旸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连后退几步,急忙拔出剑防御,无奈平日里疏于练剑,只能且战且退。在叶清涵即将踏出房门时,他眼疾手快,将门紧紧关上挡在门前,被叶清涵用扇子抵在脖子上,无奈挤出笑容,低头对叶清涵说:“姑娘,你会下棋吗?赢了我就让你走。”
“找死。”叶清涵一脚将宋初旸踹出门外,欲追祝斯年,却被岁澜横空劈来的剑拦了下去,不得不与岁澜纠缠起来。
“强,实在是强。”书澜拍手,一边冲岁澜喊:“我就不帮你了,我们两个欺负一个小姑娘太不像话了!”一边扶起宋初旸坐在台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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