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过去,团长见武初春面色沉沉,许尾脸色平常。猜测两人之间发生了不愉快。他道:“幺鱼儿,绵长从来不惹哥哥生气。”
许尾点头,莞尔:“我们只是聊了几句。”
武初春看他,冷冷笑着。
团长说起了要他们过来的原因。
两个月前,居家班还在一个叫三石乡的地方。本来一切一如往常,直到某天一个浑身带血的男人夜半闯了进来。
男人当时奄奄一息,死命抱着一个盒子。盒子里不断有鲜血汩出。
当时团长本想趁着天黑没人将人丢出去,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但男人没死,他伸手抓住团长的衣角。央求团长救他,团长也不是见死不救之人,当晚将人留了下来。
翌日,官府散出消息,有个叫杜悬河的男人砍了郑家小少爷的头,逃了。
谁人要是能提供杜悬河的线索,郑家重重有赏。
团长看到官府贴出的告示,心中知晓昨夜男人的身份。他快速赶回去要男人走,不揭发他已是仁义。
杜悬河当时身受重伤,根本走不了。于是他向团长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后来杜悬河就留在居家班养伤,没过几日有人向郑家揭发了一事——居家班收留了杜悬河,却不报官。
好在消息提前传入江映花耳朵里,她赶紧回来报信。
当郑家和官府过来拿人时,扑了个空。没捉到人,郑家留了个心眼,他们觉得杜悬河就是居家班有意放走的,派人暗处盯着。
一夜,居家班却在三石乡消失了。
“没想到他们派人找到了这,还以绵长做要挟。”姜妹皱着眉头,满脸担忧。
听完这些,他俩并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反而觉得这个班很是神秘。而且,他们这么做必有他们觉得对的理由。
须臾,许尾思来想去,问:“郑家为何不直接叫官府来,他们这样做不也是犯-法?”
“一,没有证据。二,他们理亏。”武初春短短一言让许尾明白个透澈。
第二天,他们赴约来到金水湾。
金水湾是个山谷,湾里无人居住,他们来到湾里唯一的小木屋。很快屋里走出来四个人,其中两人是昨天袭击许尾的,绵长就在他们手里,看上去没什么事。
另外一个身着扮相矜贵,正是郑家的大少爷。
郑酌眼一眯缓缓开口道:“我知晓是你们放走的杜悬河,他告诉了你们他会去哪吧。”
最后一句他说的很肯定,他把手放在绵长头顶,小孩害怕的身子一下就僵了,眼睛红了起来。
绵长眼一红,福生眼睛也跟着红了。团长握紧拳头,咬紧牙关:“别伤害他,他只是个孩子。”
郑酌和那些只会享乐的富家少爷不同,他有理想有抱负。周身的气质宛如一条毒蛇,很危险。
他道:“这就要看你们了。”
敛了笑意,郑酌继续道:“给你们三天时间,我要杜悬河的人头!”
杜悬河砍了郑小少爷的人头,郑酌想要杜悬河的人头,倒也公允。许尾在心里想着,只是不知郑小少爷是做了什么事,才遭此大祸。倘若是罪大恶极,便是活该,便不公允。
团长道:“我会说服杜悬河来见你,到时候你们自行解决。”
郑酌想了想,笑道:“如此甚好。”
他也不想牵扯旁人,如若不是实在找不到杜悬河,他也不会做出绑了人家小孩来做要挟的卑鄙之事。
“那位小朋友请放心,只要你们按我说的做,郑某定会保证你兄弟的安全。”这句话是郑酌对福生说的。
福生吸吸鼻子,仰头问江映花:“是真的么,小花姐?”
江映花不答,安抚性地拍拍福生的背,帮他顺着气。
郑酌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团长嘴线抿直,郑酌是不是君子他不知道,眼下还有一件别的事需要处理。
望着绵长发红的眼眶,团长鼻尖酸涩,他沉声道:“孩子还小需要人照顾,我想留个人下来。”
刚说完,就有许多不同的声音响起。
除武初春和许平安外,其他人都愿意留下。团长一一扫过他们的脸,在许尾眉眼处停留了几秒。
许尾以为团长会选自己,别的不说,他是唯一出声的男子。
下一秒,团长道:“姜妹留下吧。”
姜妹点点头:“好。”
虽说她是女子,却勇气可嘉,脸上丝毫不畏。
许尾发愣时,团长拍拍他的肩膀。事不宜迟,他们现在就准备出发。
杜悬河临走前说过,他在一个叫“清风寨”的地方有故人,他八成是在那。
清风寨先前是土匪窝,后来土匪被官府剿灭,那里变成了收留难民的地方。
难民勤劳耕种加上官府救济,没过几年清风寨就发展了起来,有了镇子大小的规模。
巧的是,清风寨离金水湾并不远。
几人来到清风寨时天已经黑透,街上安静干净。有妇人牵着孩子在街上散步,许尾对此有些诧异。
在灯笼镇,过了酉时妇女就不怎么出门了。因为晚上对她们来说,是危险的。
“咱们先找个客栈落脚。”团长道。
他们在名为“清风不言”的客栈前停下。团长对店小二讲:“来两间房。”
“好——嘞……”店小二声音降了一个度,这么多人只要两间房。要知道一间房一张床,不得挤死。
不过店小二没有多问,依旧热情的给了房门钥匙。
许平安是个爱干净的人,进屋时他鼻子一动,嗅到一股子霉味,脸色瞬间不好了。
他放好东西,在被单床褥上拍了又拍,才放心坐下。
吱呀,武初春打开窗,望向客栈对面的酒楼。
“哥哥?”许尾走过来把头从武初春臂弯下探出去,“在看什么?”
“团长刚刚进去了。”说完,武初春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对面的酒楼叫“常胜”,门前点了许多灯,照的夜晚如白昼。
“团长酒瘾犯了?”许尾猜测,眼睛盯着武初春。
团长喜酒,一天不喝浑身难受。班上除了吃食,花销最多的就是酒钱。
武初春却是摇摇头,嘴角微微勾起。他道:“你知道江湖百晓生么?”
许尾摇头,不知。
“百晓生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这只是代号。”武初春解释道,“他们大都上知天文上知地理,却性子各异。”
鼻间萦绕阵阵酒香,几人相互搀扶从酒馆走出。武初春继续道:“酒楼、饭馆、拍卖会都有他们。”
“这和团长进酒楼有什么关系?”听了这么多,许尾还是不解。
“要找杜悬河,怎么找?几个朋友一起喝酒,醉了说了些什么话,会不会被有意者听了去?要知道他们的关系网很大,第一步就是要放出消息。”
武初春解释完,看他的时候眼神藏不住的嫌弃:“幺鱼儿你好傻。”
许尾听完摇头,眼底黑亮亮的,很认真道:“我不是傻,我只是不知其中门道。这些你可以教我,我会学的很快。”
他知道“有意者”可能就是百晓生,他们关系网广,可能认识或者知道杜悬河。放出有人要找他的消息,必然会传入本尊耳朵里。
武初春皱眉,不太乐意:“许平安也懂,你可以向他请教。”
许尾去看许平安,只见他不知何时找来一个盆一条布巾。袖子一撸,正在擦茶杯。
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手上动作一顿,一脸不耐烦:“干嘛?懂什么?我很忙!”
武初春一脸无奈:“许平安你何必这样爱干净。”
许平安道:“你知道什么?脏死了!这个茶杯有多少人喝过?那张床有多少人睡过?咦——”
许平安不敢再细想,再想下去鸡皮疙瘩掉一地。擦拭茶杯的劲道又重了些。
常胜。
三三两两围坐一桌,喝酒划拳,笑声一片。
“这位兄弟看着不像这的人。”酒桌上,豆豆眉笑着说道。他今个喝了不少酒,现下已经醉了。
“我打三石乡过来的!”团长扯着嗓门倒酒,怕他听不见。
显然,豆豆眉还真没听见,他掏了掏耳朵凑近:“哪儿?!”
“三石乡!!”团长大着嗓门又说一遍,声音更大。
“到这里来做什么,做生意?”有酒友问。
这句话正中团长下怀,他就等着这一句。清清嗓道:“我有一朋友开酒馆的,叫杜悬河,你们知道不?”
“没听说过,”酒友摇头。
殊不知,暗处有人听到这个名字,悄悄把目光探了过来。
团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很快注意到那人。故意装醉,打了个酒嗝,道:“我这人爱喝酒,他刚好是开酒馆的,我经常去光顾他生意。一来二回就熟络了,男人嘛,酒就是友……”
团长说了一些关键词,刻意模糊重要部分:“后来啊不知道为什么,他酒馆不开了。说有什么重要的事去做,我这人不爱管闲事,就惦记他那口酒。他说他事办完后会来这,我左右没事就过来了!”
“原来如此,”豆豆眉道,“叫杜悬河是吧,我回头给你打听打听。”
“那可要多谢兄弟了,居某敬你一杯!”
喝酒时,团长眼眸一转,暗处之人已经走了。放下酒杯,他看了眼外面,道:“哟,天已经这么黑了!居某先告辞了,你们继续!”
“再会再会!”酒友们笑着抱拳告别,面色一个比一个红润。
团长回来时,江映花和福生都睡了。他打了个地铺,一夜无眠。
次日上街,主要是为了打探消息。所以江映花和福生没有跟来,留在客栈休息。
许平安没什么精神的跟在他们屁股后面,他是被团长强行拽来的。
他原本低着头,突然一个矮个子男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撞开。
许平安被撞得生疼,还没来得及骂人。就看到矮个子又把武初春推了一把,接着一头撞上许尾。
一时间,八只眼睛齐盯着矮个子。
“眼睛掉地上被狗吃了?”四人中唯一没被撞的团长开口就是骂。
“对不起对不起……”矮个子赔着笑,卑躬屈膝,不停的道歉。
矮个子边道歉边走,眼看就要走远。空气中,武初春闻到一股再熟悉不过的药味,瞳孔倏地一缩。
“站住!”
反应过来的武初春一把拎回矮个子,一把小刻刀忽地架在他脖子上。动作之快,团长都没有反应过来。
“弄出来。”不大不小的声音,却似腊月寒冰,没有丝毫温度。
矮个子咽了咽口水,不断眨眼睛:“少、少侠,我实在不知道你说什么啊……”
闻言,武初春一笑,笑声很清澈,落在某人眼里却宛如罗刹。小刻刀在手中一转,反手扎进矮个子胸口处,那里顿时鲜血直流。
“现在,”武初春转着小刻刀,语气漠然,“知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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