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风水先生之前，以防万一，陆渺先给亲爸陆云山打了个电话，多问了一句。
陆云山接到电话，想都没想：“……裴？是有这么一家人，你爷爷以前提过好几次，前几年归山前还非让我去打听过，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你也不知道啊……”
陆渺：……
是她大意了！
合着自个儿亲爹才是秘密的传承者！
她在老屋里找了半天，关于竹楼空间的东西什么都没找到，自个儿亲爹大大咧咧的，倒是恁事不知地把信息都收集齐了。
“这几天村里来了个投资商，姓裴，听他那语气，像是跟咱们家有渊源，所以我问问。”
陆渺及时打断陆云山的疑问，直入重点：“咱们家跟裴家祖上不是有仇吧？那人态度不怎么好。”
“那怎么可能？当然没仇！有仇还找什么？”陆云山瞪眼睛否认，说完又猛地反应过来，一拍脑袋，哎了一声，“会不会是人家觉得被怠慢了，所以态度不太好啊？”
陆渺呵了一声，没说话。
“哎，这事儿都怪你老汉儿，不怪你！”陆云山听得莫名心虚，咳了两声，一五一十解释起来，“你爷爷以前就念叨过几回，说是你太爷爷当兵前特意嘱咐的他，咱们家祖上受了一个姓裴的恩人的恩，让你爷爷一定要记着，要是哪天有人找上门来，可一定要恭恭敬敬待着，让干什么干什么。反正意思就是咱家欠人情了嘛，得知恩图报。”
陆渺面无表情地听。
听她太爷爷这意思，这怕不是恩人，而是主子吧？
让干什么干什么？
在这年代，合适吗？
闺女没出声，陆云山心头莫名地有点儿悬，在电话那头继续解释：“你老汉我活了五十几年了，也从来没看到有人找上门来。你爷爷临走前一直放心不下，非得让我去找找人，说什么欠着人恩情不好不还，但也不能一直让子孙后代担着。”
陆云山还有一句话没说完，照他自个儿老爹跟他共同的判断，以自家孙女/闺女的脾气，要是听了她太爷爷那话，那还不得刨根问底问出个所以然来，不然能接这莫名其妙的“恩情”？
老爷子云里雾里地交代一句，也犯不着把他闺女扯进来。
至于陆浔……娃都没长大，听话都听不明白，更不可能了。
是以，当初这话，爷俩谁都没跟陆渺提。
“然后呢？”陆渺靠在椅背上，手里托着红彤彤的柑子壳拨了拨，声音听不出喜怒。
陆云山卡了下壳，吞吞吐吐：“这不是最后也没找到人嘛，我想着这都是你爷爷交代你老汉我的事，就没跟你说。”
陆渺：“爷爷奶奶给我那个平安扣，是信物？”
陆云山顿了下，有点儿懵：“你爷爷没说呀……”
陆渺慢条斯理地接过话：“从太爷爷到爸你这儿，几十上百年了吧？要报恩也好，要做别的什么也罢，难不成就凭个口头的传话认人？咱家除了那平安扣，还有什么东西能当佐证的？”
“也不是没别的东西嘛——”陆云山干笑两声，留意着闺女的语气，理不直气不壮地补充，“你爷爷奶奶屋里那个衣柜，下头有一层垫格装了个铁盒子，我记得有张照片，你爷爷放盒子里头了，不过那照片几十上百年了，人影都看不大清楚……”
手指压在柑子壳上顿住，陆渺慢慢呼出一口气，一字一顿地问：“爸，我记得奶奶走的时候说过吧，老屋以及老屋里的所有东西都归我——你还藏私？”
陆云山气弱：“那不是一时没想起来嘛。”
再说了，那什么恩人，跟他闺女也没关系不是，他哪儿晓得真有人找上门啊。
这话陆云山没敢说，听出闺女语气不对，赶紧站出来表态：“这事儿你别管了，爸明天一早就回来一趟，你跟我说说那人怎么情况，我登门给人赔罪去。”
陆渺一句话截断陆云山后头的打算：“用不着，那人是来找我的，您先靠边站吧。这几天你跟我妈都不要往老屋来，我有事儿要办。”
陆云山卡壳。
他算是听出来了，她闺女这是被气着了！
这还不得找回来？
想到这儿陆云山脸色就不太好看了，站起来围着桌子团团转，晃得李小琴眼花。
“你转什么呢？”没好气地瞪陆云山一眼，李小琴也跟着哼了一声，不怎么客气地数落，“我就说那什么恩人不恩人的说法不靠谱，爸当初也不问明白点儿，就这么交代一句话算怎么回事儿？难不成人家要我们帮着杀人放火也去干啊？你看看，人都找到闺女那儿去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听了风！你闺女是什么样你不知道？莫名其妙来的个人，还要跟她论祖上的恩情，她能干？”
数落完又拧起眉头，一把拽住陆云山：“渺渺怎么说？”
陆云山叹一口气，满脸老父亲的无奈：“闺女让我靠边站，还专门强调了，让咱俩最近不要回老屋。”
李小琴瞪陆云山一眼，拧着眉头想了会儿，从桌上操起陆云山的包拍过去，干脆利落地交代话：“不让你回老屋你不知道去打听打听？那什么人，万一是骗子呢？你先去找人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前几年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的人，怎么渺渺一回来就露面了？那个裴家不是说没人了吗？”
正在书房里头做作业的陆浔从书房门口冒出个脑袋来，黑黝黝的眼睛盯着客厅俩大人，举着手，口齿清晰地插话：“姐姐不让你们回去，我可以回去呀。”
李小琴一眼横过去：“你插什么话？做你的作业去！”
陆云山哭笑不得，朝儿子眨眼睛：“你姐忙着呢，你别添乱。”
陆浔看了眼父母，摇头叹一口气，缩回脑袋，自个儿乖乖走回书桌，爬上椅子，继续写作业。
没关系，他认识路，他还有姐姐电话，他做完作业自己也能找回去。
从亲爹那儿得了关键信息，陆渺放下手里的东西，转去奶奶的卧室，开了灯，照着陆云山的描述在衣柜底层敲了一圈，果然找到个空隙。
手掌顺着空隙压下去，用力一摁，木板自动翻开，露出里头的一个铁皮盒子。
整个盒子不高，最多也就两公分，也因此陆渺当初根本没注意到木板底下还会有层格子，晃眼一看，还以为是为了防潮特意加高的一层。
盒子拿到灯光下，铁皮上的花纹都已经脱落了，显然已有不少年份。
这盒子陆渺还有点儿印象，似乎是小时候装饼干的盒子，好像是爸妈去沿海打工的第一年带回来的，没想到被爷爷奶奶拿来装东西了。
打开盒盖，里头东西不多，铺在最上面的是几张纸，看着像是以前的银票跟存根。
拿开纸张后，陆渺的目光顿住。
泛黄的纸页下，一片仿佛贝壳一样的东西蓦然撞入眼帘，青绿的色泽浓郁鲜艳，在灯光照耀下泛着夺目的银辉，根本不像存放多年的东西。
陆渺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
这东西她已经见过了。
鳞片。
跟裴泽手腕露出来的轮廓形状一模一样。
很好，起码她现在可以基本确定，自己暂时应该没什么生命危险。
除了熠熠生辉的鳞片之外，盒子底部还有另一个东西，用透明的塑料袋子包好的，一层一层拆开，便露出了里头的内容。
是一张老张片，老得照片上的人影都已经模糊不堪，根本看不清形容，只大概看得出是一男一女两个人，背景仿佛就是老屋所在的山脚。
两人身后更远的地方，仿佛是一片树林之中，还有另一个人影，更是模糊得看不清。
陆渺的目光停留在照片里模糊不堪的人影上，默然良久，将照片重新收好，捧着铁盒子走出屋，快速打了另一通电话。
屋外已漆黑一片，冷风夹杂着碎末般的雪花在院子里打转，陆渺打完电话，站在堂屋的窗边，出神地望着院坝门外的树荫。
安保设施还是要装的，就是这个度，还得掂量掂量怎么把握。
片刻后，陆渺敛了视线，揉了揉栋得泛红的脸，关窗转身，进灶屋烧水。
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干大事儿。
水刚烧开，柴房后头便传来大毛二毛的“汪汪”声，夹杂着还有小奶狗细弱的声音。
陆渺丢了把面下锅，打开柴房门。
李阳头上戴着帽子，缩着脑袋，怀里抱着陆渺先前拿出去的旧夹袄，气喘吁吁地奔进屋，嘴里哈出一连串的白气，边哆嗦边翻开夹袄给陆渺看：“姐，山里没看见母狗，我把两只小崽子带回来了。”
大毛二毛也跟着挤进门。
二毛绕着李阳转了一圈，仰着脑袋“汪汪”两声，随后又扭转脑袋望陆渺。
大毛抖了抖身子，溜达到陆渺跟前，对着陆渺“汪”一声，然后又对着李阳跟二毛连汪两声。
陆渺看明白了，摸着大毛脑袋夸了一句“大毛好样的”，而后指着灶屋火洞边放着干草的位置，示意李阳：“就用旧夹袄在这儿给它们团个窝，灶屋烧了火暖和，回头我往灶里再添几根柴，晚上就不怕冷了。”
李阳点点头，腿往外拨开绕着转的二毛，将狗崽子放在干草上，麻利地抖开夹袄，顺手团了个窝，下头垫干草，上头放夹袄，将两只小奶狗拎着项圈放了进去。
一灰一白的两小只这会儿还很有精神，软着腿儿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在窝里抖了两圈身子，咬着夹袄袖子玩儿。
二毛趴在窝边，一会儿把袖子拍过去，一会儿又拍过来，跟两只小不点玩得不亦乐乎。
大毛汪了一声，不管二毛了，自个儿坐在地上，冲陆渺摇尾巴。
陆渺到灶台上舀了瓢热水，一半给大毛二毛当水喝，另一半倒盆里示意李阳洗手。
大毛摇着尾巴站起来，自己去叼了盘子，等陆渺倒好水，吧嗒吧嗒地舔起来。
李阳三两下洗完手，拍着身上的雪沫，伸长脖子往堂屋望了眼，瞄着陆渺的脸色，壮着胆子地问：“姐，下午那人，走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