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惜见怕时刻长久那两条蛇又能动了,当即提网将张相与二蛇抖落。张相直冻得说不出话,勉强运内力驱寒,但效用甚微,依旧冰寒透骨。
柳惜见看“阎王爷”和“黑无常”俱已冻硬,挥剑一斩,砍下它们蛇头来,那两蛇身上血已成冰,无法再流,她两剑下去,竟不见血。
青松喜不能禁,抱臂缩背,笑道:“姑娘,你太厉害了!”说话之时都是在打着冷战。
柳惜见被三蛇吓了半天,这时得全灭尽,自也欢喜,转头冲青松微微一笑。君竹、清溪都是面含笑意。此刻唯有张相痛心三蛇之死,恨柳惜见入骨髓,又恨青松、君竹等徒的无义背叛。柳惜见正与青松等相询密室下情形,张相静思待死,偶然间,目光不经意转过身侧架上一坛坛泡有毒蛇虫豸的酒,犹疑半晌,双目终于紧紧盯住了正中那个泡着灰蓝小蛇的琉璃坛,登时有了计策,当下奋力爬起,口中含含糊糊说道:“柳惜见,总算你运气,哼!只是无人能笑得长久,你好自为之。”
柳惜见回目来瞧他,心内思想道:“无人能笑得长久,你不也是这样。”只见张相一面说,一面侧行,说罢,大笑两声,身子却也要翻,踉踉跄跄后倒,当此之际,张相伸手搭扶后边一排木架,却立身不稳,俯摔下去,身子沉势一带,木架轰然倒下,上面的坛坛罐罐一个接一个落地,登时琉璃碎响酒水泼溅响成一片。什么毒蛇虫豸尽数翻落在地面。张相却也被那木架子压住,起不来。
青松看他可怜,上前去搬起那架子,张相扑地卧倒,一动也不动。柳惜见看着满地的蛇虫,心里发怵,又有不喜,微微皱眉。
青松连叫了两声“师父”,不听张相应一句,他去翻了张相身转来,只觉触手若冰,又是打了一个寒噤。待张相脸转过来,只见他满脸青紫,双目紧闭,牙齿仍是咬得老紧。
柳惜见还欲问他明千霜的毒伤,可没想要他死,如今见了他这副模样,有些发慌,绕过那些**的蛇虫毒物,到张相之旁,伸手探他鼻息,尚有一阵阵轻气呼出,这才放了心。
青松问道:“姑娘,我师父他怎样了?”
柳惜见道:“像是晕了。”说罢,她顺道伸手点了张相穴道,但看他昏晕过去,便没封他哑穴。青松将张相抱到干净的地上来,柳惜见道:“你们谁去烧些热水姜汤给他暖身,不然真会死的。”青松听闻,便要起身去办,柳惜见道:“青松,我有事要问你,让你两个师弟去吧。”
君竹、清溪一同道:“是。”两人答了话,便一齐出了密室。
青松道:“姑娘还有什么事要问?”
柳惜见道:“我方才听你们师父说‘去瞧常泽’,他说的是谁?不是万古山庄的常庄主吧?”
青松道:“不是,是师父有一回下山,抓了一个人回来,他也用那人试药,给那人取名就叫常泽,只是……只是……”说到这便犹疑不言。
柳惜见问道:“只是什么?”
青松道:“只是那人过得极惨,有时候师父不顺意了,便会打骂他来出气。”
柳惜见回头看了一眼张相,心道:“这人大约是把对师父的恨都泄在那人身上了。”又道:“你带我去瞧瞧你们这里那叫常泽的。”
青松道:“这也可以,不过姑娘要等会儿。”
柳惜见道:“还要等什么?”
青松神态扭捏,半晌才道:“那人没穿衣裳,姑娘不便这么与他相见。”
柳惜见听了,脸上也是一红,道:“那你寻件衣裳给他穿吧。”
青松道:“姑娘稍待。”说罢,便出了密室,不多时下来,道:“姑娘且等片刻,一会儿我带你去见他们。”
柳惜见点一点头,青松便去了另一头,她看青松右手臂上搭了两条长袍并两件里衣两条裤子,左手拿着两双布鞋。到了将近那太极图样的一截墙时,伸手在墙上的一个八卦上扭转两下,那墙缓缓开出一个门那样大的地方,里面漏出一帘光来,映在对面墙上。
青松走进那新现出来的小门中,只听得有时里面有些人的咕哝声,有时又听青松道:“乖,咱们穿上衣服。”竟是在哄劝那人。过得一阵,又听青松道:“卿柒静,你也穿上衣服。”
柳惜见在另一头听着,心道:“张相还给别人取名叫卿柒静么。”
青松劝了好一时,那人似乎才肯穿衣。柳惜见等得无聊,转目见张相仍晕在地下,又去探他鼻息,见无恙,这又退回原处,离地上那些毒物远远的。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青松出来叫道:“姑娘可以过来了。”
柳惜见走去,到了门墙前,往里一看,除了青松,便只见一个铁笼前站了两人,都是头发糟乱。那两人低了头坐在地上,头发遮了脸,看不甚清面容,室中隐隐有股恶臭。右边墙角处置了一假山盆景,不知设了什么机关,内有水流滴滴沥沥流淌。
柳惜见瞧了一眼那铁笼,问道:“他们平日里都是关在笼里的吗?”
青松点点头。
柳惜见不言,走近那两人,道:“哪一个被叫做常泽?”
青松指着左手边那穿灰衣的道:“他。”
柳惜见俯身道:“常大哥?”
那人身子微颤,往笼边缩了缩,头却垂得更低。柳惜见伸手要去撩他头发,手一抬近,那人眼睛一瞥,当即双手抱头发抖,口中混沌不清说道:“别打,别打。”柳惜见忙缩回手来,略一凝思,便知平日里是被打怕了。
青松走近,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道:“你别怕,她不打你,她不是师父。”那人仍是发抖求饶,青松哄了一阵,他方镇定下来。
青松知柳惜见要看这人,同他道:“常泽,你抬头来看我,我是青松啊。”
那人慢慢抬起头来,青松拨开挡了他脸的头发,柳惜见向他脸一看,当即明白各事。原来那被他们叫做常泽的人,容貌与柳惜见的师父果真有些相似,只是看来年纪比她师父略小些。柳惜见又让青松叫另一人抬头,她看过,见另一人长相与紫金山山主卿柒静也有六七分相像,问道:“这人你师父把他叫做‘卿柒静’?”
青松道:“是。”
柳惜见思想道:“张相看这两人像师父和卿山主,把他们带回来折辱泄恨。只是,张相和师父有仇才会这样恨师父,可他也这样恨卿山主,莫非他和卿山主也有愁怨?”
室中臭气传来,柳惜见待不住,走了出来,青松也跟了出来,柳惜见问道:“你师父什么时候带了他们回来的,他们原本的名字便叫常泽和卿柒静吗?”
青松道:“常泽是四年前带回来的,卿柒静是两年前带回来的,这两人原先的名字咱们都不知道,一回来,师父便常泽、卿柒静这么叫他们了。”
柳惜见道:“那他们是哪里人?”
青松道:“那叫常泽的咱们都不清楚,卿柒静是我和师父一起去汾临县时,师父在道上擒回来的。”
柳惜见道:“这人是冲撞了你师父么?”
青松道:“不是。”
柳惜见道:“那你师父为何要擒他?”
青松道:“我也不知道,那时天快黑了,咱们在赶路呢,对面便有一个农夫赶了一架牛车过来,原本师父都过了那牛车了,但走了没几步,忽然转身回去,拉住那农夫看了一阵,说‘偏偏你要长成他这个样子’,说完,便把他擒回来了,后来到了这,他就管那农夫叫做卿柒静,咱们不知他真名,跟着一起叫卿柒静了。”
柳惜见想被他们叫做常泽的那人多半也是这么糊里糊涂被擒来的,心上为那两人感伤叹息,道:“青松,你知不知道江湖上也有一个卿柒静?”
青松道:“我知道,他是紫金山山主。”
柳惜见道:“日后,你们给那两人取个新名字吧,别这么叫他们了。”
青松跟随张相这么多年,也窥知张相囚禁虐待那两人的用意,这时撞见了与正主相关之人,自然不敢再随意呼唤,当即答应。
两人说着,已到了张相身畔,柳惜见问道:“那其他试药的人又是什么来头?”才说完,青松神色大变,急道:“姑娘小心!”
柳惜见也觉身后有东西袭来,侧身疾闪,但脚下踩了适才撒下的豆子,一打滑,立不住脚,身子晃了一下,闪躲不及,随即右臂上一痛,柳惜见垂目看去,只见一条灰蓝小蛇正咬住自己右臂。她心中一惊,青松已上来将那小蛇扯下。
柳惜见只觉臂上一阵麻痛,心中一凛,知道那蛇有毒,当即伸左手封住身上几处穴道,只盼着可防蛇毒蔓延。
青松在一旁将那灰蓝小蛇打死,张相睁开了眼,在地上大笑,只是他受寒力侵身,力气大减,一阵笑也是断断续续,又是发着颤的。
柳惜见觉出那蛇又是张相暗中作祟,当下只怪自己大意。
青松上前来,道:“我瞧瞧伤口。”他用剑划开柳惜见伤口处衣袖,只见她右臂肘弯上一寸高的地方赫然多了两个血孔,微微渗出黑血。
柳惜见也见着了,问道:“有解药么?”
青松道:“有是有的,不过……”话说了一半他便咽住,柳惜见看他神色,知事情不易,心里也着了慌。
青松大喊着叫了君竹、清溪下来,说了柳惜见被灰蛇咬到一事,两人都是神色大变。君竹道:“要拿解药,可要半个时辰呢。”
柳惜见此刻只觉昏昏欲睡,吸气也难起来。她极力拧自己大腿,聚神醒身,青松知拿解药需很长时候,怕赶不及,急得打转。
柳惜见心念转动,想起方才在密室中见的水蛭,道:“你们这里不是有水蛭吗,去拿来,看能不能把毒血吸出来。”
青松闻言大喜,带了君竹、清溪忙忙的便去抓水蛭。不多时,各人都拿了三四只水蛭来,青松将两只肥大的水蛭放在毒蛇咬过的伤口上。
水蛭不辨血是好坏,便吸起来,柳惜见此时右臂已麻,也觉不出痛,只怕被蛇毒治死,适才怕被吸血的心全消,倒急盼那水蛭能多多吸出毒血来。
各人看着水蛭身躯渐渐肿胀,心里倒是安定了几分。过不多时,两只水蛭吸血吸着吸着忽然一前一后掉下,却是被蛇毒毒死了。青松看柳惜见臂上渗出的血仍是黑色,又重放了两只水蛭到伤口处贴着。他又同君竹道:“君竹,你去取解药。”
君竹应了一声,转身正要走,却忽听得石阶上有脚步声,青松等也都听见响动,微微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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