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渺阖上箱盖，重新趴回桌上，放空思绪，缓了一会儿，剥了个柑子继续补充能量。
柑子吃完，窗外余晖也已散尽，天色昏暗下来，风也呼啦啦地开始大了起来。
收拾好柑子壳，陆渺动了动酸软的四肢，站起来，去厨房找了个大瓷钵，准备转移鱼缸里的鱼。
电视柜旁两个鱼缸，装着竹楼空间溪水的运气好点儿，还没裂口。另一缸对照组，这会儿已经滴滴答答地渗了好一阵水，缸里的鱼争先恐后撞了几次缸壁后这会儿都蔫巴巴的缩在水里，眼看着都要翻肚子了。
钵里装了清水，又从完好的鱼缸里舀了点儿竹楼空间的水兑上，陆渺这才拿小网兜把鱼挨个捞出来放钵里暂时养着。
剩下裂了口的杠，水先舀出来倒掉，杠子挪个位置，放堂屋窗沿下晾着，打湿的电视柜跟地板也擦干。
一通忙活下来，外头天已经彻底黑了。
冷风阴沉沉地吹，扑在人脸上，刀片似的割人，但比起先前那种浸到骨头缝的冷，显然好忍受得多。
陆渺没关窗，站在风口吹了会儿，脑子前所未有的冷静。
敌暗我明，敌强我弱，她忍！
看在那一箱子金条的面上，她也忍！
前后吃了三个柑子，又吹了一肚子冷风，陆渺这会儿也不觉得饿，收拾好堂屋，先前脑子里那些来不及理的头绪也差不多理清楚了，半掩了窗，坐回餐桌旁，觑着桌上的名片看了会儿，拨通电话，直入主题：
“裴先生，有个问题我忘了问，竹楼里带出来的东西，比如种在院子边上的那些花儿啊草啊的，除了你之外，还有别人能看出异样吗？”
疾驰的黑色轿车内，裴泽靠在后座上，神色说不上好看，半晌才冷笑出声：“拿了我的东西，还想让我出谋划策？”
说话间已冷着一张脸抬手扯开领口，自翻开的衣领往下，依稀可见大片大片的青色，仿佛整个上半身都已被层层叠叠的鳞片覆盖。
车厢内，以他坐的地方为中心，寒冰一点一点蔓延。
片刻后，整个车厢都弥漫着彻骨阴寒，让人如坠冰窟。
充当司机的柴鑫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却大气也不敢喘，心头七上八下的，一双眼睛泛出红丝，脚下油门一踩到底。
先生快失控了！得快！
老屋里，陆渺拨着手机壳，语气平静：“毕竟是事出有因，我不想害了别人，裴先生既然找上我，总得让我心里有点儿底吧？我不做不明不白的交易。”
电话那头安静了好一阵，才传来男人压着不耐的声音，冷岑岑的，依旧是那副居高临下的语气：“除了龙泉之外，别的东西，我可以不计较，要拿要卖，随你。”
“裴先生，我只是需要确认一下，除了你之外还有没有别人有这些特殊而已，倒用不着您这么大方施舍。”
陆渺笑起来，平平静静地接话：“毕竟我胆子小，经不起吓。今天是裴先生您，明天要是再来个别的什么先生，威逼利诱问我东西从哪儿来的，或者让我交出钥匙之内的，我可遭不住。”
昏暗的夜色下，疾驰的轿车前亮着两点灯光，朦朦胧胧的，在乡道上一闪而过，笼罩在绿树阴下的蜿蜒乡道上光影飞速变换着。
方圆百里，寒风四起，本就昏暗的天际乌云集聚，一层一层笼罩而下，愈显阴沉逼仄。
冷风从半开的窗透进来，夹杂着一两粒冰晶，落在陆渺手背上，很快消融。
陆渺顿住声音，抬头看向老屋院外，呼出一口白气。
又下雪了。
“没有别人。”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仿佛也骤然降了温度，明明白白地透出不快。
陆渺甚至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儿。
对方不高兴？
没关系，反正她心情愉悦了。
“多谢。”人一高兴，待客的态度自然也好了不少，陆渺仿佛没听出裴泽语气里的不耐一般，客客气气地道了声谢。
挂了电话，陆渺手指扣着桌面，默了会儿，翻开通讯录，精准地找到其中一人，拨过去。
电话接通，那头的人率先出声：“陆渺啊，你也是够沉得住气的，总算知道给老哥打电话了？听说你从聚合离职了？怎么着，要不要考虑考虑到老哥这儿来？”
陆渺笑：“张总，我辞职就是想回老家种种地，缓缓神，不想操心了，您可别给我派活儿了。”
“回老家种地？”张总先是愣了一阵，随后哈哈笑，一拍桌子赞叹道，“哎，那也挺好！你张哥我的理想就是挣了大钱回乡养老，我那乡村别墅都建好了，过几年就回去住着！”
顿了下，又严肃了声音，点陆渺：“你要是真想休息就休息一阵，要是想通了乐意出来找别的工作，也别跟老哥客气，有什么老哥我帮得上忙的，你尽管说。你们那行当，弯弯绕绕多，是挺费神的，干久了脑壳痛，老哥这儿简单，不费那么多事儿。”
“也别等我找工作了，这会儿就有事儿求您帮忙呢。”陆渺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跟对方说明意图。
“哎哟，你说说，我就说陆渺这丫头敞亮！”张总哈哈笑起来，显然是在跟身边人说话，说完了又问陆渺，“你说，什么事儿？只要老哥能帮上忙的，一定出力。”
“那我就先谢谢您了。”
陆渺边说边笑，言简意赅说明情况：
“我这不是回老家了嘛，我们家老屋院子在山下，独门独户，冬天冷，山上的狼呀狗呀什么的偶尔会下来，过路的人也有，我一个人住着总觉得心里发慌，想着在院子周围安个高压电网，屋里也布点儿控。
“您不是做这行当的嘛，我就想请您帮忙牵个线，看有没有做庭院安保硬件做得好的，能不能这两天就过来设计个方案给装上，弄完了正好过年，我心里也能安定点儿。”
张总一听陆渺说完，立马拍板：“哎呀，这算什么事儿？立马给你安排上！”
答应完又反应过来，爽朗的声音里带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关切，替陆渺操心：“你一个小姑娘，在乡下独门独户的住着，是不安全，那安保系统没安好前，还是别一个人住了！腊月天乡里村里人来人往的，鱼龙混杂，谁知道有没有去踩点儿的？我跟你说，我那别墅，去年建好后，这不是过年没回去吗？几天的功夫就有人翻墙偷东西！”
也不等陆渺说话，张总一拍桌子，风风火火地就给陆渺安排起来：“算了算了，先不说了，你们年轻人不得听劝！我马上给你找人，早装上早安心！”
张总这边的电话打完，陆渺想了想，又拨通另一个电话。
“未来的科技新贵傅大总裁，请问你那个人工智能机器人现在上线了没有？”
陆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了一句。
对方比张总明显更年轻些，听见陆渺的话，笑起来，声音有些腼腆：“已经进入试产阶段了，正在做第二批测试，数据库还要再更新迭代一轮，算法模型已经基本定型了，我们最后用的是——”
话到中途，对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多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我尴尬了一阵，又主动问陆渺：“你要拿一个去测试吗？市场部那边正准备征集群众测试人员……”
“要。”陆渺干脆直接地应了一声，并说明自己的功能要求，“我记得你设计这款AI的时候有搭配红外监控用于人体监测的，还有测谎功能，能不能给我配一个有这种复合功能的？”
“傅总”想了想，答应：“可以的。”
然后又十分负责地问陆渺细节：“需要做到什么程度呢？或者具体应用场景呢？我给你调一调程序。”
陆渺省去不可说的理由，捡关键的说：“我们村里最近来了几个投资商，人模狗样的，还跟政府工作人员一起来谈拆迁，我怀疑是骗子，但又没查出来，想用你的机器人测试一下。”
大概琢磨了一会儿，陆渺又补充：“来的不是一般人，普通的测谎程序不一定有那么灵敏，能不能通过红外感应，测出对方关键数据的波动，靠波动的范围来大概判断？或者有其他更智能的程序，可以给我展示内在分析逻辑跟建议的？反正我不需要准确的结果，就是想再试探试探对方，用你的机器人当个辅助。另外我院子里会加装安保设施，如果小样能直接实现程序对接就更好了。”
作为一只疑似“妖怪”的不明生物，普通人的数据库对裴泽不一定能使用，所以参数范围需要大面积调整，但很明显，她不知道参数，也不可能让她这位老同学帮忙调整。
“行，我明白了。”傅总在电话那头认真点头，跟陆渺解释，“目前的内置程序基本可以满足你的场景要求，具体的计算模型我再调一下，你可以多跟对方接触接触，让小样收集更多的样本数据，这样程序判断会更准确一点儿。对接安保设施那块得看，对方如果开通接口的话原则上是可以的，到时候我来给你调试。”
“小样”是傅总傅亦安对其开发的核心程序的命名，是个名副其实的AI。
陆渺早几年就体验过，很智能，且具有相当强的自主学习和自我迭代功能。
要不是装在机器人里，陆渺当时差点儿以为自己是在对着一个有想法有抱负且很聪明的十岁小朋友说话。
也因此，陆渺在聚合的时候极力主张投资这个项目，可惜，她的顶头上司的上司，也即——爱画大饼又有眼疾的老板不同意，拍板投了另一个竞品公司。
最后是她退而求其次，帮傅亦安牵线找的另一家私募基金投的。
以那位裴先生对金融知识的匮乏、随便砸金条的行为，以及以竹楼空间主人自居的姿态，陆渺合理推测，这位先生对新兴科技怕也不怎么了解。
现在这年代，科技发展日新月异，早不是百八十年前的境况了，用得好，什么妖魔鬼怪都逃不了。
敌强我弱的时候，她可以忍，但不代表着她什么也不做。
既然是谈判，那当然要创造条件让自己与对手站在同一水平线上。
没有条件的，那就硬造条件！
打完两通电话，要安排的也安排得差不多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科学的防范做到位，剩下的，就得交给玄学。
虽说玄学这东西她没什么底，但有总比没有好，聊胜于无嘛。
再说了，那个竹楼空间也好，裴泽也罢，不都是玄学吗？
陆渺这会儿很淡定，既成事实的事儿，想再多当初怎么怎么样都没用，还不如自个儿接受了早点儿想对策。
那一箱金条，这不就有用处了？
谁撒的钱就用在谁身上，嗯，很好，很合理。
她明天就去找个风水先生！
陆渺：来历不明的钱不能留，立马用出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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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30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