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过了几分钟，卜芥架起餐桌，打开汤药：“我查了一下，这段时间要好好养身体，这些都是高蛋白的。”

小枫停止哭泣，抹掉脸上的泪痕，坐了起来，喝着汤，开口声音就哽咽了：“你哥总说，等我以后坐月子的时候每天给我做不同的汤，把我和孩子喂得白白胖胖，可是，可是这个孩子，爸爸妈妈都不知道他的存在，他，他就……”

卜芥笑了一下：“可能他觉得外面的世界不太令人满意，于是打算提前回去，但不想告诉任何人，悄悄的离开。”

小枫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腹部：“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你要记得，下辈子一定还要到我的肚子里来，一定要记得来啊……”

小枫喝了半碗汤就没胃口了，卜芥收拾了碗筷：“这几天好好休养，我找了护工，晚上就会到了，我打了电话给伯父伯母，他们应该很快就到。”

小枫瞪大眼睛：“告诉我爸妈了，傻孩子呀，我爸妈向来不同意我和凡庸在一起，这下孩子流了，他们肯定会找你们麻烦的！”

“卜家的！”

尖利且愤怒的妇人嗓音传来，小枫忙伸手去拉卜芥，卜芥刚转过身就被扇了个耳光。

“妈，你干什么！”妇人穿得很华贵，还披了狐毛披肩，手上戴着翡翠戒指，一巴掌下去在卜芥的脸划出一条血痕：

“干什么？我说了别和他们家来往，你非不听，不知道从哪个乡下来的小门小户，见着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不想坐牢就跳楼，真是可笑，我早就让你和他分手，现在好了，还搞出孩子来了，幸好已经流掉了！”

小枫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妈，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凡庸不是见钱眼开的人，他是不会做这种事的，这不仅是凡庸的孩子，也有我一半的血，是个生命！”

大腹便便的商人冷笑一声：“居然还让你和别人一个病房，咱们家是没钱吗，立马换成单人间。”

妇人点头，一把推开卜芥：“我告诉你，卜家的死丫头，别再和我女儿有任何联系，就当她从前被狗咬了！”

小枫还要说些什么，卜芥缓缓摇头示意她别，然后冲愤怒异常的夫妻微微颔首：“打扰了，早些休息。”商人显得异常不耐：“赶紧走赶紧走，见了就烦。”

卜芥联系了火葬场的人，看好黄历，查了一下下葬的风俗，也看了一下关于假合同的相关法律条款。

如果审查起诉期间犯罪嫌疑人死亡，应当依法做出不起诉决定，不追究刑事责任，但民事责任仍然可以追究。

牵扯到民事诉讼，犯罪嫌疑人的法定继承人在继承遗产范围内，则需要承担民事责任。

警察和卜芥联系过，他们会先去铭刻会所搜查，虽然大家都看到是卜凡庸自杀，但是上去调解的警员带回来的消息是：

他精神状态虽然不太好，但说话非常有逻辑，和他交谈中发现他应该是个有一定文化程度且生活中温和老实的人，他对铭刻会所发表的声明是呈反对的。

晚上卜芥找的护工也到了，卜芥告诉她小枫的病房：“她父母也在，可能会说些不好听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好好照顾病人。”

护工虽然是第一次见卜芥，但一个看起来这么可怜的小姑娘，怪让人难受的，于是便安慰卜芥：

“丫头啊，别难受，没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我儿子之前查出来得了慢性肾炎，全家都受不了，但是他自己说，人总归是要死的，不如趁活着的时候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做完，不过老天有眼啊，他今年换了肾，有机会康复，我这不就当护工挣钱嘛！”

卜芥笑笑，从钱包里抽出一叠现金：“麻烦了，这钱先拿着，要买什么就买。”

然后卜芥就守在丘玉娥病房门口，卜光辉让卜芥进去睡一会儿，卜芥摇摇头：“还有好多事儿呢，你休息吧，这么多天都没睡个好觉。”

卜芥的电话属于打爆的状态，无论是亲戚朋友，还是学校里只见过几次的同学，甚至是打工的老板也过来讨八卦。

等到脸上觉得疼的时候血都已经凝固了，一长条挂在脸上，配上卜芥现在的造型看起来有些瘆人，一个一个电话接过去，好不容易有个消停。

守夜的护士走了过来：“你脸上怎么有道口子，我帮你处理一下。”卜芥跟着护士去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护士才拿出沾了血的信：“姑娘，这封信是在你哥身上找到的，本来打算早点给你的，但是你太忙，我怕你控制不住。”

卜芥接过信，跟人道谢，护士笑笑说别客气，都会过去的。

打开这封沾了血的信，或许说是遗书更准确一点，卜芥向后靠着墙，双膝屈起，脚踩在长椅边缘，一手撑着脸。

看着看着就哭了，然后又笑了。

然后保持着这个姿势很久，久到天都蒙蒙亮，早起的护工倒水买早饭。

然后卜芥把信折好放进口袋，下了楼去买早点，也给那个护士带了一份：“辛苦了。”护士看着面色苍白憔悴的卜芥有些心疼：“谢谢你，你那么善良，怎么就……”

卜芥笑，初升的太阳在她背后照出光亮，看不真切卜芥的表情：“哪有什么善良啊，就算再难，我也不能倒下啊。”

连光都照不进的地方，怎么会有善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