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贺贤弟,抱得美人归。”一路回石虎营的途上,陈由岸与顾随闲聊。
顾随心里挂念着楚兰亭,一时出神未听到他的话,丽娘见状,机智应下道:“多谢兄长,只是陈郎为赎奴家,花费不少,实在令奴家愧疚不安。”
“哈哈哈,由道好福气啊,竟能得一如此贤惠识体的弟媳。”
顾随也笑应道:“兄长所言甚是,得丽娘为妻,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陈由岸表面祝贺,实则内心多有不屑,臭小子竟然自甘堕落,真要娶这个青楼女子为妻,风尘中人也只配兴起时暖榻供玩乐,不过也好,他陈由道越不思进取,自己被父亲选为继承人的可能就越多。
丽娘身处红尘,自是见惯了那种神情,虽早习以为常,还是难免心有不甘,她本不必流落风尘。
“无妨,文姑娘,既然他说你是我的人,那我日后必不会轻易让旁人欺你。”顾随避开陈由岸对丽娘低声耳语道。
丽娘内心触动,明显神情一顿,忽然想到陈由岸还在身边,立刻恢复笑颜,只是这份笑多了几分真心实意而已。
两个时辰转瞬而过,顾随拉开车帷,因为先前熟习地虎分营和陈府,所以认出他们并未回分营和陈府,分营多用于屯兵敛财,定会选在人烟稀少和地形隐蔽之所,这里紧挨闹市,却又远离林郊,所谓大隐隐于市,只可能是石虎营总坛。
“拜见少主,二少主。”府门前看门的侍卫见到两兄弟纷纷行礼。
不等片刻府门打开,顾随见有个上了年岁的人走出来,看神态应是府上的奴仆,见衣着又不是普通奴仆,自己和陈由岸的贴身侍从见他多有恭敬,那他八成是陈德才身边的人。
“老奴见过二位少爷,老爷在正堂等少爷们多时了,请二位少爷随老奴速速前去。”说完,他转身给二人领路。
顾随和陈由岸互作“请”的手势,把二人的针锋相对掩饰地滴水不漏,在外人眼里尽是兄友弟恭,不过虚情假意,二人也没过多客气,三人紧随老奴脚步赶去正堂。
正堂上,陈德才坐在主位上,看到自家两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兔崽子回来,气不打一处来,一盏热茶砸在门框上,茶碗瞬间四分五裂,滚烫的热茶溅到顾随的衣袖上,陈德才盛怒之下对二人吼道:“逆子,还不跪下。”
丽娘连忙掏出手帕,忧心道:“公子......”
顾随制止住丽娘的动作,把她护在身后挡住陈德才投来的目光,小声说道:“我没事,你先在外候命,莫要伤到你。”
陈由岸听到陈德才的怒吼,腿脚发软噗通一声瘫跪在地,顾随也跟着跪下,丽娘听顾随的话在堂外候着。
“父...父亲.......”陈由岸哆哆嗦嗦地出声叫陈德才。
“你还有脸叫父亲,你看看,你看看你自己干的好事!”
陈德才抓起案上的奏章甩在他脸上,只是这样还不解气,又亲自踹了他一脚,顾随不闻一声,安静在旁跪着。
陈由岸没敢去捡地上的奏章,难免做贼心虚,那日安城外湖的内情怕是不简单,知晓他所为的除了陈由道就只有秦何,也不晓得是陈由道这个小狼崽子还是秦何那个老不死的告的密。
他略有些慌不择言道:“父...父亲,不是,都是儿子的不是,谁能想到他们会假扮商船,还配有弓箭手,是儿子一时大意,请,请父亲再给儿子一次机会,儿子定能给您给秦家一个交代!”
“什么?!”
陈德才听到这话,一口顺气的茶没咽下去,连咳好几声,他快步走到陈由岸身边,不可置信地问他:“你...你说什么,那件事,你,你失手了?!”“你,你,逆子,逆子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你把我置于何地,你把陈家置于何地?!”
陈德才险些命人传家法上来,顾随想若陈由岸在府上养伤,不利于动手,便出言阻拦道:“父亲息怒,此番并非兄长一人之过,另外秦何已经宽限五日,只命陈家不将此事外露不落人口实,儿子不知,兄长还有何事令您动怒?”
“是...是啊父亲,儿子不知还做错何事,还请父亲明示。”陈由岸暗骂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说漏了嘴,没想到陈由道能为自己开口,就算知道他定另有所图,为今之计也只能用小过掩饰大过。
“你平时那些龌龊烂事,只要不闹到官府,只要不惊动文官上书参本,我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来是我对你太过纵容,才让你无法无天,为父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因为你,你的仕途你弟弟的仕途全都毁了!”陈德才只恨不能抽他几十鞭子以泄心头之恨。
陈由岸愣住,呆坐在原地一动不动,顾随捡起被扔在地上的奏章,打开。
‘参本礼部侍郎陈德才之子陈由岸,于锦江横行无度,搜刮民脂民膏,强抢良家妇女,草菅人命,致官府国法于无物,今参本,还望陛下下旨严惩,以儆效尤,还无辜百姓一个公道。’
“你知道为父花了多大力气才将这份奏章压了下来,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文官不会善罢甘休,我能拦住一次,我能拦住百次吗?!到那时你怎么办,我怎么办,陈家该怎么办?!”陈德才气到眼前发黑,奴才赶忙上前扶住他才堪堪站稳。
甚好,顾随阅完奏章后,心情大喜,随即合上奏章藏于衣袖中,自己倒是小看了陈由岸,他才是扳倒老狐狸的关键,不好好利用如何对得起天赐良机!
“父亲,请给儿子三日期限,儿子定能处置妥当。”顾随对陈德才说道。
陈德才除了头疼还是头疼,他挥手赶走所有人,又命人传唤府上师爷速来商量对策,能拖延一日算一日。
陈由岸被罚禁足三月,天虎分营暂交给顾随代为掌管,顾随领了兵符,动身前往天虎分营。
马车上,丽娘拿出老管家给她的陈府账本细细核对。
“可有可疑之处?”顾随见她看的认真,随口一问。
“有,公子请看。”丽娘仔细标明了陈府用于购买兵器和账本上银钱的来源。
“有何不对?”
“公子您看,陈府购买兵器本只用于侍卫的日常配置上,数量不会过多,次数不会过于频繁,所以所需银钱不过陈府花销的三成。”丽娘先是给顾随解释这项花销的正常情况。
“每年初七和八月中旬,陈府所购兵器都会花销超过三万两,上面标明,部分用于自家侍卫,大多是都捐赠给当地衙门和锦江巡抚,不过据我所知他们并不相熟,且锦江巡抚从未上书提及此事。”顾随心领神会丽娘的言外之意。
这些兵器全是为天虎营准备的,数量之多,怕是陈德才已有反心,正在加紧培养为他效命的军队。
“是,公子明鉴,还有就是陈府的入银明细,太过清白,着实令人生疑。”丽娘在顾随手中重新接过账本,锁于木匣中。
“他礼部侍郎的月俸不过三百石,如何能供得起偌大的石虎营。”顾随冷笑一声,是自己疏忽,竟放任如此蛀虫为害朝堂多年。
丽娘双手捧着木匣的钥匙,奉给顾随,说道:“请公子保管。”
顾随看了一眼她,并没有接过钥匙,反而命他伺候笔墨,顾随边写边问她:“文姑娘,你可读过四书五经,拜过恩师?”
丽娘不知道为何顾随要问她这些,却还是如实答复:“曾在蒋氏学堂念过私塾,也习得四书五经,拜过安城大夫盛洪为师。”
“甚好。”
顾随终字落笔,又从锦囊里拿出太子印,印在书的末尾,他将书交由丽娘,说道:“文姑娘,你可愿入朝为官,成为一代女相?”
丽娘听此真真慌了神,连忙推拒道:“公,公子,此事万万不可,先不说奴家曾是青楼女子,而且奴家祖籍是商人,地位低下,连考取功名的资格都没有,更何况东临从未有过女子为官的先例,公子抬爱,恕丽娘不能接受。”
顾随听完她的话,并没有收回那封信,而是将信放在丽娘的手中,说道:“文姑娘,我问你五个问题,你如实回答便是。”
“公子请问,丽娘定如实回答。”
“第一,你可是目光短浅,见识浅薄,甘于在深闺中相夫教子的女子?”
“.......不是。”
“第二,你是否甘于命运,此后为人奴仆,空留一身本领,不能自主,恨自己是女子而无力回天?”
“......不是。”
“第三,你说忠于我,愿为我驱使,为我效命,可是真心?”
“是!”
“第四,我是东临未来的王,我要让东临百姓人人衣食无忧,要让百姓不分贵贱皆有书可习,要打破女子不能自主不能仕途的偏见,你可信我?”
“信,我信。”丽娘眼中已初含泪水。
“最后,我再问一遍,你想入朝为官,成为一代女相吗?”
“我想,我想啊公子。”
丽娘此时已经泣不成声,她怎会不想,自己谋略才识皆不输于男子,为何这世道因她是女子,就要她安分守己,她不服,但她没有办法。
“好,这封信你收好,代解决三营乱事,你随我回京,我会助你得偿所愿,从今往后,私下里,不许再自称奴家,改称臣。”
“是,臣遵旨。”丽娘抹干净眼泪,收好太子密信,对顾随行了最大的礼。
顾随将钥匙和那封奏章交给她,命她不要耽搁,明日启程前往安城,打听一个叫陆序陆敬风的人,把账本和奏章安全交到他手上,事情办妥后,领三十名影卫回石虎营待命。
“二少爷,二少爷,大少爷命属下抓的人现全安放在密室里了。”二人刚到天虎分营,还未下马车,就听有兵卒风风火火地过来禀告。
二人对视一眼,不知道陈由岸耍得什么花招。
顾随拉开车帷,对兵卒说道:“带我前去看看。”
“是。”兵卒得令,扶着顾随和丽娘下了马车,前去关人的密室。
入密室后,全是哭喊的姑娘,丽娘贴在顾随耳边低声说:“陈由岸和陈由道一样,□□无禁,这些姑娘运气好,陈由岸还没碰过她们。”
顾随点点头,对身边的兵卒说:“放了她们吧,兄长若是怪罪下来,说是我的命令就行。”
这......兵卒很是为难,但是二少爷他也得罪不起。
就在顾随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铁链扯动的声音,环顾四下,并没有什么异样之处,便问道:“可还有密室?”
“有,有,是在下一时大意忘记了。”兵卒在房间里摸索出藏匿于书架上的暗格,按下后,新的密室出现在他们眼中。
兵卒解释道:“这个美人儿是我们无意间抓到的,比外面的那些胭脂俗粉美得不止一星半点,本想直接献给大少爷,只是美人儿脾气暴烈,还会武功,我们只好给他单独关在这里等大少爷处置。”
看到人后,顾随却是停下脚步,面色幽暗,隐隐在眼中露出杀气,丽娘见人更是大吃一惊,目中尽是大惊悲痛之色。
那美人腿脚不变坐在轮椅上,双手被冰冷厚重的铁链高高吊在半空,见到来人,笑吟吟地对那个小公子说:“小殿下,我等你好久啦,你要拿什么来讨我的欢心啊?”
“我手上你送的的环镯,锦囊里那夜收到的海棠花,江州百姓的安康,还有石虎营所有人的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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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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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不可饶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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