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星学院。

名单确定的速度很快，第二天早上，北极星学院的所有人都知道有个学生被选中，即将加入白鸟。

按照流程，她还需要填写几张更详细的表格，上课的时候姜鹤被老师叫走，在全班欣羡的目光中走向年级主任的办公室。

校长在办公室里等着她，她递给姜鹤几张纸，又对上面一些她可能还不是特别了解的名词做了解释。

姜鹤听说校长以前是白鸟的成员，后来因为伤病退居后勤，辗转来到北极星任教。她看起来还很年轻，银色的眼睛像融化的白银。

校长注意到她的沉默，她戴上眼睛：“怎么了？还有哪里不明白的吗？”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姜鹤想了想。

“那要看你想问的是什么了，”校长慢悠悠道，“我不能跟你说很多有关队长的事情。那可是最高级别的机密。当然，你入队后会自己了解到的。或者直接问她也可以，一般情况她不会介意的。”

“至于其他的...”她想了想，“我似乎也没什么可以告诉你的了。另外，原则上来说白鸟不会让未成年的孩子出任务，所以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你还是需要上课。拯救世界的高中生也需要上课是不是听起来有点悲惨了？”

姜鹤慎重地点了点头，校长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你真可爱。放心好了，队长会喜欢你的。她一直都很喜欢有责任心又强大的人。”

“可是我的评级只有III。”

末世到来之后，人们将异能从弱到强分为I至IX九阶，按照评级来看，姜鹤的异能实在算不上强大。虽然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小，但她之前甚至怀疑过是不是上面的人弄错了。

“那有什么关系，队长一开始也只有III呢。”校长说，“一直到我退队，队长都是III级，我估计到现在都没变过。”

姜鹤愣了一下：“是机器出了什么故障吗？”

白玉京是末世里公认的最强者，许多人都猜测她拥有九阶之上更高的异能，只不过因为机器力有不逮，所以才显露不出她的真实实力。

她没想到自己会听到与此截然相反的说法。

“不。队长她...”校长的目光在空中游移了一下，“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她当然很强，你记住这点就好了。对了，你要问的那个问题是什么，想好了吗？”

姜鹤垂着眼看她，手边搁着几张堆叠在一起的白纸，她看起来真心实意的困惑，然而在那困惑之外，更多的是忐忑。

“为什么您还称呼她为队长呢？”

“唔...因为当年她负责接送我上下学？你知道的，小孩都很讨人厌，我加入白鸟的时候比你还小呢。”她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了使姜鹤大震撼的消息，“其他人都嫌我烦，但我待在她身边会安静些，所以我就被丢给队长带了。她又不让我叫她姐姐，只能喊队长了。这么多年喊过来，就改不掉了。”

她把一叠表格推到姜鹤面前，挥了挥手当再见：“好了，你该走了。表格在这，记得填好明天交。”

姜鹤揣着表一脸恍惚地走出了办公室，现在是上课时间，整个校园都空荡荡的，世界树的枝叶轻飘飘地游荡在空中，几朵白花随着风漫游。

二年级和办公楼不在一起，如果要过去的话，需要先穿过一条木质的走廊。

走廊的尽头处坐着一个人，她背对着姜鹤，黑色的长发垂落在地，翡翠雕琢成的头饰点缀在发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些头饰仿佛动了一下。

姜鹤放慢了脚步，那个人似乎笑了一下，往右边伸出一只手。她的手指细瘦，但是却奇异地给人以锋利的感觉，仿佛那并不是一只手，而是一柄剑。

她的手指上套了几只绿色的戒指，那些戒指下面垂着长长的须和几条细细的银链子，一晃一晃，在阳光下泛着光。

一只猫追着长须玩，它跳来跳去，总是差一点就抓到。

它有些委屈地叫了一声。

那个人又笑了一下。她用手指蹭了蹭它的下巴，把那些长须放进了猫的爪子里。

姜鹤已经彻底不动了。

北极星学院里的人很少，而姜鹤记忆力不错，能记得每一张面孔。她很确定眼前这个人绝不是学生或老师，可能是前来参观的访客，但除此之外，也有可能是基地里混进了污染物。

这并非没有前例，十几年前曾有一只污染物用人形的伪装混进了青木基地，被发现的时候，它正准备将自己的触须放入水源地里。如果不是发现及时，或许青木基地的所有人都会在无知无觉中堕落为污染物。

“你好？”姜鹤谨慎地打了个招呼，手指扣在背后，开始悄悄拨打督察队的紧急热线。

“你好。姜鹤。”那个人声音轻柔，咬字的方式有种奇怪的韵律，她把黑猫抱在怀里，慢慢侧过身来。

“敏锐度不错。”她赞赏道，“但你是否考虑过，如果一个污染物能够进行拟态，当然也可以在此地设下屏障。你的求救不仅只是徒劳，还很有可能为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说话的人有一双青色的眼睛，姜鹤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感觉自己正在经历某种考验。

“我，”话一出口，她发现自己的嗓子有些干涩，她清了下嗓子，把后背绷得像竹子一样笔直，“我考虑过。但是如果不发出预警，可能会有更多无辜者受害。”

“生命是很重要的。”对面的人貌似不是很赞同她的回答。

姜鹤大脑有些放空，她太紧张了，以至于哪怕在此之前想过千万遍该如何面对，此刻却依然有些词穷。

“我明白。”最后她只这样说，“但是我的生命与所有的生命比起来，太过微不足道。如果因此而死，那也只是我不够强大。”毕竟如果她够强，就可以像白玉京那样，在十岁的时候逃出生天，还顺便拯救了一整座城市。

“那不重要。”白玉京说，“力量有时候并不会因为我们渴望就到来。加入白鸟不仅意味着将生死置之度外，还意味着你要认识到一点——你的性命不属于你，它属于白鸟，属于基地，在失去所有价值之前，你不能那么轻易地放弃它。”

“啊、”她呆了一下，似乎还没能完全理解白玉京的话，但她很顺服，“您说的对。”

白玉京笑了一下：“没关系，你以后会懂的。你有跟老师请假吗？”

“现在请了。”姜鹤当着白玉京的面飞速敲了一条消息发给班主任，她努力想让自己没那么紧张，但这很难，毕竟她从小就听着白玉京的故事长大，还曾经得到过她的帮助。尽管白玉京大概已经不记得了。

她没认出我。姜鹤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振奋了一下：“您是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吗？”

“你觉得我们会去哪？”

“去研究院做体检？或者武器和异能的选修课，还有...”她绞尽脑汁想着那些以前自己猜测的可能，“分配宿舍？”

白玉京哼笑一声：“让你失望了，我们是去给猫做抗体检查的。”

“诶？”

——

汽车在道路上飞驰，白玉京开着车，姜鹤坐在后排，跟猫共享一个空间。

目的地很快就到了，黑猫主动地跳到了白玉京肩头，姜鹤紧跟着下车，发现她们来的地方是研究院。

“你和猫一起去做检查。”白玉京带着她走进一个每处细节都散发着黑科技气息的实验室，两个白大褂等在里面，其中一个领着姜鹤往里走，另一个留下来等着白玉京。

留下来的是楚榆。

“怎么忽然想养猫？”她把猫接过去，先试探了一下是否能接受陌生人的怀抱，然后一点点挪到铺着一次性垫子的手术台上，“绝育还是疫苗？”

“就只是做个身体检查。”白玉京从角落里拖出来一个小转椅，坐在上面一路蹭到正在给猫看耳朵的楚榆身边，“要抽血吗，还是说取个骨头什么的？”

“前面的需要，后面的去掉。它只是一只猫，你取骨头给它造个夏娃？”楚榆把手电筒放下，“有些营养不良，应该是之前在外面流浪过，做个驱虫然后多补补营养品就好。它比你健康多了。来吧，玻璃公主，接下来该你做检查了。”

白玉京顺从地把袖子推上去，在手术台上躺好。锋利的手术刀剖开了她的小臂，手术灯将被特意挑出来的血管照得分毫毕现。

楚榆切下来一小片血管和骨头送去化验，很快，白玉京小臂上的伤口开始自发合拢，涌流的血液滴进下面的试管里。

滴答滴答的声音响起，在这规律的水声中，白玉京习惯性地感觉到了困意。

她闭上了眼。

手术灯已经被关掉了，黑猫蹲在她身边，缩在她未受伤的手臂边。

伤口被手术灯照得分毫毕现，翻卷的皮肉中显露出还未彻底愈合的内里。

她的血管是青绿色的。

已替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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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研究院与姜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