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殿下从破落小院里搬回兰亭宫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曹公公的笔顿了顿,他肥脸上眼睛本来就小,眯起来时快成一条缝了。
“哎呦,咱家还有看走眼的一天,指不定这位日后真会成个人物……麻烦了呀。”
他命令身边的小太监:“把那瓶养筋丹,还有琉璃串送给七殿下。”
“喳。”
小太监心里略有不解,琉璃串就算了,养筋丹可价值不菲,为什么要送给那个晦气鬼?
不过他自是不敢违抗曹公公的命令,应了声便去准备了。
“殿下,这里真好看!”
重华宫里,春燕兴奋的陪着苏禾逛她的新居所,大眼睛一闪一闪的。
那晚她在门外待了许久,正担心着,就目瞪口呆看着沈妃牵着殿下的手嘘寒问暖,其乐融融地走了出来,还吩咐下人们备了大轿,把她和殿下送了回去。
第二日不过早,便有宫人在外等候,恭恭敬敬将殿下接进了重华宫。
到了现在春燕还感觉在梦中一样。
转角处又见一株海棠,白色花瓣挂在枝头随风摇曳,带出淡淡清香。
负责领路的侍女与昨日不同,年龄偏大,做事老成,名为秀珠。似是被特意叮嘱过,对待苏禾时没有半分不敬,回头微笑道:“殿下人中龙凤,娘娘视若己出喜欢得紧,如今将殿下接回重华宫,怕也是舍不得与殿下分隔那么远。”
春燕笑容僵了僵,心想要不是亲眼见殿下被打成什么样,差点信了你的鬼话。
到底是见惯人情冷暖的,她心里再怎么不痛快,面上还是亲亲和和的:“秀珠姑姑说得是。”
“到了。”
秀珠转身,一处小园映入苏禾眼里,园里稀稀落落种了些翠竹与木香,从外面望去很是好看,往里还有棵大树,遮住了从外窥探的视线,树干盘虬交错,遮住了大片阳光,它并不高但极为粗壮,三个人站一圈才能围起来。
再往里隐约能看到与洁白围墙交织在一起的墨色瓦砾,层层叠叠黑白相间分外古朴典雅,不像是皇宫寝殿,倒像是翰林书院。
僻静,隐蔽,又不失美感。
“这是娘娘特意为您挑选的,在重华宫也是极好的地段,适合静修养神。”秀珠说着,拍了拍手,园子里便出来两列下人,恭敬蹲下对苏禾行礼。
“她们都是娘娘为您安排的,老实本分,特意调;教过,负责照顾您的起居,您大可随意使唤。”
苏禾眼睛滴溜溜的,打断:“不要。”
她可太清楚沈妃想干嘛了,就像皇帝不放心赵氏家族,沈妃也不放心她,她那晚的言行举止哪像个正常小孩,沈妃多半以为是有谁在背后提点她,不布置几个眼线心里不安生。
仗着自己身体年龄小,苏禾肆意妄为,撒泼打滚开闹:“禾儿有春燕就够了,禾儿不要其他人!不要不要!”
“这……”
先前见苏禾乖巧安静,秀珠还在心里感慨句年少老成,如今见此只道果然还是个孩子,眼神示意春燕:“殿下,娘娘都是为了您好……春燕,还不快带殿下进去熟悉熟悉新居。”
小孩子嘛,安慰安慰哄一哄,过了这阵就没事儿了。
哪知春燕看了她一眼,拉着苏禾的手,面色踌躇半天,终是低下头跟个闷葫芦似的不做声了。
秀珠:“……”
想到娘娘此前的嘱咐,再看七殿下闹得要死要活,唯一能劝得动的下人也不听话,她一个头两个大。
苏禾突然停止了闹腾,鼻子一抽一抽的,委屈巴巴:“你要是再逼我,我、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殿下!”秀珠吓得跪倒在地,“您不想要她们,奴婢把她们遣走便是了。”
苏禾这才破涕为笑,牵着春燕的手摇摇晃晃:“走吧春燕姐姐,看看咱们的新家!”
“嗯。”春燕应了声,随着苏禾俩人一同进去了。
秀珠抬起头,见那位殿下蹦蹦跳跳的,进去时还回头冲她做了个鬼脸。
秀珠:“……”
不远处暗中观察的沈妃蹙眉。
果然,那小混蛋本性只是个孩子,那暗中指点她武功和话术的究竟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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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园地下挖有地龙,寝居点着早就准备好的银骨炭,一进屋子热气扑面而来。
地毯整洁如新,桌案旁摆放一空书架,隔着屏风后的空屋子里了摆张檀木床,那便是苏禾的卧室。
春燕四处整顿打扫,苏禾想帮忙,被喝止了,乖乖坐在炕桌边,抱着塞过来的暖炉看春燕忙活。
因以被人打扫过,不需要花太长时间两人便整顿好了,苏禾睡主居,春燕睡侧卧,有什么紧急事情方便第一时间过来。
来之前苏禾还没吃早膳,春燕忙活完出门准备去尚食局领餐,与对面尚食局赶来送饭的女官碰了个正面才想起来,今后已经不需要再跑那么远了。
送饭的女官再不复往日对她的颐指气使,宛若换了个人一样,客客气气将她和殿下的食盒递了过来。
接过食盒间,春燕才恍然意识到,她和殿下,真正熬出头了。
“殿下,早膳到了。”
苏禾的食盒共四个,其身通体青绿,雕刻元宝纹样,似以珐琅制就;层层打开,一层清汤蛇羹,二层花胶鱼肚,三层滑蛋瘦肉汤,四层鹅肉巴子,五层最顶端则是盘羊肉水晶饺儿。
后三个食盒则分别是素菜、米饭与解腻的小甜点,样式丰富香气诱人,看得苏禾目瞪口呆。
和这些相比,以前她吃得简直称得上糟糠。
大楚民风尚武,皇室对其子嗣更是重视,从小时候的饮食抓起,所食所饮皆是能提供血气精气,为日后习武打下坚实底子的珍馐美味,是一般皇嗣都会有的正常待遇。
喝口蛇羹,吃几块鹅肉,夹起饺子往鱼汤里蘸了蘸再放入口中,美味到恨不得把舌头都咬下来,米饭颗粒饱满,干吃都香甜。
苏禾哈着热气这儿叨一口那儿夹一筷儿,没一会儿小肚子便鼓了起来,打着嗝放下筷子,遗憾地看着旁边两个盛着素菜和小甜点的食盒。
光顾吃肉了,还没尝尝那两个都是什么味儿呢。
春燕坐在对面,筷子小口小口叨着,见此抿唇,心中偷笑。
俩人吃罢,听得院子外有小太监求见,端着礼盒恭恭敬敬递上前:“奴才叩见七殿下,恭贺殿下乔迁新居。”
春燕接了过去放在苏禾旁边,苏禾取来打开:“曹泽忠送的?”
“殿下慧眼如炬,正是曹公公。”小太监赔笑着,想到曹公公的神情,他心里不以为然,面上依旧做足了姿态。
盒子里面的东西不多,一串琉璃珠,还有个小瓷瓶。
苏禾把玩儿着小瓷瓶,打开瓶塞,嗅了嗅药香。
单是吸了两口,她就感觉自身经脉都似畅通些许。
好东西。
苏禾对这个世界的药理所知不多也能判断出来,此物价值不菲。
“殿下,此物应是养筋丹。”春燕端详片刻露出惊讶:“此丹奴婢只在沈妃那里无意间见到过,炼筋期以上的强者吃可以扩展经脉,炼筋以下吃对经脉也大有裨益,单是一枚便值千金。”
苏禾把丹药瓶收起来,淡淡道:“他倒是挺舍得。”
像曹公公这样在宫里手握肥差靠人际关系立足的太监,最怕的便是一个不开眼得罪不该得罪的,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先前他可没少施加为难,如今送礼,便是希望苏禾既往不咎。
“东西,我收下了。”
听到这句话小太监松了口气,接着便告辞退下了。
东西收归收,苏禾可不打算就这么轻轻揭过,曹公公可是间接造成今生死亡的人之一,只是如今她一无实力二无势力,实在没有报复的资本。
不光曹公公,沈妃也是一样,之所以投鼠忌器,说穿了不过是利益牵扯,别看现在要什么给什么,若有哪天她不再需要自己,苏禾毫不怀疑她会再度把自己踩回去。
她现在就好似踩在独木桥上,稍微不注意就有可能跌入万丈悬崖。
收好小瓷瓶,苏禾又休息了会儿,待腹中饱胀感没那么强烈,吧嗒吧嗒小跑到院子里练起了拳。
通过进食得到的充沛血气与精气在体内流淌,苏禾打了几招太极,姿势一变,赫然便是昨日春燕刚交给她的《开力经》。
《开力经》作为炼体武学基础中的基础,没什么难度,只要足够勤奋,哪怕是个傻子都学得会。
武学上的无比狂热,造就了苏禾不管学哪一门武学都极为认真从不懈怠的态度,打第一遍时专心摸索发力角度,尚且有些生涩;第二遍时已熟念于心,结合自身多年武学经验,打出来如练习多年一样,毫无停顿迟疑。
血气在她不断练习之下冲击着皮肤,皮质细胞不停死去又重生,每次重生都会变得更坚韧,同时苏禾表皮开始排出由毛孔进入皮层的污垢,短短片刻苏禾露出的脸颊便似染了层灰一样,衣服里更是汗津津的。
苏禾毫不在意,或许说她现在没空在意,此时她全身心都投入进对武学的钻研中,忘我的将《开力经》演练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正午结束时,才察觉到身体上下黏腻得难受,去小园汤泉冲了冲又换身衣服,在春燕招呼下用完了午膳,又急匆匆跑到空地上修习。
春燕拿着筷子,望着面前三个空荡荡的饭盒,眨眨眼。
她怎么觉得,过了一个上午的功夫,殿下的食量似乎大了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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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五章 新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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