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哪跟哪儿啊?
好大一口黑锅,徐行是不可能背的。
她正要解释,便有一群人风风火火闯进了牢房,为首的杨争渡戏谑地拍手鼓掌。
“果然是伉俪情深啊。”
徐行反驳的词儿都挤到了嘴边,又被硬生生憋了回去,只是一味谄媚地笑。
她一味地麻痹自己,是她有求于人。有求于人。有求于人。
再说,余跃跟她从小一起长大,就算说是青梅足马也不过分吧。
事到如今,她只能将错就错,以此摆脱被杨争渡收房的可能性。
徐行的算盘打得叮当响,偏偏余跃一点儿也不配合。
他就跟见到青天大老爷似的,就差对天起誓,信誓旦旦。
“太子殿下明察,我绝对不是徐行的相好,我俩几乎见面就掐架,卫所里的父老乡亲都能给我作证。”
杨争渡不为所动,为了找到余跃这个人,他可是派出了暗卫好一番调查。
“是吗?”他探寻地看向徐行。
余跃布满血丝的双眼,充满了希望。
他的清白,在此一举。
“是……相好。”
余跃清白扫地,顿时破口大骂,“徐行!说话是要讲良心的!不带你这样公报私仇的!”
徐行也不跟他多说,满脸做失落样,转头跟杨争渡装可怜。
“太子殿下,你也知道的,大难临头各自飞……”
余跃眼冒金星,满心绝望。
这是真要把他往死里整啊。
“殿下,他虽无情,但我不能无义,”徐行继续装深情,“求殿下放他一条生路,奴婢愿为殿下当牛做马,肝脑涂地。”
“前几天你还看不上本王,现在又愿意当牛做马了?”杨争渡不由得哂笑,“果然是真爱啊。”
“殿下说笑了,殿下你就是天上月,奴婢只有望尘莫及的份。”
“行了行了,”杨争渡摆摆手,“我也不是棒打鸳鸯的人,徐行在东宫好好当差,三年之后便出宫与你成亲。”
“啊?”
余跃目瞪口呆,还成亲?
开什么玩笑!
杨争渡只当他是欣喜过头,继续苦口婆心地劝导。
“男人,要敢爱敢恨,要有担当。本王现在放了你,这顿打就当是给你个教训,往后一定要时刻谨记。”
余跃生无可恋,敢情还要谢谢你了。
就算徐行疯狂给他使眼色,他也无动于衷,奉承的话是一点说不出口。
爱咋咋地吧。
杨争渡也不跟他计较,又跟徐行交代几句,说得都是些劝和的话。
走之前,杨争渡特意留下了金创药,还不忘交代狱卒,让二人单独相处相处。
可能真把自己当月老了。
***
人群乌泱泱散去,牢房里徐行与余跃面面相觑。
“那个……对不起啊。”
徐行首先打破这死寂,谁叫她理亏呢。
余跃没有言语,只是满脸幽怨地看着徐行。
徐行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有种被看透的心虚,竟生出一股无名火来。
“有没有关系都行,你倒是说句话啊!”
“你看我这样,我敢说我没关系,关键是你敢信吗?”余跃疯狂摇晃着还被捆在木架上的双臂,仰着下巴质问道。
徐行被余跃的滑稽逗笑了,恍然醒悟般小跑着过来给他松绑。
她扶他坐下,熟练地解他衣服准备上药,一如小时候闯祸受伤又不敢告诉家长那样。
不同的是,这次余跃把住了她的手腕。
“你干什么,治伤要紧。”
徐行扭动着手腕想要挣脱,余跃反而攥得更紧了。
“你干什么!”
“姑奶奶,求你别挨我了,”余跃无奈地恳求,“我身上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
“不上药会留疤的。”
“你真想整死我?”余跃长叹一口气,“现在你给我上药,不光是太子要杀我,清哥更是会把我生吞活剥了。”
徐行一怔,知趣地收回了手。
“不好意思,给你惹了这么些事儿。婚约的事你也别放在心上,我会解决的,三年时间还长。”
余跃不忍见她情绪低落,得意地拍拍自己胸脯。
“没事儿,你跃哥身体好着呢,这顿打顶多算是松松筋骨。”
徐行扑哧笑出声,“你就嘴硬吧。”
余跃不多争辩,拍拍她的肩膀,“以后在东宫好好干活,忍着点你的公主脾气,他可是真太子。”
临别时,余跃不忘揣上太子赏的药,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大牢。
徐行愣在原地,听到熟悉的人这暖心的话,满心的委屈再也控制不住,如洪水决堤般一泻千里。
***
杨争渡仰首阔步走出牢房,看样子心情还不错。
郁丛与往常一样询问着接下来的行程。
“殿下,今晚还去怡春院听曲儿吗?”
“不去。”
这等干脆利落的拒绝,是郁丛万万没想到的,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那咱们听说书去?我听说刘胡子今儿讲水浒,武松打虎,嘿嘿哈嘿!”郁丛继续建议,提到武松时忍不住比划了两招。
“要去你去。”
这可让郁丛犯了难。
他自认为对太子殿下的喜好是了如指掌,如今却连续两次失策。
想必殿下已经有了计划。
“殿下,您有什么好乐子,可不能忘了属下。”
“去去去,我的乐子跟你有什么关系。”杨争渡不乐意,摆摆手将郁丛赶走。
入夜,启明殿内灯火通明,杨争渡坐在摇椅里前后晃动,手里捏着折子打着节拍。
人事监递的折子,他已看了不下十遍。
每新看一次,他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一分。
透过微黄的纸张,他似乎能够看见徐行狡黠机警的微表情,不知道又在酝酿什么歪主意。
从小到大,他的身边只有两类人。
惧怕他的,和他惧怕的。
难得除了郁丛外,又有了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徐行。
同龄人之间嬉笑打闹的乐趣,久违地包裹着他。
真是有趣。
为了此等乐趣,杨争渡可谓是费尽心思。他两处发力,生怕徐行不来自投罗网。
好在,此刻徐行正心甘情愿地为他奉茶。
“殿下,茶好喝吗?”
“还行。”
“那您明日入宫,能顺便跟皇后娘娘说下我的去留吗?”
“你拿我的茶,来贿赂我?”
徐行连连摆手否认,“殿下你多么高雅,奴婢怎敢贿赂?”
“那你说说,为什么想留在宫中?”
“这个……”徐行支支吾吾,不太好说。
“……你不会真是来宫里赚嫁妆的吧?”
杨争渡心里不得劲,要真是如此,那未免也太上赶着了。
余跃这个狗东西,真是好福气。
“当然不是!”
好在徐行矢口否认,杨争渡内心稍微平衡了些。
看来大家都是半斤八两。
“那可惜了,我还以为可以替你实现愿望呢。”
杨争渡想显得自己大度,说话言不由衷。
“殿下,奴婢还真有一事相求……”
难得杨争渡有心情跟她开玩笑,徐行多少有些忘了分寸,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时,心里是越来越没底。
“什么?”
“没什么。”
“你逗我玩呢!”杨争渡难得对旁人的事情感兴趣,可不兴如此绕弯子吊胃口。
“不敢不敢,”徐行灵光一闪,扯着鬼话,“奴婢从小在卫所长大,没怎么见过世面,难得伺候太子殿下,想趁机开开眼界。”
杨争渡煞有介事地坐直腰板,正视徐行,想看透她说这话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徐行并未慌张躲闪,杨争渡顿感无趣,摆摆手让她下去了。
***
翌日,皇帝召太子训话,徐行随驾入宫。
养心殿内金碧辉煌,威严肃穆,徐行仅仅是颔首侍立都觉得气短力竭。
皇帝端坐在上位,驾轻就熟地问话。
“争渡,最近功课如何?”
“在学,但学不进去。”杨争渡随口说些大实话,听得徐行胆战心惊。
“学不进去,那是因为你的心思不在学习上!”
“是,儿臣只想玩乐,无心学习。”
这话说的,连徐行都听出来是故意为之。
皇帝明知杨争渡是在气他,仍旧控制不住勃然大怒,指着杨争渡鼻子大骂。
“这是你一个太子该说出来的话吗!”
“我早就说过我不是当太子的料,争济读书处事样样比我强,太子就该他当!”
“你闭嘴!朕选谁当太子,还轮不到你来定!”
徐行才说想见见世面,这就亲历了二龙相争,甚至还关乎国之根本。
简直就是妥妥的送命局。
她被这阵仗吓得腿软,恨不得原地遁走。
徐行恨自己这张乌鸦嘴,想破头该怎么让人相信她耳聋眼瞎,要是哑巴更好。
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额头滴到睫毛上,她趁擦汗的机会偷瞄其他侍从。
徐行本想学学经验,却见侍从们一个个都面不改色,似乎已经见怪不怪。
为首的怀公公,甚至还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看得出来,他们跟徐行都不是一路人,徐行只得认命般地自我发挥起来。
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徐行一概不知,甚至连最后跟着太子走人,都是郁丛从身边经过时拽了她一把。
直到上了马车,徐行都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郁丛扶她一路累得够呛,忍不住抱怨,“之前见她胆儿挺大,今天就蔫了?”
徐行无力反驳,只是一味地表忠心,对天发誓绝不外传。
“行了,外传也没事。”杨争渡满不在乎地说。
这这这,可让徐行的信仰崩塌了。
这世上竟然还有不想当太子的!
她喝了口茶压压惊,不死心地问道。
“殿下,你知道你跟我和郁丛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身份。”
“对啊,身份!”徐行拍着大腿表示认同,“你要是不当太子,那你的日子肯定还没咱们平头百姓过得安稳。”
徐行觉得自己说得还不够透彻,继续火上浇油,“永远不要把刀拱手让人,宁为刀俎不为鱼肉啊。殿下,我觉得你还是该听皇上的话,多看点史书。”
这话说得,委实有点难听了。
郁丛脖子后缩,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杨争渡气得够呛,深吸几口气才平复好心情,耐着性子跟徐行讲理,试图将心比心。
“那我问你,如果我说我喜欢你,所以选你当太子妃,你当还是不当?”
“……”
“打个比方。”
“我才不当呢,我又不喜欢你,”徐行已经说了太多逾矩的话,此时更是破罐子破摔,“再说,我算哪根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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