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瓷的茶杯被人摔在地上,粉身碎骨,再也不能恢复如初。
案上放着的笔墨纸砚,一厚摞子奏折,还有一盘子的水果糕点被人拂落一地。
“他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嗯!这是忤逆圣意!他以为朕老了他就能夺了天下吗?笑话!朕的江山,谁也夺不走!有这个念头的人都该死!朕废了那么大代价才坐稳的江山,朕为何不能自己做主”
“皇上莫气,当心龙体。”全福自战战兢兢的小太监手里接过新茶具,重新倒上一杯热茶,两手端着放在永顺帝跟前。
“朕如何能不气”永顺帝摆摆手,呡了口茶,太监宫女无声无息地鱼贯而出。“这孩子自小恨朕,朕能理解。毕竟是朕害死了他的母亲。可他行事若再这般肆意,朕也就不能留他了。” 永顺帝眼里的阴翳划过,“婉儿自己在下面该害怕了。就让他下去陪陪婉儿吧。”
全福眼神一闪,脸上笑容未变。躬身一礼:“皇上——英明。”
永顺帝放下茶杯,发出哐当一声脆响。他拿手揉了揉额角,问全福:“当年的事,你觉得朕错了吗?”
全福自是不敢回答,只道皇上英明,是婉妃娘娘自己糊涂。
永顺帝看着一地的狼藉,疲惫的闭上了眼,摆摆手:“收拾了吧。”
全福唤进人来,终于找了个机会,小心翼翼地问永顺帝:“皇上,怜妃娘娘派人来报,说是九皇子殿下想皇上了,想请您去看看殿下。”
永顺帝这才有了几分笑:“小九倒是活泼的很,怜妃这个母亲当的还不错。去吧,看看去,记得把库里的那尊白玉的观音像带上。”
“皇上对怜妃娘娘可真好,连老奴看了都羡慕呢!”全福笑出了褶子。
这一来二去,永顺帝的气也消了大半,指着全福骂道:“老狐狸!就知道奉承朕,哪天朕赐你几个宫女,让你享享福气?”全福弯下腰去捡折子,倒也不怕,咧开三分嘴角,直起身微微一揖:“皇上又打趣老奴了,老奴可享不起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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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理寺卿的府邸是皇上亲赐,仿的是江南园林,讲究的是一步一景,玲珑精致。林平之这院子本就不小,又没有什么莺莺燕燕,无殇是自己师妹,本就亲切,他便命管家收拾出了主院旁边的流音院。
此时无殇的一头青丝就简简单单披着,只分出一缕垂在身前,刚好挡住了脸侧触目惊心的疤痕。穿了一袭烟笼梅花百水裙,外头罩着件织锦镶毛斗篷,脚上是云丝绣鞋。
她站在院子里的小桥上,面对着淡淡的烟柳,手上提了个只遮左半面的面具。那面具做的巧妙,是个蝴蝶样子,左边伸出了一侧蝶翼,丝丝缕缕间竟是把左脸挡了个严实,只露出完好的右脸。葱白修长的手指就搭在精心雕琢过的栏杆上,指甲修剪的圆圆润润,不带蔻丹,泛着浅粉色,又有些透明。侧面看去,她的下巴在空中勾勒出好看的弧度,额头饱满,薄薄的嘴唇,挺拔的鼻子,一双杏眼,眉如远黛。单只站在那里,就已经是一副美景。
林平之的脚步停了下来。眼前人儿的淡漠轻灵,仿佛早已羽化成仙。他甚至不愿去打扰她。
无殇察觉到来人的气息,却没有转头。林平之含笑走到离她三步远的地方。
“师妹可是越发出尘了。”
无殇神色淡淡,唯独眼中划过一道清波: “师兄说笑。我们都在红尘之中,又有谁能够真正跳出局外呢。”
林平之在心里叹了口气。师父说的对,青云山好像一道屏障,只有在那里头,无殇才能微微放松自己。如今到了长安,她当年的性子又回来了——淡漠,冷清。就连他这个知道她身份的师兄,无殇也没有敞开过心扉。她用坚硬冰冷的外表来伪装自己,将那颗伤痕累累的心紧紧包裹在内,谁都走不进去。
平之转了话题:“知道师妹喜静,特意准备了这院子。你看可好”
无殇侧头望着满眼心疼的林平之,软了语气:“师兄一向知我,这院子自然是极好的。”
林平之见了无殇微微苍白的脸色,眼中的神色又重了两分。“那就好。只是这时节正乍暖还寒,师妹还要注意保暖。师妹的身子本就有病根,这两年习武才好上几分,如今站在风口上,着凉了可如何是好寒烟这丫头去哪了?”话到最后,竟带上了几分责备。
无殇微微拢了拢斗篷,淡淡笑了:“师兄竟是像师父般啰嗦了。寒烟出去买东西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抬手抚了下头发,“不如师兄去院子里坐坐吧。”
林平之自是同意。忽而像察觉到什么似的,转头看向无殇望着的地方,可惜雁过无痕,只烟柳在雾中迷茫。
“主子。”平之刚要走,就被陈管家赶了上来,低头行礼。连带着前面的无殇也停下脚步,转过身子。“主子,燕王殿下来了。”
林平之温润一笑:“承允倒是来的真快。” 无殇倒是眉头跳了一下,言道:“既然师兄有客,我就先回院子了。”
管家小心地出声打断,头更低了些:“燕王殿下说……请小姐一起过去。”
林平之笑容不改,眼神厉了几分:“你说的”
管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奴才只说了主子您在后院,其余的没说半分啊!”
无殇伸手拦下平之,勾了下唇角:“走吧,师兄。我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人,见见又有何妨?”说着,便戴上了面具。
平之看了眼管家,眼中深意让人不寒而栗。须臾才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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