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知初观察着眼前这个巨大的……
地牢?
密道?
地坑?
……
她竟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个地方。
这个地洞之下的空间之宽阔,远远超乎她的想象。
她曾以为,这里和茉安园后院的密道一样,或许是个通道,通往某处。
密道当然也可以被挖得很宽阔,但一眼望去就可以知道它有一个通向。
可这里不同。
这里似乎是有通道的,也有一个往里更深处的去向,但却更像一个巨大的……
地窖。
越知初缓缓往里走,边走边看着四周那些……
铁铸的笼子。
每一个都很大,很像牢狱里的栅栏。
那些栅栏里面,还有很多镣铐、枷锁、麻袋、木棍之类的东西……散落一地。
很像……
她心头一颤。
很像,从祝家被运走的那些“人质”,他们被捆住的样子。
她一边走,一边更惊诧地发现,在这个驿站的废弃马厩下方,有着与上面的马厩,占地几乎同样广阔的地下空间,而在她一眼都望不尽的地洞里,到处都是牢笼一般的铁栅栏。
一排一排,紧挨着。
有一些栅栏和刑具上,甚至还有残留的血迹,已经变得斑驳发黑,发出令人不适的腐腥味。
她曾去过禹州卫司大狱——那个被称为“人间炼狱”的地方,甚至都不如此处看上去那么阴森骇人。
她沿着那排铁栅栏向前走,想知道这地牢一样的地方,究竟有没有尽头。
如果有,它又能通往何处?
一旦进入了地下,在里面沿着栅栏的分布向里走,偶尔也会拐弯或曲折,越知初的方向感就逐渐变得不那么明确……
她一边仔细留意着到处散落的刑具,越往里走,越发现这个地方比她想象得更可怖——
她还发现了人骨。
不少人骨,被集中堆在其中一个栅栏的角落里……已经堆成了错落的假山一般。
这显然有人特意清理过的。
这里关过人,大量的人。
还死过人,有过不少尸骨。
而越知初自从跳下来,就一直奇怪地发现,这个地下牢狱里,竟然始终点着不算明亮的油灯。
每隔一段路,就有一盏,都摆在沿路的木桌上。
她上前检查过,里面的灯油还是新添的。
也就是说,这条不知通往何处的、本该漆黑可怕的地道里,始终有人在维持着照明。
始终,有人不断下来。
她想到了霍驿使和阿福。
若不算上阿翠,合泽驿站就他们二人,足够应付这么多铁笼子里的“人质”吗?
越知初几乎确信,这片广阔的地牢一定有着出口。
她甚至已经确信,霍驿使和阿福正是从这里离开,才能避开她从驿站消失的。
那么,她只能沿着通道一直追下去——
如果她猜的没错,江遇只怕已经先她一步跟进了这里。
她一直走、一直走,沿路除了人骨和栅栏再也没发现新的线索,倒是地面上总会经过如同血迹一样的痕迹。
就在她以为,可以这样一直走到地牢尽头的出口时——
她发现了一片青色的衣角。
她在捡起的刹那就确定了,是江遇的衣服!
这青色的衣衫她日日看,早就把纹样质感记在了心里。
她一手创办了“廖氏布庄”,她和江遇平日里的衣衫,几乎都是廖氏的布料裁的。
这料子,不说天下罕见,至少在禹州并不常有。
江遇喜欢烟青色,她特意让布庄的师傅,给他调配了一种特别的青色。
廖氏也会对外售卖这种料子,但因供货需求小、染料配得稀少,价格还算高昂。
她手里这片破碎的衣角,就是那独特的青色。
但在这个驿站里,在这个地牢中,这片新鲜撕落的衣角……
只能是江遇的。
越知初心中有了一丝惊慌。
江遇有危险?
他是追着霍驿使和阿福进来的?被发现了?
还是……这里,还藏着其他人?
她一改先前的平静和仔细,开始动用内力轻巧地踏步,飞快行进起来。
江遇,你千万不能有事!
她在驿站之所以还不担心,一是因江遇的武功不差,随身也带着时冬夏给他的一些“好东西”,轻易并不会被人掳走或偷袭;二是,若他真遇到了危险,对他动手的人,不可能连一点声响都没发出,就完全在二楼的伯杰眼皮底下溜走。
可看到这片衣角后,她忽然急了。
江遇绝不是毛躁的人。
她沿路一直在仔细查看,是否有江遇留下的印记。
她越是没有发现,越是觉得事有蹊跷——
江遇就算要独自追踪什么人,哪怕事出紧急来不及提前传信,也一定不会忘记沿途留下可让“虫”识别的印记。
至少会留下给金花使者追踪的“蜂印”。
更何况,他明知道,越知初还在驿站等他。
以江遇的性子,他最是不愿让越知初担心或担忧。
越知初攥紧了手里的衣片,她此刻心急如焚,脑中甚至已经推演出江遇跳下地洞之后就被人暗算的画面。
如果……他一下来就什么人偷袭了,那人利用地洞的视线盲区控制了他,然后把他沿着此处一路拖了出去?
那么途中某处的碎石或铁器,划破了他的衣服留下衣角,就显得十分合理了……
越知初一想到这里,只觉得热血一股脑冲上了头顶,她急得几乎用轻功飞了起来。
她不敢想,江遇如果真是落入了什么贼人之手……
她漆黑的凤眸,几乎立时变得血红。
直到她好不容易,跃过了一座又一座连绵的铁栅栏,几乎快要以为这个地牢没有尽头的时候,总算看到了久违的光亮。
那是明晃晃的,不同于油灯那昏暗的,源自太阳的,从地面上直射而来的光。
是出口!
越知初没有多想,一个踏步点地,催动内力腾空跃起就跳了上去——
她的眼睛由于乍然接触地面上的光线而短暂地感到刺痛,在本能地回避、眯上眼之后,她迫切地睁开眼四处扫视。
这里是……?
看着眼前陌生而熟悉的四方院落,越知初有些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她细细地在这个疑似某座宅子后院的地方环视了一圈,又回身去看——
她跳上来的地方,竟然是一口枯井。
井口比寻常井口大了两圈不止,显然是有人刻意扩挖过的。
她飞身跳上来时,甚至觉得供她活动的空间还很宽裕。
也就是说,这个井口,是特意留着作为那个地洞的出入口的。
她又看了看井口四周,竟然还真放着一个巨大的井盖——
不是寻常的木头井盖,而是铁制的!
井盖上面……还铺了些杂草。
越知初伸手,去尝试提了提那个井盖,即刻就断定,这不是寻常人可以轻松提起的。
那井盖里应当浇了足量的铁,不是习武之人或身壮力大者,若想将它搬起来盖上井口去,只怕得找人合力帮忙。
就像……它的作用并不只是一个井盖,而是,一旦将它盖上,就要确保地下的人无法从井口推开它上来。
而上面的杂草,又可以掩蔽整个井口,让它一眼望去就是个废弃的井,毫不起眼。
越知初再一次环视起这个地方。
这是一处院子,看起来方正而整洁。一面是墙,墙边有一棵参天柏树,树长得很高,枝桠很密,虽然已是深秋,却郁葱挺拔如常。
枯井所在,正是柏树的下方,能被树荫很好地掩住,若盖上那有草的盖子,不仔细看还真不起眼。
院子的另外三面,都是闭着门的房间。
侧耳细听了听,没有气息或声响,越知初断定里面没人。
但让她愈发感到怪异的是,只要这不是一处闲置的院子,后院这么大片地界里,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她就这样毫无征兆地从井里突然出现,竟也完全无人发觉?
可这分明不是一处荒置的院子——
她所站的枯井四周,别说枯枝落叶,就连灰尘都没有堆积。
而那三边的房间,连窗檐都被擦得一尘不染,显然是时刻有人照应的。
这么大的后院,有枯井有厢房,有人清扫——
多半还得是个大户人家。
越知初一眼就看到了墙上的木门。
那应该就是通往前院的门。
门是掩着的,却没有锁上。
井盖也是放置一旁的,没有盖上。
……
她心中有了更不好的猜测——
难道,是霍驿使和阿福拖了江遇上来,甚至无暇盖好枯井,就急着要将江遇藏至某处?
还是……
他们干脆急着要把他灭口?
不,不会是灭口……
越知初强迫自己冷静,她仔细留意了,在那个巨大的地坑里,没有新鲜的血迹,江遇的衣角上也没有血腥的气味,只有泥土。
而换个极端的想法,如果他们用了别的方法灭口,比如……掐?勒?毒?
……
如果是那样的手段,确实也不会留有血迹,但,若是那样的话,将尸体藏在地洞里,显然是更安全的做法……
他们又何苦,把一个刚断气的尸体,费力地拖上来,再藏到这个院子里呢?
更何况,这院子里……
也没有明显的、慌乱的脚印或痕迹。
越知初不愿自乱阵脚,她保持着最合理的推测和理智,一边祈愿着江遇平安,一边一个飞身,轻巧地踏上了屋顶。
不管这是哪,不论那是谁,如果江遇出了事……
如果,江遇出了意外……
越知初的一双眼里,如同淬了火般,盛满了骇人的愤怒——
和杀气。
天呐~~竟然不知不觉写到了100章啦^ ^
(请允许我悄咪咪地夸夸自己……ww虽然知道很微不足道,但也会有点小小的开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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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破碎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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