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褂是楚榆最近在带的学生，名字叫容榕。口罩遮挡了下半张脸，姜鹤只能看到她的眼睛。

她把姜鹤带到了一个布满精密仪器的房间，先给姜鹤测量了最基础的体重身高，然后打开了一个明显处于密闭状态的舱体。

考虑到姜鹤还未成年，容榕的声音放得很温柔，让她有种自己正在医院里打疫苗的错觉：“这是最近研发的探索者IV号。它会抽取小臂的血液来检测你的异能浓度，放心，很快就好了，不会痛的。来，我们先来这里消一下毒。”

容榕从抽屉里拿出了碘伏和棉签，姜鹤走到她旁边，把自己右臂的袖子折上去。

容榕轻轻地咦了一声：“你是左撇子吗？”

“嗯。”姜鹤点头。

“左撇子很好呀，听说左撇子都很聪明呢。不过你记得在上战斗课的时候跟老师说一下，惯用手会影响到发力点，老师知道后会给你调整课程内容的。武器的配置也会考虑到这方面因素，不过一般都会事先确认，所以不用太担心。当然，我们现在是测试异能，所以不用考虑那么多啦。”

“好的，现在消毒完毕了。我们可以去做测试了。”

“好。”姜鹤又点了一下头。她有心多说几句话，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话题破冰，她不太擅长跟陌生人交谈，只好下定决心等下做测试一定尽最大努力配合。

仪器旁边贴着简单的步骤示意图，姜鹤粗略扫了一眼，按照容榕的指示将整个小臂沉入舱体之中。冰凉的薄荷色液体开始不断注入，舱体滴了一声，亮起绿灯。

和容榕说的一样，整个过程非常快，姜鹤甚至没感觉到刺入感就结束了。她小臂上出现了三个细小的出血点，如果不迅速包扎，可能很快就要愈合。

容榕开始操作后续流程，她按下了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按钮，然后检查了一遍仪器和电脑之间的连接。

“好了，现在呢，基础的异能测试就结束了，报告需要一个小时，之后我会再带你过来拿报告，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给你一份电子版，但是注意不能给其他人看哦，这个是保密协议里面的内容，你应该还记得吧？”

姜鹤郑重地点了点头。

容榕被她的态度逗笑了，安抚地说：“不用太担心，之所以保密是因为你是白鸟的成员。如果你之后退役，这些保密协议就会自动失效的。”

“可是我记得白鸟每次新成员的名字都会被公布，没问题吗？”姜鹤有些迟疑地问。

“你们之后会有另外的名字。”容榕的语气还是那么温柔，“就跟代号一样啦。是不是很像小说？”

姜鹤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抓了一下衣袖，无言笑了一下。

“这个代号能够告诉其他人吗？”

“敌人可以，家人不可以。”容榕直视着她的眼睛，“这是为了保护你们，好吗？”

“好的…”

又耐心等了一会儿，确认姜鹤没有其他问题之后，容榕把姜鹤带出了房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接下来呢，我们要先去一趟训练场。队长在那里等你。今天是入队典礼，这次加入的新成员都会在那里集合。集合完毕之后你们就归队长管了，记得好好听话，不要惹她生气哦。”

容榕回过身悄悄眨了眨眼：“队长生气可是很可怕的，我们都不敢说话，怕她更生气了。”

姜鹤也眨了眨眼，把声音放得很轻：“可是我看电视上她很温柔的...”

“队长就是那样啊。”容榕说，“她生气的时候会更温柔，让人觉得是不是马上要上断头台了，所以才能得到她那么好的脸色...”

跟以前听说的完全不一样。姜鹤这样想。青木基地致力于打造一个完美的救世主，所以在那些能够被普通人看到的信息中，白玉京的爱好与喜怒都只有不知真假的只言片语。她留下的影像资料少得可怜，对姜鹤来说，白玉京这个形象最清晰的时刻仍然停留在小时候那个雨夜。

——

只能用开阔一词来形容的训练场出现在姜鹤面前。四个人按照身高从低到高排成一列，一个人坐在轮椅上打哈欠，懒洋洋地等待着。

阳光很明亮地洒下来，把她垂落的长发映照得如同墨琉璃，点点绿意缠绕在她手指和脖颈上，白玉京朝姜鹤招招手。

“来。”

“队长下午好，轮椅下面有垫子记得抽出来盖住。”容榕先冲白玉京的方向大喊一声，然后又转过身继续对姜鹤温温柔柔说话，“那我就先走了哦。记得训练结束来拿报告。你记得位置吗？”

“直走左转再右转第二间。”

“真棒！我们小鹤很聪明呢，拜拜。”

“谢谢你，辛苦了，再见。”姜鹤向她鞠了个躬，匆匆跑向白玉京那边去了。

“这孩子...不太擅长跟人交流啊。”容榕挑了挑眉，无所谓笑了笑，离开了。

姜鹤跑过去的时候也顺带打量了一下自己未来的同伴：两个除了瞳色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子，一个一米八的黑发酷姐，以及一个看起来刚到她腰高的金发小孩。

她的目光在最后一个多停留了两秒，心中感到了莫名的震动——原来未成年是白鸟小队的特色吗？

“只有你未成年。”一道含着笑意的熟悉声音在她不远处响起，白玉京看了她一眼，“过来入队，你站第四个。”

姜鹤在黑发酷姐的左边乖乖站好了。

白玉京击了两下掌，以示典礼正式开始：“首先恭喜大家加入白鸟小队，白鸟目前共有十六个支队，你们是最后一支，编号是16。小队会以五个人为一单位进行集体行动，不出意外的话，你们以后就是同伴了。”

“然后，你们互相做个自我介绍，先熟悉一下对方。从常罔先开始。”

姜鹤右边的黑发酷姐点了点头，她上前一步，声音和外表一样冷酷：“常罔，十九岁。擅长近身作战与冷兵器。”她顿了一下，“异能...”

“这个以后再说。”白玉京打断了她，“姜鹤，继续。”

常罔的脸上流露出惊异的神色，她没再多言，又默默站回了自己的位置。

“姜鹤，十七岁。擅长...呃，花卉的种植与养护。”

“万逢春，23岁。擅长格斗游戏。”

“万遇秋，23岁。擅长烹饪游戏。”

“艾斯。”最后那个小孩子说，“没有异能。年龄保密。”

“艾斯是你们的后勤人员，他主研方向在医疗急救那一块。”白玉京唔了一声，“我想想还有什么...哦，你们的宿舍和武器配置还没有分下来吧，之后会有专人负责，具体通知会发到你们的通讯器上，考虑到他们的办事效率，我建议你们别关机，不然可能会在大半夜错过选择宿舍的机会。”

说到这里，她笑了一下：“我不会在这里待很久，你们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来培养感情。三天后会有篝火大会，新老成员会聚集在一起，这是很难得的假期，最好别错过。还有什么问题吗？”

“报告，队长，你会带我们吗？”

“我不带新人，你们的教练已经安排好了。”

“报告，队长，那为什么大家都叫你队长呢？”

“每届必问。”白玉京叹息，“因为我没有固定的小队，但是有接管所有小队指挥权的权力。懂吗？我随时可以是你们的队长。”

“报告，懂了。”

“报告，队长。”姜鹤说，“你的毯子...医生刚刚说要盖上。”她的声音在白玉京的目光下越来越微弱，仿佛风中的烛火，马上就要熄灭。

白玉京从轮椅下面抽出了毯子盖在自己腿上，认真问：“你的梦想是当医生？”

“不。”姜鹤小声说，“我的梦想是研制净化药剂。”

“可你的生物学得似乎不是很好。”白玉京这话还是委婉了，何止不太好，从初中到高中，姜鹤的生物分就没有超过个位数。

“...所以只是梦想。”姜鹤悲伤道。

她曾经希望自己能够为拯救世界做出一份努力，又因为没有异能觉醒的迹象，所以将目光转向了消除污染本身。

然而遗憾的是，虽然上天给了她主角的身份，但这是一本讲究弱肉强食的末世文。

平心而论，姜鹤的成绩不算差，她只是跟生物有一些难以消解的仇恨，如果她还想继续死磕的话，可能这仇恨将持续一辈子...

姜鹤听到其他人发出了轻微的、不带恶意的笑声。

她更悲伤了。

“有梦想是很好的。”白玉京咳了一声，“你可以去找容榕或者楚榆给你补课，她们以前生物也很差，你看，现在都已经当上科研人员了。总之，入队典礼就到此结束，结束词我没写，所以就随便说两句吧。”

“欢迎大家加入白鸟，我们这里有数不清的地狱笑话，并且也真的要去跟地狱没什么区别的地方出任务。很遗憾，你们已经没法退出了，拯救世界毕竟是很不讲道理的事情，我相信各位从小到大的经历已经足够让你们确信这一点了。但我们的存在不是为了人类，仅仅是为了活下去，”她笑了一下，“你们的加入代表着希望，是我们仍能在此世中存活的证据。这是我们存在的意义。也是你们存在的意义。”

她看起来如此真诚，以至于让07几乎忘记她后来也用同样的真诚毁灭了世界。

“祝贺你们。”她以此做结，“让我们一起在地狱中大步前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